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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像花儿-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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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等小姐姐骤然停下车时,吉祥正唱着“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看着丁夏和丁冬东倒西歪的样子,吉祥的脸直红到耳朵根。
  “丁丁丁……”吉祥呼吸不畅。他比冬天时更英挺了,白衬衫,黑裤子,清爽的像个学生模样。眉宇间的笑意让吉祥有些无地自容。
  “丁什么丁?忘名字了?我丁冬。”丁冬瞪眼。
  吉祥白这人一眼,呵,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不过比他哥哥差远了。吉祥定定心神,跳下车俏生生站在丁夏面前,笑嘻嘻叫:“丁夏。”
  “吉祥?”丁夏眼睛闪闪,“变化够大的。”
  丁冬则拧着眉问:“你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真难看。”
  吉祥也终于收回一直放在丁夏身上的目光,转向丁冬:“你说什么?”
  “难看。”十四岁也正是别扭的年纪,口是心非是不是男孩的通病?
  羞愤的吉祥撩起裙角一脚踹了过去。
  知道今天会见到丁夏,吉祥还专门打扮了一下下。红色的长裙子盖住脚踝,配上领口有蝴蝶结的白色衬衣,这是吉祥参加合唱时的演出服。吉祥也紧张啊,剪短的头发不能扎起小辫子,会不会有点不协调?而且这样出现在村子里,会不会很显眼?可姥姥和妗子一个劲儿夸漂亮,就连一直逗吉祥的小舅舅也赞叹着说宝宝长大了,长成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看吧,家里人都说自己漂亮呢,就算扣除百分之五十的护短成分,也勉强算上合眼吧?怎么能说难看?还当着丁夏的面。死丁冬。
  “吉宝宝同学,你能不能文静点淑女点?粗鲁。”丁冬一手扶着自行车,一手拍着裤脚上的脚印,低头掩饰自己微红的脸。
  吉祥眼圈都快红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呀。丁夏,丁夏对自己的印象该多差劲啊。
  一边看够热闹的小姐姐凑过来,和丁夏交换个眼神,各自扯回自己的弟妹。一对小冤家,见面非掐即打。
  “快走吧,一会儿太阳上来就热了。”小姐姐指指快到头顶上的太阳,示意吉祥快上车。
  “等等。还是我带吉祥吧。”丁夏招呼吉祥。
  垂头偷笑的吉祥自然没看到丁夏和小姐姐的目光交流,自然也不了解丁夏的体贴照顾。快乐的吉祥只欣喜于能和丁夏亲密接触。
  “我……”丁冬想张口说我带吉祥,却在看到吉祥唇边笑花时哽住,“我去前面带路……”话音未落径自跳上车离去。
  “带什么路啊?”小姐姐迷惑的看着丁冬逃窜的背影,路只这一条,又不是唐僧取经。
  “管他呢。”吉祥尽量文静的坐在丁夏的车后坐,小心的扶着车梁而不去碰触丁夏的身体。水红色的裙摆轻轻荡在腿边,地上的两个影子很和谐。
  看着前方保持一定距离的丁冬,丁夏忽然很坏心地开口:“吉祥今年多大了?”
  “十三。”吉祥条件反射性作答,好像老师提问一样。又惊觉自己太过紧张,低声重复,“十三岁。”
  “哦……十三岁啦,”丁夏咳嗽一声,“那你……”再咳嗽两声,继续琢磨怎么才能问出口。
  “你姐夫是想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小姐姐已听丁夏说过他家小二的少男情怀,自然也明白丁夏此时想为他家小弟打听点八卦内幕。有话就直说么,嗯嗯啊啊的算啥。
  “啊?”吉祥张大嘴巴,脸蓦地通红。这是怎么说的?这个哪能说出来?
  “说吧说吧,反正这也没外人。我不会告诉你爸妈的。”小姐姐真是提前成了丁家人,胳膊肘外拐的也太明显了。
  吉祥看着地上的影子,强作镇定地说:“没有。”
  “真的?”丁夏偷偷闷笑。
  吉祥忽然发现这哥俩有点相似的地方,就是心地都不那么善良。
  吉祥想破头也想不到,他们带自己到城里干吗。不是逛街去公园,不是去电影院,而是去游戏厅。
  此时的吉祥早已是个标准的好学生,从不惹事,从不去任何老师禁止去的地方,尤其是游戏厅这种“坏孩子聚集地”。班里沉溺于游戏厅的成绩都是倒数,成天被老师骂。
  吉祥站在门口,看着满屋子很像混混的男孩,不敢迈步。
  丁夏只是笑笑,拉着吉祥就往里走。吉祥挣开,又缩到门口。
  “这里……”这里是电影上经典打架场景之一。黑社会,小流氓,地头蛇,街头霸王……
  “别怕,这是你姐夫开的,专门带你来玩的。”小姐姐强行将吉祥推进屋子。
  早到的丁冬在屋子角落的一台游戏机前招手。小姐姐拿着丁夏给的一摞游戏币找到个空机器开始玩街霸。
  丁夏在四处溜达着和那些怪里怪气的人打招呼。
  吉祥傻傻的站着,什么都不会玩,看看屏幕上两个互相打斗的人,再看看专注的小姐姐,吉祥全身不自在。
  屋子里全是极年轻的孩子,却顶了个古怪的发型,穿着破烂的牛仔裤,脖子上挂着亮闪闪的粗链子,赫然一个个古惑仔翻版。居然还有人抽烟,蓝色的烟雾袅袅四散。屋顶上的风扇嗡嗡旋转,可屋里的空气仍是凝固的。
  丁家哥俩怎么看怎么和这种地方不搭调。吉祥捂着鼻子,头开始发晕。
  丁冬藏在游戏机后,眼睛一直看着白衣红裙的吉祥。为什么要剪短头发?如果扎两条小辫子,会更加可爱啊,更像个小淑女。不过这样才更像她吧,想起她撩起裙角踢自己的样子,丁冬露出大于八颗的牙齿。
  吃过午饭,又在那间窒息的屋子里熬到太阳不太炽烈,才踏上回家路。丁夏要留下来看场子,所以,回家的只有三个人。
  在工厂上班不是挺好的吗?干吗要辞职开起游戏厅?吉祥大口呼吸着野外的新鲜空气,难以接受干净的白衬衫和烟雾缭绕的游戏厅之间的关系。
  赚钱呗。丁冬费力的踩着车,不甚认真的回答。
  你这个坏孩子。吉祥戳戳丁冬的背,瘦骨嶙峋的样子,远不如丁夏有安全感。老师没教导你不许去游戏厅吗?
  我,我又不怎么去,这不是你来了我哥才让我去玩一次嘛。丁冬躲不开吉祥的一指禅,只好语言攻击。你怎么这么重,该减肥了啊。
  吉祥加重手指的力道,我戳我戳我戳戳戳,戳死你算了。狗嘴吐不出象牙,我又没叫你带我,是你自己非抢着的。
  丁冬嗤笑:还不是怕累坏了我未来的小嫂子。
  吉祥就不再言语,哼,小嫂子。
  升初三了,学校补课,强行剥夺了暑假时间。补课是教育局明令禁止的,却也是各中学普遍存在的。两个初三的苦学生除了咒骂也只能屈服。
  回来见一次丁夏,确定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就满足了。不需要更多。也不需要告诉任何人,不需要打扰任何人的生活。喜欢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他无关,与世界无关。
  临走,吉祥附在小姐姐耳边道,祝你和我姐夫早日成家……
  小姐姐却没有吉祥意想中的开心,只拍拍吉祥的头,说,好好学习,中考一定要考好。
  吉祥背着书包坐在长途汽车上,看着满头白发的姥姥和亭亭玉立的小姐姐向后退去,并没有太多的离别情。相聚就意味着离别不是吗?已经经历过许多次,再不会像小时候那样哭泣。反正,过不了多久还会回来。
  吉祥不知道,自己再回来时,物是人非,沧海已桑田。

  因为夏逝

  六、
  思念有多长?从流火七月到雪舞二月。时光流逝,岁月如金。
  沧海桑田算什么?山和大地本是微尘,我们便是蜉蝣,费尽心思也只换一晌贪欢。
  可蜉蝣的一日便是一生啊,漫漫长路无尽头。尝尽苦辣甜酸。
  天空上飞翔的鸽子和云朵,身边掠过的风与枯叶,你们可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拦截住一片扑簌的叶子,再将它放飞在风里,看它欢畅的翻两个跟头又远去,唇边一直悬着的是微微的哭意还是苦苦的笑花?
  树干更加粗壮,手指轻轻滑过,冰冷的触觉从指尖传遍全身。曾经倚靠它的人哪,你到哪里去了?
  黑色的呢子大衣,灰白格子毛围巾长长的拖到小腿。短短的黑发倔强直立,清澈的眸子望着天空。
  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谁来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
  雪依然在下,这村庄依然安详,静静的树林里飘着空荡的歌声。
  世界如此之大,我们如此微小。世界如此坚硬,我们如此脆弱。倘若早知道会这样,我们是否可以选择不相遇?
  毒瘾的唯一解救之法便是不始,不始则不会上瘾,不会毒入心间,不必品尝这毒发之苦,不必忍受聚散别离。
  你看你看,雪色撩人。你听你听,那来者唱得可是踏歌行,去者吟得可是归去来辞?
  风急,雪萧。无花,无月,我竟也能这般诗情画意。
  吉祥终于笑了,带着浅浅的笑窝承载不了的苦涩。
  如果此刻还有人说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那怕是真的世间就没什么愁滋味了。如果你说,丁家搬迁是必然,小姐姐离家是偶然,那丁夏的死亡也只是突然。
  吉祥发觉自己错过好些事,在自己一味沉迷于狭小的无声思恋时,同一个时空的另一个小小的地方发生了太多不真实的闹剧。
  而许多被忽略的疑惑在闹剧落幕之后也有了清晰的解释。
  为什么要开起游戏厅?白衣红裙的清秀女孩笑问,红着脸颊。
  为了赚钱呗。白衣黑裤的清瘦男孩笑答,眼睛闪亮。
  为什么想要赚钱呢?既然工厂里的职位已足够养活自己还略有富余。黑衣短发的女孩轻问,眸子里满是悲伤。
  十八岁的女孩子已该是待嫁之身,村里就是这规矩,就是这传统。相亲吧,介绍吧,逼着小姐姐订下亲事。而这所谓的订婚,已等于百分之五十结婚,另百分之五十在于双方没出什么乱子,例如伤残或死亡等灾祸。
  丁夏牵着小姐姐的手迈进王家大门,即被泼了满头脏水。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大舅坐在主座上沉脸不言语,大妗子冷冷地只这一句。
  姥姥劝,劝得是小姐姐要明事理,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怎可轻易许了这自小有名的混混?
  已出嫁的大姐二姐和即将出嫁的三姐也劝,劝小姐姐,你跟他有什么前途,最起码他连种地都不会,女人啊图得是一辈子安稳。
  丁夏倔强地站在屋里,扬眉低声,我会给她幸福。
  幸福?幸福就是两人每月守着不足一千块的银子带着孩子吃咸菜?这样的幸福,不需要你,我们王家给得起。你没学历,又没能力,前途在哪?出路在哪?大舅终于说话,隆隆的声音震疼众人的耳朵。
  我会证明,我有能力支付我的承诺。丁夏如棵矫矫青松。
  好,那你就去证明。一年时间,不求太大成功,只要证明你行,你的前途有些许光明。这个要求不过分。大舅严肃的语气,不太凝重的神情。
  吉祥能想像出当时小姐姐如花笑靥,能想像出丁夏认真颔首。
  大舅是疼爱女孩的大舅啊,要的只是女儿的幸福。与丁夏并没有矛盾。
  家里人,也只要这个。只要这个。并没有人想伤害谁,没有。
  丁夏辞职,拿着借来的钱开了这家小小的游戏厅。因为这时正流行,多的是不回家的少年痴迷于此,还有叼着烟的年轻人饭后来打两竿台球。一年回收成本应是没有问题。
  烟雾缭绕中,丁夏,穿干净衬衣的丁夏,应是满足的,充满希望。
  这样的环境于吉祥是折磨,而于丁夏却是享受。即使现在喜欢穿白衬衣,即使现在有不带丝毫忧伤的温和微笑,可丁夏依然是丁夏啊,那个令小姐姐崇拜,令全村小孩闻名禁声的丁夏,那个骨子里凶狠的丁夏。
  这种场子,也算得上电影里澳门赌场的缩微版。不时有几个少年赖帐,偶尔会有欠钱的人闹场子。
  染了黄毛的不一定就是流氓,也可能是鸡毛掸子。纹了老虎眼镜蛇的不一定就是混混,也可能是壁挂。拿菜刀的不一定是屠夫,穿白衬的也不一定是学生或绅士。丁夏有丁夏的过命弟兄。
  正是讲究兄弟义气的年纪,一来二去,块儿八毛的小蒜皮也成了麻辣纠葛。两帮人混战在一起,刀枪棍棒没了轻重。
  混战之中,谁注意到了墙角的丁夏,又是谁喊了一声“出人命了”才驱散那群血气方刚的小青年。
  有血从吉祥的鼻孔里缓缓流出。血液是全身唯一的温暖。吉祥蹲下身子,看着血滴到雪地上。一滴一滴,将雪砸出一个个小坑。
  血红,雪白。
  想,当刀子插进丁夏的胸膛,那血是否也如夏花般绽放在洁白的衬衣上?
  血还在滴答。鼻孔里痒痒的,像有只小小的虫子在爬。雪窝中已积了一小滩血迹。以前流鼻血时,姥姥或妈妈总是让吉祥尽力仰起头,然后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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