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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突然煞住,因为门开了,贺雷士·卜拉特先生很快地走了进来。卜拉特先生看来很热的样子,正在擦他额头上的汗水。他又大又亮的声音充塞了整个房间。“我刚回来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你是警察局长?他们告诉我说你在这里。我的名字叫卜拉特,贺雷士·卜拉特。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我想大概没有。今天一大早我就上了船,错过了所有的热闹。在这样一个小地方碰上真正出事的这一天,我偏偏又不在。人生就是如此,是不是?你好,白罗,起先没有看到你。原来你也在办这个案子?哦,好呀,我想你也会办的。福尔摩斯和本地警察。对不对?哈哈!真来劲,能看你表演些侦探的本事,一定很过瘾的。”
卜拉特先生坐进一张椅子里,拿出一个烟盒,递给温斯顿上校。他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是个抽烟斗的。”
“我也一样,我也抽香烟——不过没什么比得过烟斗就是了。”
温斯顿上校突然很亲切地说:“那就点起烟斗来抽吧,老兄。”
卜拉特摇了摇头。“现在烟斗不在我身上。先把这件案子跟我说一说吧。到现在为止,我听说的只是马歇尔太太被人谋杀,死在这里的一处海滩上。”
“是小妖湾。”温斯顿上校说着,一面仔细地看着他。
可是卜拉特先生只很兴奋地问道:“她是被扼死的?”
“是的,卜拉特先生。”
“差劲——真差劲!我说,她这是咎由自取!事情很棘手吧?呃?白罗先生?知不知道是谁干的?还是说,我不该问这个问题?”
温斯顿上校带着淡淡的微笑说:“哎,你知道,应该是我们来发问的呢。”
卜拉特先生挥着手里的香烟,“抱歉——抱歉——是我的错,请问吧。”
“你今天早上驾船出海,是几点钟?”
“十点差一刻离开这里的。”
“有没有谁和你一起?”
“一个人也没有,完全孤伶伶一个人。”
“你去了什么地方呢?”
“顺海岸往扑莱茅斯那方向。我带着午餐,风不太大,所以我其实没有去多远。”
再问过一两个问题之后,温斯顿问道:“关于马歇尔夫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可以有助于我们破案的事?”
“啊,我已经向你们表示过了我的意见,情欲引起的犯罪啦!我能说的是,跟我无关,漂亮的艾莲娜对我没有用,这方面扯不上关系。她有她自己的蓝眼男孩子!要是你们问我的意见,我说是马歇尔听到了风声了。”
“这件事你有何证据吗?”
“看到他有一两次横着眼瞪年轻的小伙子雷德方,马歇尔可是匹黑马呀,看起来很软弱温驯,整天好像都是半睡半醒——可是他在伦敦的名声可不是如此。我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两件事。有次差点吃上伤害官司,我告诉你,对方的生意做得很下流,马歇尔信任了他,他却欺上瞒下,我想,那种做生意的手法真卑劣。马歇尔发现了去找他算帐。打得他半死。那家伙没敢提起上诉,怕事情闹出来,我告诉你们这件事,你们就知道怎么样了。”
“那你想可能是,”白罗说:“马歇尔扼死了他太太吗?”
“不是呀,我从来没有说这种话。只是让你们晓得他偶而会发狂。”
白罗说:“卜拉特先生,由于某种原因,我们相信马歇尔太太今天早上到小妖湾是去见什么人的。你知不知道她可能会去见谁呢?”
卜拉特先生眨了眨眼说:“我不是猜测,是说得定的,准是去见雷德方!”
“那个人不是雷德方先生。”
卜拉特先生似乎大吃了一惊,他有点迟疑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哎,我想不出……”他略为恢复了些平日的自信,继续说道:“我先也说过,总不会是我!我没那么好的福气!我想想看,不可能是贾德纳——他老婆盯他可盯得紧哩!是巴瑞那个老家伙吗?该死!也不大可能是那个牧师。不过,我告诉你,我也看到那位牧师常常盯着她看咧。他满口批评她,可是说不定还是一样要取眼皮子供养,呃?世界上伪君子可多着呢,大部分人都是,你有没有看过上个月那个案子?牧师和教堂执事的女儿搅七捻三?可真让人大开眼界。”
卜拉特先生咯咯地笑了起来。
温斯顿上校冷冷地说:“你没有再想到什么对我们有帮助的事了吗?”
卜拉特摇了摇头。“没有,想不起什么来了。”他说:“我想,这总会搞出点热闹来的吧。新闻记者一定会来像抢刚出炉的热蛋糕一样。以后乐园旅馆就没什么好再神气了,还说什么乐园,有啥好乐的呢?”
赫邱里·白罗喃喃地说道:“你在这里玩得并不开心吗?”
卜拉特先生的一张红脸变得比先前更红,他说:“呃,我不开心。驾船出去还不错,还有此地的风景,此地的服务和餐饮——可是这里的人不够亲近,你懂我的意思吧!我要说的是,我的钱跟人家的钱一样好,我们都是到这里来开心的。那为什么不大家一起来玩玩呢?结果各有各的小圈圈,自己坐在一堆,只冷冷地跟你说早呀——晚安——是呀,天气真好,一点也不热闹开心,全是些木偶布娃娃似的。”卜拉特先生停了下来——他的脸现在真是非常的红了。他又擦了下额头,有点抱歉地说:“不要理我这些话,我一下子太激动了。”
赫邱里·白罗喃喃地说道:“我们对卜拉特先生有何看法?”
温斯顿上校咧嘴一笑道:“你认为他怎么样?你对他比我认识得多了。”
白罗柔和地说:“你们英国人有不少俗语可以用来形容他的。未琢的钻石!白手起家的人!在社交界拼命往上爬的!说起来,你会觉得他可怜、可笑、可厌,看你怎么想,完全是各人的看法。可是我也觉得他另有一番面目。”
“那又是什么呢?”
赫邱里·白罗两眼望着天花板,喃喃说道:“我想他是——紧张。”
柯根德巡官说:“我已经把各种时间算过了,从旅馆下到小妖湾的那道梯子一共三分钟,那是走到旅馆里的人看不到你的地方再拼命跑过去所需的时间。”
温斯顿挑起了盾毛,他说:“比我想象的要快多了。”
“从梯子下到海滩上,一分钟又四十五秒,上来的话是两分钟。做这试验的是符灵特,他有点运动家的派头。照一般人走路和上下梯子的速度来算,全部大约将近十五分钟左右。”
温斯顿点了点头。他说:“还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调查清楚,就是烟斗的问题。”
柯根德说:“卜拉特抽烟斗,马歇尔也一样,还有那位牧师。雷德方抽香烟,那个美国佬喜欢雪茄,巴瑞少校根本不吸烟。马歇尔房间皇有一根清烟斗的烟签,卜拉特房间有两根,牧师房里有一根。女佣说马歇尔有两支烟斗,另外一个女佣是个比较笨的女孩子,搞不清楚另外两个人有几支烟斗,只含而糊之地说她注意到他们房间有两支还是三支。”
温斯顿点了点头。“还有什么别的吗?”
“我也查过旅馆的职员,好像都没有问题,在酒吧间的亨利,证实了马歇尔的话,说在十一点差十分时见过他。负责照顾海水浴场的威廉,早上大部分时间都在整修岩石上的梯子,他好像也没有问题。乔治在网球场上画线,然后在餐厅外面整理花木,要是有人从堤路过来,到小岛上的话,他们几个都不会看见的。”
“堤路上的水什么时候退尽?”
“大约九点半左右。”
温斯顿摸着胡子。“很可能真的有人从这条路过来。我们又有了新的发现,柯根德。”他把在洞里找到那个三明治盒子的事告诉了这个巡官。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温斯顿说。
来的人是马歇尔,他说:“你能不能告诉我可以在什么时候安排葬礼的事?”
“我想我们在后天就要验尸了,马歇尔先生。”
“谢谢你。”
柯根德巡官说:“对不起,这几件东西还给你。”他把那三封信递了过去。
甘逸世·马歇尔有点挖苦地笑了笑。他说:“警方有没有试验过我打字的速度?我希望可以还我清白了吧。”
温斯顿上校用很开朗的语气说:“是的,马歇尔先生,我想我们可以给你开张健康证明书。这些信至少要花整整一小时来打字,而且,女佣听到你打字,一直到十一点差五分,二十分钟之后,另外一位证人又看到了你。”
马歇尔喃喃地道,“真的吗?那一切都很令人满意了。”
“是的,戴礼小姐在十一点二十分的时候,到了你房间里,你当时正忙着打字,所以根本没注意到她进来。”
甘逸世·马歇尔的脸上表情冷淡地说:“戴礼小姐这样说的吗?”他停了一下,“其实她错了,我看到了她,不过她不知道而已,我是从镜子里看到她的。”
白罗喃喃地说道:“可是你并没有把打字的工作停下来?”
马歇尔不快地说:“没有。我想把信赶完。”他停了下,然后突然问道:“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效劳的地方了吧?”
“没有了,谢谢你,马歇尔先生。”
甘逸世·马歇尔点了点头,走出房间。温斯顿叹了口气说:“这下我们最有希望的一个嫌疑犯没有了——刷清了嫌疑。啊,倪司敦来了!”
那位法医很兴奋地走了进来,他说:“你们送来的东西真不得了。”
“是什么呢?”
“是什么?就是俗称‘海洛因’的毒品。”
柯根德巡官吹了声口哨,他说:“这下我们可真有点东西了!照这样说起来,整个案子到底恐怕跟这个毒品有关哩。”
十
一小群人从“红牛小店”里走出来,简短的验尸工作已经完了——结果要再等两天。罗莎梦·戴礼走到了马歇尔的身边,低声说道:“情形并没有那么坏,是吧?甘?”
他没有马上回答,也许他注意到很多村民注视他的眼睛,以及那些强行忍住才没有指向他的手指。
“就是他。”“看,那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罗!他就是那个老公。”“你看,走过去的那个人就是……”
这些细语的声音还不够响得可以传到他耳朵里,但他却仍然能够感受得到。这是现代人的枷锁,新闻界他已经接触过了——那些充满自信,极具说服力的年轻人,拼命想推倒他以“无可奉告”砌起的那座沉默之墙。就连他所发出的一些无意义的声音,原以为至少不会引起胡乱猜测的,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却也有了完全不同的意义,“在问到他是否同意他妻子之死只能以杀人狂到了岛上之假设为唯一解释时,马歇尔先生表示——”等等云云。
照相机不停地响,就在现在这一刻,这个他很熟悉的声音又传进他的耳里,他半侧过身来——一个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朝他开心地点了点头,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罗莎梦喃喃地道:“马歇尔及其友于验尸后离开红牛小店。”马歇尔做了个苦脸,罗莎梦说:“没有用的,甘!你必须要面对这件事!我说的不只是艾莲娜已死的这个事实——我是说随之而来的这些麻烦,那些瞪着你看的眼睛,和说闲话的口舌,以及在报上的那些虚假的采访——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面对它,一笑置之。用一些陈腔滥调的空话去回答他们,对他们不屑地撇着嘴。”
他说:“这就是你对付他们的办法?”
“是的,”她停了下,“我知道,这不是你用的方法,你要用的是保护色,要保持着一动不动地退隐进背景里去!可是你在这里没法这样做——这里没有可以让你混进消失的背景,你很明显地可以让每一个人看得清清楚楚——像一支有斑纹的老虎衬在一块白布前面。你是那个被谋杀的女人的丈夫!”
“我的天,罗莎梦——”
她温柔地说:“亲爱的,我这是为你好。”
他们默默地走了几步,然后马歇尔用另一种语气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并不是不知感激,罗莎梦。”
他们已经走到村子外,还有很多人的眼光跟着他们,但没有什么人在他们近处。罗莎梦的声音放低了,重复了一遍她起先所说的第一句话,“情形其实并没有那么坏,是吧?”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说道:“我不知道。”
“警方怎么想呢?”
“他们没有发表意见。”
过了一分钟之后,罗莎梦说:“那个小个子——白罗——他是不是真的很有兴趣调查?”
甘逸世·马歇尔说:“那天他好像是一直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