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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夫林,我甚至连个'否'字都没给她。
我只是照常生活,好像我们从没见过,让她别无选择,只好这样。
你不知道对我自己的作为我是多么的惭愧,多么的后悔!〃我让自己相信,如果我说'是',对谁都不会有好处,我的背信弃义可以得到原谅。
我问自己,假如我说'是',我们两人还有孩子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我失去了名誉,她也失去了名誉,嫁给了我这个没有前程的人,我们的孩子只能在贫穷和耻辱中成长。
我有抱负,你是知道的。
我也曾给她讲过我的抱负,讲过我在贫穷中长大,在与曼哈顿一河之隔的布鲁克林长大,紧邻那诱人的城市。
可是,我也许会远走高飞,似乎那城市不可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作为年轻人,我决心要为自己争得这一席之地,要在某个方面成就功名,只要能出人头地就行。
我自己安慰自己说,她的未婚夫会毁掉这桩婚约,她怀孕的事会不为人知,孩子会生下,放到别的什么地方去抚养,送给别人,这样母亲和父亲都可能有希望过上好日子。
〃我们赶着车到处转的时候,我一直在想着你母亲,我们带着莉莉也这样没完没了地转,只是为了大家在一起。
我带她去过的所有地方,我也带你去了。
大多数地方如今已变了样子,但它们仍然使我想起她,就像你一样。
我一直将信将疑,觉得会在哪条街上看见她,坐在另一辆马车上朝我驶来,旁边坐着年轻的我。
〃自从你到来之后,我随处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存在,像这样的感觉以前从没有过,即使在刚接到她的信后我在曼哈顿度过的那段时间里,我也只是闷闷不乐地为自己伤悲而不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难过。
〃阿米莉亚,还在大桥的这一半时,她的名字仍然在我的嘴上,可过到对面之后……也许这名字到处都写着,因为我的心中经常听到它。
〃我一直在告诉自己,我之所以抛弃她,就是为了这里,为了不在这里失去我的机会,为了不被挤出这里,可现在,与她相比,这一切似乎毫无价值。
〃我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一切。
〃我妻子利比·福布斯在生产时死了,紧接着我们的女婴也死了,我想这是因为我背叛了你母亲和她的孩子,上帝对我们的惩罚。
〃他说,〃利比和孩子死了,可我没死。
阿米莉亚和弗朗西斯死了,可我没死。
我的未婚妻,利比的妹妹安娜死了,可我没死。
就这样一次次我都没死,活下来了,似乎上帝对我的惩罚就是把不幸带给我珍爱的人,却让我自己得以幸免。
〃我觉得在你母亲给我写最后那封信时,她其实知道自己永远得不到我的回信。
那封信读起来像是在原谅我接下来的做法。
〃我没法在信中告诉你是我背叛了她,或者说是我导致了她和弗朗西斯·斯特德的死亡,甚至可以说比我原先在信中所透露的要更加直接。
我害怕要是告诉了你,你会不肯再接收我的信。
我原打算永远不告诉你这件事。
可如今我们见面了……从你眼睛里我能看到你母亲,德夫林,好像她又回到了我身边,就像我们初次相见的那样,她就像你这年龄,而我则更加年少。
〃说到为什么不让你回信,我有几个理由。
我没有回复你母亲的信。
因此,我的信也不要回复,这似乎最合适不过了。
另外,我不忍心让你字斟句酌回复那些误导人的信件。
〃德夫林,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真爱的女人所生。
玛丽,我也很爱她,跟她结婚不是为了钱,可是在我梦中出现的是你母亲的脸,那张可爱的少女的脸。
要是你返回纽芬兰,要是你像我对待你母亲那样忘了我,照常生活,我是不会责备你的。
〃炉火早就熄了,我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说不出话,似乎觉得被生拉硬扯拽出了自己原来的生活,就像当初接到他的第一封信时那样。
他和我母亲不是我原以为的那样的人,那么回事。
对他的孩子,她一分一秒也不忍心离开。
我母亲曾经如此地爱过我,不过她还是抛弃了我。
我说:〃我母亲的死因,官方说是个事故。
但弗朗西斯·斯特德是对的。
在圣约翰斯,人们都认为她是自杀的。
〃我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像谴责,等于在说:〃因为你她才自杀的。
〃不过,这太晚了,我的话已经说出去了。
〃我看你最好还是走吧。
已经很晚了。
〃我说。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
〃我把母亲的信留下来。
〃我说,〃过一阵就还给你。
〃〃晚安。
〃他说,默默无声地朝最近的那扇门走去,经过后没有把门带上。
等他的脚步消失后,我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
我想起了那卷书信,现在,它们已经蒙上了一层不同以往的色彩。
我想起他第二封信中有这样一句话:〃我相信,经过思考,你会发现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丝毫欺骗你的动机。
〃我离开客厅,回到自己的卧室。
我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入睡。
虽然有些奇怪,但我很高兴,同时又感到失望,感到受到欺骗。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高兴。
因为我似乎觉得,对他来说,他讲的这些,最坏的后果就是表露了他对我的感情。
他是多么地害怕我会弃他而去!在此之前,他似乎很疏远,好像随时都会重新考虑是否兑现他的承诺,让我进入他的生活。
如今,他变成了一个新的库克医生,从某种程度上讲不像原先的那个人了。
信中以及在过去几周里的那个理想、完美的人不复存在了。
这样的人任何地方都不会存在。
今晚,他向我吐露了自己最可耻的秘密。
此时此刻他正躺在床上,想知道我会干什么。
我会留下来。
我依旧相信他,依旧信任他。
然而,尽管如此,我还是把母亲写信的笔迹与她那张照片背面的笔迹做了比较。
我尤其比较了两处的签名,信上签的〃阿米莉亚〃和照片反面签的〃阿米莉亚〃,她曾在反面写着〃坏女人阿米莉亚〃。
在我看来,两处签名完全相同。
写信的那张纸因为年份久远早已起皱了。
毋庸置疑,我母亲20年前是写了这封信。
我注视着床边墙上的那面镜子。
〃从你眼睛里我能看到她。
〃他刚才说过。
可从我的眼睛里,我什么也没看到。
第二天他从外面散步回来,我经过他的书房。
如今,要称呼他库克医生更难了。
〃我想告诉叔母我现在很好,但不告诉她我在哪儿。
〃这句话更像是个要求。
不过言下之意正是他所希望的。
〃这个好办。
〃他说。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话时不正视我的眼睛。
他看上去既兴高采烈,如释重负,又局促不安,深感自责。
我想,此时此刻我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应允的。
〃怎么办?〃尽管我知道怎么办,但我还是问道。
〃我想,可以最后一次利用你叔父。
寄给他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叫他对她说是街上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塞给他的。
〃〃好的。
〃我说。
库克医生曾向爱德华保证过不会再给他去信,因此,又收到他的信,我想象得到爱德华的反应,想象得到在他看了信里的内容之后的反应。
这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利用他,因为我向达夫妮叔母说过,会让她放心我的安全。
亲爱的达夫妮叔母:我写这封信是想告诉您我很好,您不必为我担心。
我一无所求,只希望您在我身边,如今,我非常想念那种生活,但却不得这样做。
但愿过去的几周您没有太难过,但愿您不会因为我所做的事情而看不起我。
将来有一天,我会告诉您我为何出走,不过,有些事情我得永远不予解释。
希望借这封短信祝愿您和爱德华叔父身体健康。
您的德夫林这就是我递给库克医生的信。
同时,我把母亲的那封信也还给了他。
〃德夫林,这下好了,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障碍了。
〃他从我手中接过信,说道。
冬天,我开始独自一人去布鲁克林和曼哈顿,帮库克医生送信,同时把别人给他的信带回来。
他告诉我说,我真正在做的,实际上是去见我需要认识的人。
我继续在用弗朗西斯·斯特德的提包。
我找到了一处藏信的地方:书房的那张桌子,只有我才有钥匙。
我的大部分差事都是去曼哈顿。
我觉得我好像是第一次用自己的眼睛在观察这座城市。
在一张张脸庞上,不论是富人还是穷人,我都看到了希望。
每天,报纸上都在说富人会更加富有,穷人会不再赤贫。
有份报纸这样问道:〃为何要怜悯那些搬运服装穿过街道的女人,或者孩子,要知道一年前这些人却身陷战争、饥饿和疾病?〃报纸说只要这城市一声令下,那些没有光线、密不透风、令人窒息的廉租房就会拆倒重来,换成更好的住房。
这座城市一旦得以控制,它不可抗拒的汹涌能量一旦步入常规,一定会惠及每一个人,甚至包括街头流浪儿。
如今,这些人在我看来很乐意这样无法无天,他们打趣地调侃着一切,连路人也停下脚步,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在下东区,我再也看不见曾经见过的那迷茫的眼神了。
我见到的是专注、果断的脸庞,看见移民们正在追逐各自的梦想,那是他们从展示在面前的各式各样的梦想中挑选出来的追求。
我无法让自己去怨恨那些富人,怨恨他们的豪宅或这座城市其他雄伟的建筑大楼、大桥、巨碑、车站、雕塑、博物馆,正因为他们的金钱,这些东西才拔地而起。
看见这些建筑,你会赞叹不已,哪还有可能去抱怨它们呢?我为穷人感到悲伤,但并不把他们的贫穷归咎于富人。
《纽约的探险家》第16章
库克医生对我说:〃我相信罗伯特·皮尔里会把我算作他朋友的。
我想他也知道我并没把他算作我的朋友,但他不在乎。
在皮尔里看来,友谊是他施舍给别人的,至于有无回报,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我也是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成员,以前从没告诉过你这些。
德夫林,想想看,我也是这个俱乐部的成员,它存在的唯一理由就是实现皮尔里征服北极的追求。
〃他说自己应邀成为俱乐部的成员,出于面子,他不能拒绝。
他希望有朝一日自己征服北极的追求能成为这个俱乐部存在的主要理由,因此,他得与这里的成员们保持好的关系。
〃如果皮尔里住在纽约而不是费城,换句话说,如果他出席俱乐部的会议,我是无法忍受成为其中的一员的。
好在我们聚会时他几乎都不在。
许多会议我都尽可能不去参加,这样不至于让我的出现过于不合时宜,因此,我要是退出,对我的名誉伤害不大。
即使参加会议,除非被人邀请,我也很少认捐。
〃我送信的对象是皮尔里北极俱乐部的成员,大多数都是库克医生在信中经常提及的那些〃资助者〃,我把他们的回复和其他信件带回来交给库克医生。
他告诉我,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他的雄心,或我的雄心。
大家认为他对北极没有企图,他的目标是南极,再有就是攀登阿拉斯加的麦金利山,北美大陆最高的山峰。
他说,北极是真正值得竞争的目标,比南极更富于挑战性,因为南极是冰封大陆上的一个固定的地点,要想到达南极,你用不着去搏击游移不定的冰面、洋流,以及与你的行进方向相反漂流的冰块,因此,要想走10英里,你就得走20英里,多出来的那10英里在你睡觉时或被天气耽误当中抵消了。
〃我不想让他们认为,在俱乐部的成员当中,我像是个什么间谍或颠覆者。
我只是在等着让俱乐部的人认识到许多年前我就知道的结果:皮尔里的日子快完了;如今,衣钵必须传给这样一个美国人,他最有能力完成皮尔里开始的探险。
等皮尔里从本次远征回来,他们也许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