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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耀南问:“生啦?”
六姨娘撇撇嘴奚落道:“闹了一天了,也没见个动静,看这个咋唬劲儿,仿佛肚子里真是个儿子了。就是生个儿子又怎么样?前面有两位少爷呢,哪里就轮到他了。晚一步,正宫娘娘的金印是轮不上她了。”
“小叔叔,小叔叔。什么是正宫娘娘呀?”春宝儿跑进来,听到对话凑过来问。
“春宝儿,爷爷不是不许你进这病房吗?药的味道大,小孩子不能来的。”
“可是姨奶奶们都被爷爷喊去陪十二姨奶奶了。”春宝儿认真地解释。
“春宝儿说得没错,我还是打了给南少你送粥的幌子才来的,不然都要去门外伺候去。”六姨娘嘴撇去耳根儿的不服。
楚耀南不由冷笑,说一句:“这瘾还戒不掉了!”
他转眼看了秦溶,对春宝儿说:“去,快去跟你爷爷说,就说你二叔叔从床上掉下来磕破了头,昏死过去了!”
秦溶本无心理他们,听到这话气恼地转身,楚耀南低声说:“春宝儿就这么说,你二叔叔给你当大马骑,小叔叔给你扎根红色的马鞭。”
115、秘密
秦老大匆匆忙忙推门而入,屋内反是静悄悄的。再回头,也不见了小春宝儿的踪影,才知道自己八成是被骗了。
但春宝儿多半没这歪主意,这“诸葛亮”幕后另有其人。
秦老大深吸口气稳步进门,拖鞋并不合脚,在地板上发出“趿拉”“趿拉”的声响,就见分贴墙根儿的两张床上,秦溶和耀南分别面壁而卧,似睡得正香,心里一口怒气一压,也不理会秦溶,径直来到耀南床边。
楚耀南呼吸匀促,似在熟睡,怀抱个鹅绒枕头半骑在□,还如儿时那样子。
秦老大徐徐伸手过去,一把掀起那被子,巴掌还没打在肉上,楚耀南一个翻身坐起,“嗖”地躲避去一旁惊叫道:“爹,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大半夜把南儿打起来。”
秦老大的巴掌滞在空中,狠狠地骂:“臭小子,还不安分,你干的好事儿!平白咒你二弟做什么?”
这时,小春宝儿气喘吁吁地推门探头进来说:“爷爷,爷爷呀,您怎么不听完春宝儿的话就跑啦?是月月姑姑养的那只黑猫被二叔从床上摔下来摔昏啦,不是我二叔摔昏啦。”
秦老大一脸茫然,哭笑不得,才记起小春宝儿一脸慌张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在他身边说的话:“爷,爷爷,二叔,二叔,的,摔下床,磕昏头,二叔,二叔的……”
秦老大笑眯眯地望着楚耀南,看他缩在墙根儿衣衫单薄瑟缩着发抖,慈祥地说:“还不快进被子里?仔细冻到!”只在楚耀南小心地爬过来拉被子时,一把按住他的腰,挥手就要打,慌得楚耀南躲避着笑着求饶:“爹呀,仔细您老闪了腰,改日再练身手吧。”
秦老大放开他,嘴里却不忿道:“趴好,让爹打一巴掌,就一巴掌。臭小子,你这花花肠子还跟老子耍,要不是看你小子猴子腚还肿着,今天打烂了你!”
再转身去看秦溶,秦溶闭目不语,秦老大摸摸他的面颊说:“小兔崽子,别憋那歪心思往外面跑,外面不是好玩儿的。”
“老爷,老爷,十二姨奶奶怕是不好了,怕是要送医院去了。”阿力进来慌张禀报着,秦老大忙随他离去。
府里的仆人们跟了忙活张罗,就连牛氏都带了姨太太们去医院轮番照顾。
秦溶心里惦记雪玉的事,勉强扶了墙下床。楚耀南转身扫他一眼说:“你安分些,若你再跑了,老爷子打断我的腿。放我来同你一屋子住,就是来看管你的。”
秦溶扫他一眼问:“重庆可有我们的分舵?”
楚耀南答:“有,但是定江外的分舵都由老爷子一手督管,不在我名下。”
“我要找人。”秦溶坚定地说。
楚耀南望着他,目光中满是奚落和怜悯。
“你怎么了?说话呀!”秦溶问。
“你真还惦记那女人?”
“废话少说,你帮是不帮!”秦溶不耐烦。
“蒋涛隐瞒你一件事,你可知道蒋雪玉如何就去了重庆?”楚耀南卖弄般反问。
“你知道什么?”秦溶警觉道。
“我只是听青道堂几位知情的兄弟提起此事,喏,就是你那五哥薛辉。薛五爷说,当初蒋涛好大喜功,做生意亏本赔了青道堂的祖业,欠一屁股债还去豪赌想翻本,结果血本无归,把个妹子给赔上了。”
“你胡说!”秦溶倏然立起。
“是不是胡说你去问蒋涛,我不过实话实说,见你小子被人耍弄着玩,看不过眼去。”楚耀南靠在枕头上悠然道,“董家有钱有势,若不是那蒋涛的妹子生得漂亮,怕他家那位公子也不会贪恋上她。董家本来对这婚事不是十分满意,又物色到西京某位高官的千金,逢着蒋家又败落了,就提出退婚。退婚呢,就要赔上彩礼钱,蒋家一是不同意,二是赔不起了。这事儿就拖了两个月,董家见国内战火起来了,就要全家搬去南方,催促蒋家快快了结这桩婚事。蒋涛先前的夫人是个好人,死活要断掉这桩婚事,人家董家不追彩礼,一拍两散可是好的。但蒋涛正在败落,就去找到董家敲诈一笔款子,否则就闹黄董家同高官千金的婚事。董家也不是吃素的,就答应了,答应的前提是,款子可以给,但是蒋雪玉要卖到他家做小,签个卖身契。蒋涛就把个妹子卖给了董家,他媳妇知道此事阻止,同他打斗时,被撞倒桌角上,死了。”
秦溶如发怒的小老虎扑向楚耀南,大骂着:“你胡说八道!你闭嘴!”
“我胡说!你小子浆糊蒙了心了,你去问问青道堂的薛老五他们,都是知道这个事的,就你小子蒙在鼓里,还拿那禽兽不如的东西当大哥供着呢!”
“你不帮我就算了,不许这么侮辱我大哥!”秦溶揪起楚耀南的脖领拼命地摇。
楚耀南挣脱他不慌不忙地说:“我可以帮你去寻蒋雪玉,只是找回来也是残花败柳残羹冷炙了,你还稀罕得要?”楚耀南奚落,秦溶却不顾一切扑来挥拳就打,楚耀南抽出鹅绒枕头一挡,弟兄二人翻滚去一处。
秦溶又一拳打来,楚耀南却不躲避,那拳头当当正正打在他鼻子上,楚耀南抹一把脸,血红一片。
秦溶惊愕,提起的拳头没能再打下,却冷不防楚耀南一个翻身压他在身下,抡起巴掌狠狠揍他,边打边骂:“你打呀,你跟我动手!你试试!”
“哎呀”秦溶一声呻吟,趴在床上大口喘息,他腿上的伤口扯得生痛,反令楚耀南有些愧疚。
“逞能!看你都什么样子了?我不想你被他蒋涛耍在股掌间当傻子!蒋涛他现在后悔了吗?怕他是不想自己东山再起后,有个下贱得猪狗不如的妹子在世上令人耻笑他!”楚耀南再去抹把脸,鼻血不停地流着,溅在雪白的床单上。
“你胡说!”秦溶的拳头再次挥向楚耀南,被楚耀南拿鹅绒枕头挡住,冷冷道:“我不同疯子讲话,你恢复理智我们再谈。去打个电话招呼蒋涛来秦公馆走一趟。怕他喝了蜜蜂屎似的赶来呢。”楚耀南奚落,抽出手巾擦着鼻血。秦溶却怒视他骂:“当天下人都是你呢,喝了蜜蜂屎似的贴在这里,被老头子打得落水狗一样也不走。”说罢目光狠狠地在楚耀南不停揉着的腿上挖了两眼。
楚耀南也不搭理他,喊着外面的仆人来打水洗脸,听着那脚步声沙沙沙沙地远去。
花姐惊愕地望着远去的秦溶问一脸血污的楚耀南:“南少,这是怎么了?”
“你看到的,二少不听劝阻发疯似的一定要出门,还把我打伤了。哎呦,哎呦,疼。”楚耀南揉着腰缓缓坐在床边吩咐:“还不去请大夫来!”
秦溶不顾一切地奔去寻大哥蒋涛,自大哥走后,他根本不相信楚耀南的鬼话,楚耀南平日就促狭好去作弄人,再说薛五哥同他关系不好,青道堂散伙时对大哥颇有怨言,怕有意诋毁大哥的声名。可是,雪玉到底去了哪里?
他驱车来到关北路友仁实业公司,看着那风光的招牌和巍峨的小楼,门口还有开业典礼时各界送的花篮,飘着红色的贺联,他大步进去,见大堂十分宽敞。
他忽然想,该不是五哥妒忌大哥今日的成功,有意放这些话羞辱大哥让大哥难过吧。
早有伙计认得是秦溶的,忙过来笑脸相迎,请了秦溶上楼喝茶,一边说:“蒋经理一早去看那批东洋绸的货品,去了江边的仓库,这就回来。”
秦溶问:“你们不是民族产业的缫丝织布实业,怎么还卖东洋绸缎?”
“生意不好做,东洋绸缎又薄又亮还结实不易断,销路也好。”伙计倒上杯茶解释说。
“我看,你们的生意还挺兴隆的?”秦溶指着楼下停泊的高档轿车问。
伙计笑答:“蒋老板说,薄利多销。前来订货的人是不少的。”
正在说着,看到四五个肥头大耳的日本浪人头系着白汗巾环着臂从洋行大门走出,伙计追在后面鞠躬相送,极为恭敬。
“有日本浪人来买绸布吗?”秦溶又问。
正说着,听到身后清朗的声音:“六弟来啦?”
秦溶猛回头,露出笑脸喊声:“大哥!”
蒋涛大步进来,将帽子递给伙计问秦溶:“你这伤没好,怎么就下地?”
“哦,恰巧耀南有朋友在重庆,我惦记雪玉的事儿,特地来问问大哥。”秦溶说。
他打量蒋涛的目光,心里在想该如何问出口。若是单刀直入地问,冤枉了大哥可是不好。
可他平日在青道堂就是快言快语,对大哥从无隐瞒。
大哥似看出他的心思,就问:“有话呀?”
秦溶抿抿唇问:“楚耀南气我,他说听青道堂兄弟说,雪玉是被大哥……”
他看眼大哥,大哥的脸色渐渐冷下来,他宁愿大哥勃然大怒,如小时候一样拎小狗儿一样揪起他扔去腿上一顿打。
但大哥动动唇,叹气说:“你都知道啦?”
秦溶的心冷下来,从所未有的恐惧从后背袭来。
“是,雪玉为了成全我,不想我颓废下去,她提出的不计名分,跟了董家走。蒋家破败,还不出嫁妆,董家要去告我们,因为我借了董家一大笔钱。大哥已经做好了去坐牢的准备,可是雪玉她自己去找了董家,签了文书,让董家放了我。我去寻她时,她已经随董家坐火车走了。我这些个月四处在寻她,我想寻她回来,听说她过得不好,很不好。”
116、养子之谜
从友仁实业出门,秦溶头疼欲炸裂,他跌跌撞撞地扶了门口的电线杆子立稳,却听到门口噪乱吵的闹声。抬头看,日光刺眼,见门口几个人推推搡搡,剑拔弩张之势。
先时迎他上楼的小伙计青布长衫瓜皮小帽吆喝大家说:“别动手,别动手,蒋老板吩咐不许动手的,醉鬼喝多了,别同他们计较。”
秦溶才看清几名日本浪人挥舞着木剑东砍西剁,将那门口的花篮打倒,鲜花凌乱一地,拾起砖头砸向友仁实业的乌漆金字大匾,边砸边开心的哈哈大笑着。一名浪人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将酒瓶里的酒浇在毛巾上,顺手点燃扔向旁边厂房的院墙。
秦溶本来心里烦躁,见有人故意捣乱,还是日本人,心中火起,冲上前吩咐众人道:“愣了做什么,没看这几位东洋老爷喝醉了,快抬去江边凉快凉快去!”心里这个气恼,怎么小日本处处挑事儿?
门里的护卫队跑出来,秦溶一看,有几个熟面孔,是昔日在青道堂的几个小兄弟,就吆喝他们说:“来搭把手,把这几位日本老爷抬去那边吹吹江风就醒了。醉鬼,没事儿!”
有人在后面说:“要说还是我们六爷办事麻利,大爷死活不许碰这几个醉鬼,就由了他们在门口胡闹坏我们的生意。”
“说不定是对面马路东洋绸布庄雇来捣乱的人呢。”众人忿忿猜测道。
秦溶吩咐说:“都回去干活去,几个醉鬼可有什么好看的。”那说话的口气仿佛他是友仁实业的小掌柜。他说罢正要去开车,忽然记起自己的外衣落在大哥房里,无奈的一笑,转身就回去取衣服。心里暗自思忖,大哥一定又要骂他毛糙,平日里丢三落四的,没有少吃大哥敲在脑袋上的爆栗。
只是他腿上有伤,不能蹦蹦跳跳地上楼,挪回楼上,听到大哥在房里一声长长的叹息。
“大哥,这是怎么了?”秦溶问。
蒋涛回头,见他回转,奇怪地问:“怎么回来了?”
如今的大哥对他十分客气,秦溶反有些不习惯。大哥笑容满面的从衣架上取下衣服说:“打不改的毛病,又忘记拿衣服了。哥,阿溶先走,有了雪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