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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无错-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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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理虽然沉个脸,却掩饰不住眼神中的欣喜若狂,如廉价买得个大宝贝。
  就吩咐人为他交代工作,打发他拿了稿子回家去干活了。
  
  他回家,路上滑,他一路低头想心事。快到家时,远远看到大哥的背影在胡同里行进,似是刚下学,孤寂的一人,夹着书,提着厚重的袍襟,谨慎的在雪地泥泞中走。一路上无人,只雀儿在枯枝上乱跳,踩落阵阵枝头残雪,扑簌簌落下。
  他正要喊声:“大哥!”
  猛然间,一辆车从他身边飞驰而去,他敏捷地向旁边一闪,车轮压溅起泥泞甩到他袍襟,他怒得刚要骂出口,抬头时,那车忽然冲向大哥身后。
  


87、暗渡陈仓 
  
  “大哥!”惊呼声自胸臆直冲喉头,撕裂的声音呐喊而出。
  大哥猛回头,那车本到了大哥身后却猛然一转,风驰电掣般驶离。四周寂静,泥泞的雪地,枝头跳跃的小鸟,楚耀南鼻头一抽,无尽的委屈,扔去手中的牛皮纸袋,径直向大哥冲去。
  他脚下一滑,扑到大哥怀里,同大哥紧紧相拥,深怕大哥从眼前消失不回一般。一颗心悸动不停,闭上眼,心里恨意暗生,或许是意外,或许是有惊无险,但或许……
  “近来街头横冲直闯的多半是日本人的车,你在外也要格外小心。”大哥拍拍他的背嘱咐,他点点头,心却仍在急速跳动。 
  
  大哥看看腕子上的手表问他:“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授课的地方不是很远吗?”
  “东家派车送我一程。”楚耀南信口就答,忙跑去拾起牛皮纸文件袋子掩饰,在大哥眼前晃晃炫耀般说:“真是没有白拿的银子,这个老板不仅白天让我给少爷小姐教洋文,晚上还要帮他公司翻译东西,真会使唤人。不过说妥了,若是翻得好,另外有红包给的。”
  
  大哥看他得意的样子说:“人家给的钱不少了,不要太贪,钱再多也不会嫌多,够用就可以。”
  想起昨夜嫂子眉飞色舞描画大哥昔日的威风,再仔细审视眼前大哥清朗平静的面容,楚耀南极力再找寻昔日定南大都督的父亲的旧影。
  “走呀,回家去!”大哥手中的书敲他脑袋,他才惭然一笑,边走边说:“今天老板听说母亲有腿疾,就推荐给我一家教会医院,颇是有名的。说他们有种实验针剂,肯定是保险万无一失的,不过是新品,可以免费为母亲医治腿疾,但是要留院一阵子观察写医学报告。”
  大哥似乎也对此话题感兴趣,停住步子看他。
  “大哥,国外都是如此的,不如让母亲去试试,减轻病痛总是好的。国人多愚昧,不肯去试的。”他劝导着,大哥点点头说:“回去同娘商量再定。”
  其实哪里有此等好事,不过他打算用存在惠子那里的钱为母亲治病,对大哥只能如此敷衍罢了。
  
  雪霁风晴,晚霞铺在瓦片积雪上泛着金光,风拂过,一层积雪就洒絮般飘下。
  大嫂烧了一锅酱骨头犒劳他,他和春宝儿叔侄吃得满口是油,也不顾了风度。
  嫂子夹着白菜吃,边吃边落了泪。
  “你是怎么啦?”大哥问。
  嫂子这才陪笑说:“亏得兄弟拿回来的工钱救了急,买了一袋大米,两袋苞米面。储了些大白菜和红萝卜,这个冬天怕是够了。”
  听来是那么有趣,生长这么大,他不曾为衣食发愁。他忽然想,或许当年嫂子也是名门闺秀,就如此嫁鸡随鸡为了大哥的理想和操守沦为家妇了。
  
  弟兄二人书房内守个火炉喝茶,香片茶有些沉,涩口,可是弟兄二人边喝边聊很是惬意。
  大哥随手翻看他拿来的译稿说:“这家人的生意如何如此的杂,这篇是香烟贸易的,那篇就是陶瓷鉴定的。指着些蹩脚的英文词问他:“这些词有些偏,你可知道?”
  楚耀南一把抓过自矜道:“大哥忒看不起小弟了,英文法文都不在话下的。倒是大哥的外语也如此的好,这些都能看懂?”
  他有些吃惊,忽然记起大哥也曾在国外读书的。
  “若是此等的差事,拿回家来,大哥帮你。”
  
  他忍不住问:“哥,听说,您过去曾经在广州那边做过官?”
  卓铭韬一惊,笑笑,端起那盏茶说:“烈酒,和茶,各有所爱。”
  “大哥的心性,爱憎分明,不肯稍做低头。”楚耀南追问。
  卓铭韬一笑摇头道:“如果说,作为一个军人,不喜欢杀戮,是不是很可笑?不过我不喜欢自相杀戮,可惜国人似乎除去自相杀戮,在外敌当前时就不堪一击了。”
  
  楚耀南望着大哥,大哥脸上带着温然的笑,没有了白日里中规中矩板个脸的包公模样,反显得亲切许多。
  他问:“大哥,这句话,有个人也曾说过。他说,最厌恶军阀混战,自相残杀,勇士冲锋陷阵在前流血牺牲了,逃跑的懦夫苟且偷生留下领赏升官,打来打去,把真正有骨头的汉子都打没了。所以他几次也想扔去包袱隐居海外自来自去,但是他说,如果他逃跑了,就更对局势无能为力的,他在,尽管力量微薄,但还能尽力。后来,日本人想扶植他将东北独立,他却不肯……东北易帜,大哥应知道我说的是谁。”
  楚耀南怅然回忆,守着炉火,脸庞映得通红。他忽然记起了胡少帅,他崇敬的人物,如今被世人的吐沫淹没了。
  
  卓铭韬道:“你认识胡子卿?”
  “是,”他说,“养父生意做得大,和官员有些交往的。”
  他忽然问:“大哥,你说,日本人为什么一定要扶个傀儡?自己却在背后操纵。”
  “他们要的是真正的利益,”大哥取笑他说:“你看看你,就连你知道身世都要千里来投,那份血缘,也不怕了大哥管束,打也不走,还赖在这里吃苦受累,为什么?更不要说一个民族,岂能容忍外敌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
  弟兄二人相视而笑。
  第二日,楚耀南提早起,同大哥一道送母亲去医院看病。
  嫂子塞给他手里几个零钱说:“晚上怕没时间开火做饭,春宝儿在我这里吃,兄弟你自己买些吃的填填肚子吧。”
  他夹了文件袋去报馆交稿子,又在外面闲逛了半天,心里想,不知费师父在做些什么,他该如何劝大哥躲去东北藏身躲避些时候。他不想去敌占区,可若是不去,蓝帮在国内的势力怕不会放过他和他的家人。猛然,他有个念头,不如出国去吧,出了国,一家人还可以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只要在一起。
  
  楚耀南总算熬到下午,这才买了些肉包子,健步如飞赶去医院。
  母亲的病情诊治过的结果很乐观,嫂子也十分开心,对他说了几句道:“去窗口看看,你大哥快来了。”
  楚耀南推开二楼的楼窗,下面是条小巷子,大哥来这里的必经之路。
  侄儿春宝儿抱着热腾腾的包子说:“春宝儿等爹爹来了再吃。”
  
  楚耀南摸摸他的头,眼见着大哥的身影出现在街巷里,厚重的粗布棉袍,却不显得臃肿,步履稳健,向这边走来。
  他甚至促狭的想待大哥路过时,他拿个橘子皮打他的头,作弄他一番。
  只在这时,忽然一辆车猛地开过,门一开,迅然跳出一黑衣长衫压低黑毡帽的人几步上前拦住大哥搭讪似在问路,只这时,另一人从车内跳出,手提大麻袋罩头套下。
  “大哥小心!”楚耀南大喊一声,推窗翻身不顾一切地纵身跃下。
  
  卓铭韬挣扎着踢打,却被蒙了头,寡不敌众。就要被拖扯上车子,楚耀南落地就追。
  或是见来了人,那几个人也不抵挡,上车扬长而去。
  
  楚耀南慌忙拉开麻袋放出大哥,惊魂未定的大哥却远比他想象的沉着,望着那远去的车没有做声,掸掸袍襟道:“怕是绑票的找错人了,我们走吧。”
  大哥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心里忐忑不安,不用问,定然是费先生和爹爹的手段,他们动手了,是给他颜色看吗?心里这份气恼悔恨,如何他们咄咄逼人不肯放过他。
  
  “哥,想跟您商量个事儿。”楚耀南开口道,“我有个朋友,邀请我去法国帮他做生意。如今国内兵荒马乱,政局不稳,一家人提心吊胆的。若是去了那里,也图个安稳太平,再说,我养父母也去了那里。”
  他注视着大哥的眼神,大哥就盯住他的眼神,似在揣测他的话语,他有些心虚,毕竟是弥天大谎,但还是壮起胆子,将假话当真话去说。
  大哥点点头说:“再议吧。”
  “哥,不要再等了,我们就走吧,我那个朋友有路子,给咱们一家人弄出去再说。”他焦急的催促,大哥安抚他说:“你是被那绑票的吓到了?大哥一身是胆,不怕的!”
  
  “可是,母亲呢?嫂子和春宝儿呢?”他问,仔细注视大哥的眼神。
  大哥愕然望他,有些迟疑,深抿了唇思忖过后说:“倒不失是个好出路。”
  楚耀南喜出望外,拉住大哥说:“哥,那我这就回复他,让他为我们一家人定上最快的渡轮出国。”
  大哥摸摸他的头,说一声:“再议。”
  
  楚耀南心想,你不怕,我怕的,若真是连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楚耀南后悔一辈子。
  但大哥的话令他听出希望。
  他想,当务之急是稳住蓝帮,再劝说大哥早做定夺出国了事。
  
  他径直奔去白塔寺蓝帮的分舵,费师爷见到他,拉个脸色问:“想通了?总算你是个明白的,你爹已经启程赶路奔北平来了,就要到了!”
  他吃惊不已,望着费无用,听到那两个字心里都在颤抖,好快,老爷子追来了,就为了寻他吗?
  他点头说:“师父,求您替耀南通融,留在北平分舵为爹效力,可以吗?”
  费无用无奈地深吸一口气道:“耀南呀,多少人羡慕你今日的地位身份,都不得,你如何这般不知珍惜呢。”
  “怕本不属于我的,所以也不觊觎。”他说。
  费无用笑了,或许是觉得他终于屈服了,或许相信他还会乖乖就范,就带他去东来顺吃涮锅子,一聊就到了夜里。
  
  回家时,天上又飘起鹅毛大雪。
  但身上十分温暖,心更是暖的。他一路哼着歌儿,仿佛自己诡计得逞一般。
  若是见到老爷子,他也如此推搪一番,直到一家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离国而去。
  
  才到巷子口,就见大嫂在门口焦急的等待,擦拳跺脚,左顾右盼。
  远远的,他看到春宝儿揪个耳朵跪在雪地里,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宝儿跪到了院门外揉着眼睛哭泣。他心头那点温暖忽然散去。
  他紧跑几步过去问:“春宝儿,你怎么跪在这里,又惹你爹生气了?”
  

88、人神之间
  
  再看大嫂一脸愁容的样子,他心里不快地嘀咕一句:“我哥是属家雀儿的呀,气性这么大,怎么又生气了?”
  大嫂一脸愁容责怪道:“你这是去了哪里?这么晚才回来。闯下天大的祸事,惹得你大哥如此动怒。”
  他原本才打发去蓝帮之事进退两难的愁云,满怀欣喜的回家,却被嫂子一句话反惊得愕然在那里。他心里有鬼,懵懂地问:“又出什么事了?”
  难道大哥在生他的气?难道大哥知道他去了蓝帮?不可能呀。
  
  “滚进来,别在外面丢人现眼!”大哥的呵斥声从院内传来,楚耀南缩缩脖子,忙提个衣襟快步入内,喝口凉气,嘴里还满是涮羊肉的味道,眼珠滴溜乱转着思忖对策。
  
  “哥,对不住,回来晚了。遇到个老同学,就……”他笑眯眯的说,舒缓紧张的气氛。
  “不必编谎了,我也懒得听。”大哥冷冷道,同中午判若两人。
  他惶惑的目光探寻地望向大嫂,却听小侄儿春宝儿怯怯一声唤:“爹爹~”
  大哥却一声怒吼:“住口!谁是你爹爹。你同他去江湖上同那些鸡鸣狗盗之徒厮混去吧。卓家门里,没你们这种不肖子孙!”
  
  这歇斯底里的吼声,果然是震怒了,积蓄着一场暴风骤雨般,看样子大哥动真火了。
  大嫂的目光看他摇摇头,责备说:“小弟你如何打不改的毛病,什么不好做,要去赌,还要扯谎,扯谎就罢了,还带了侄儿学坏帮你扯谎。”
  “什么当洋文家教,你的谎话张口就来!都不必打腹稿!”大哥怒斥,满是血丝的红眼瞪他,如喷火一般。
  叔侄二人就规矩的撩衣跪在雪地里,膝盖冰凉,面颊发烫,也不敢抬头。偶有隔院邻居家的孩子探头探脑来看热闹,窃窃唏嘘,不敢近前。
  楚耀南满心的懊恼,暗叹这才是乐极生悲,怎么大哥有千里眼顺风耳不成,总共才去了两次赌场,如何又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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