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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8a醉醒石 作者:明.东鲁古狂生-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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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豪杰托终身,并不能得。所以每遇南人,都加厚待。意欲通信老母,我干知已借贷,待他来赎身。然后我自己挣些,明白债负,托一人以为夫妇。兄若见怜,以此事相累。”此时,董文甫未娶,实是贪他。道:“姐姐若果厌风尘,我在此相帮贤姐赎身,同归浙江,你母子相会。寄信也多此一番。”

  喁喁小语枕屏间,何意相逢侠少年。

  不惜挥金赎娇艳,文姬应得脱腥羶。

  琼琼道:“我当日官卖,止四千金。数转至此,已逾二百金。今非三百金不得脱。我可措处强半,再得百余金,可以了事。”董文南道:“待我计议。”回来与马小洲计议,道:“不如将卖下货银,帮他赎了待他挣出还钱,我好白得个人。”马小洲道:“这是你把娘舅的钱,在这厢买个乌龟做。这不劝你。”银子在马小洲身边,无可置处。穆琼琼处,只以货未脱为辞。不料马小洲是个好男风的,见处篦头的小厮好,就搭买了他,也常留在寓所歇。这日收得几主帐,有三五十两银子,被他捵了,一道烟走去。反又闪出个游客,是城上御史亲。说被小厮盗去银百余两,小厮是马小洲平日吃酒往还,是他拐骗窝囤。御史把他两个拿去,要打要夹。只得认屡次叫篦头有的,窝囤无有。御史先押着缉获,后来着令赔偿。将剩落货贱卖,收起货典当了结,两人弄得精光。琼琼也不时着保儿来望。色为祸媒,愚受巧局。

  事完去见,董文甫道:“遭这横祸,货物都当,不能还乡。这赎身事,只可回去再来。”琼琼倒宽慰他一番,暗中资助他盘费。自古人急计生。马小洲听得穆琼琼与董文甫好,有物赎身,就与董文甫两个设下局。等董文甫在穆家,拿了一封书,说董文甫的娘子感寒病亡,叫他回家。这董文甫不知那里的泪,哭甚么人,嚎啕了一场。是把个董文甫无妻要娶妻的局。来吊住穆琼琼心了。却又鬼打扑道:“去不打紧,把这货当在这边,等家中银子来讨,一来耽搁,怕挫过二三月行情,怎处?”假思量一回道:“得一百两讨去,到家就是二百金了。”也暗打动琼琼。于是琼琼留董文甫,替他解闷。董文甫还鬼话说与其妻情谊,其妻的好处,叹息不了。穆琼琼挑一挑道:“家去再讨个好的罢。”董文甫道:“家中无人,讨是必要讨的。但有一说,我前日蒙姐姐厚爱。闻姐姐要出风尘,不敢直认个为姐姐赎身。我这样商贩人家,如何该娶小,也不敢屈姐姐为小。如今是妻死了,如姐姐不嫌,我回去设处,来赎姐姐。我怕挫过的行情,不一月决来,决不爽信的。”琼琼原有嫁文甫的意,听他妻死,已是暗喜,说到赎他继室,更是满面欢容。道:“你取当要百余金,赎我又须三百金,家中新丧,如何能设处得出?我身有现银一百八十余金,不若你取了货去,有二百金之数,到家设处百金,可以赎我。但你不可负心,断来赎我为是。”董文甫道:“姐姐这还留着。我自家去卖田,来赎了你。这银子还是我的。”琼琼道:“卖田局缓,还是与你。”夜深,在床下挖出两个小酒瓶,也有整的,也有散的,果有一百八十余两。叫他拿出取当,回家就行。还把些金珠,值可四五十两,叫他一时设法拿出,把这些换了来凑。在琼琼千叮万嘱,在董文甫千盟万誓,道:“一到家即来。”叮咛复叮咛,叮咛不惜声。

  上有湛湛天,衷有难昧情。

  妾心石不移,君无寒此盟。

  凭阑送孤舟,屈指计来程。

  准拟落花时,携手共君行。

  从此果是穆琼琼死心塌地,望着董文甫。这些讨债的老子,粗蠢的俗流,都没心招接他。有那等钞多才郎,他也便下老实敲他两下,止望留在身边,与董文甫作人家。真也弄得个如醉如痴,眠思梦想。不知到家,谭近桥道:“事是他两人惹出来的,不是我说到后边,均召了。”卖出货来,穆琼琼原付一百八十两,并金珠共二百余。如今收拾来,不上一百八十余两。原说家中凑,靠着娘舅吃饭,有甚得凑。再置货到南京,原数不登,难于相见。不若做个负心,拿四五十两寻头亲,留这百余两做本钱,且过日子。但只是穆琼琼这主钱,是什么钱?他付你是何等心!还该去与他商量,不该只是顾自。

  心逐金相托,相期不负侬。何期消息断,空自望征蓬。

  穆琼琼拿着不一两月就从良,接待这些人,也都懒散,倒因此惹了几场气。却日复一日,如何得个董文甫来。著保儿去访,并没个消息。去求签问卜,或好或歹,都不灵验。望孤老是说得出的,贴孤老望他来赎身,是说不出的。只有暗中垂泪,静里长吁,捶床捣枕,骂这负心的。却也无益。常自想,这些银子,不知贴多少面皮、用多少心思骗得来。怎轻易把与这薄幸?他拿这主钱,不知去另取一个女人,或别处去风花雪月,我白白与作作挣子。俗语道:“财与命相连。”财骗去了,身要出出不得,何等恨,何等羞,何等恼!况且自苦自知,无可告诉,渐渐成了个郁疾。

  黄金空箧底,薄幸不重来。清泪花间酒,无言只自哀。

  妓女兜揽得人,全是容貌儿好,性情儿好。一到病,自容颜清减。一到病,自 性情舛错。况一番打听不着,一番打听着,道他原是穷鬼,靠娘舅过日子。近来不知仔么,手底来得,娶了个妻子,在苏杭贩卖震泽货,甚是兴头。董文甫经久不去,琼琼还道,我如此待他,托他,定不负。或是家中一时凑不起,路上有些失所,故此稽迟。说到娶妻,家事好,明是负心了。便是佛也恼,“怎生不焦燥起来。应对无心,举止失次都有了。人那知道,只说他大道,慢客。不上年余,嫖客稀少,连家中妹妹也不来礼貌,鸨儿也不来照管他。病做气怯,不半年而殁。

  春花不久妍,况复摧风雨。朝为枝上妍,暮作根头土。

  弱病,殁时也明了。自拿出银子,备衣衾棺槨。却也谁作他知疼着肉,为他料理的?

  依依堤边柳,攀折从人手。谁为栽培人,老向沟中朽。

  这穆琼琼,精灵不昧,常常现形出来。穆家嫌是鬼出的房屋,另搬去了,以后连换了几主。一个人租来,作客店,招接客商。一个客人姓卜,叫卜少泉,下在里面。到晚来,只听得窗儿外籁籁,似有人行走,又听微徽作叹恨声息。其时月色模糊,卜少泉轻轻将纸窗润湿,用指尖拨成一个小孔,却是一个女人:

  杏子裁衫,一技袅袅腰身窄。鬓鸦流碧,斜照金钗赤。玉暗珊瑚,指向樱唇逼。情脉脉,轻吁淡喷,暗里移人魄。右调《点绛唇》

  卜少泉疑是里边内眷,出来玩月闲步,不敢惊动他。细看去,尽是标致,殊有些悒悒光景。后来冉冉而去,却也恼得卜少泉翻来覆去,一夜不睡。次日,仍旧见他,仍旧是这样低徊叹息。莫不是与人有约在这厢伺候?久许不见有人来往,女人自去了。卜少泉道:看这女人有个伤春意思,独自个,明日调他一调。到第三日,闻声听气,要等他出来,调戏他。正在揣摩,只听得纤指弹门响。开门,这女人竟进房。卜少泉喜得如拾珠宝,忙把门掩上,一把来抱。女人道:“特来伴你,休要慌忙。”两个携手,在床上并坐。

  鸂斥飞来两,芙蓉蒂自双。春风动罗幕,喜不呔村尨。

  卜少泉也没甚寒温得叙,先为女人解到里衣,自己随即脱衣,滚做一床,叫做不一而足。问他:“可是里边内眷么?”道:“我是主人之妾,主人无子,特来借种。我每日黄昏来,五鼓去,来伴你。切不可对人讲。”这卜少泉也铭刻于心,针挑不出。每日到晚,就巴得人来,探头望脑了。

  纤月漾银河,轻风动绮罗。牵牛河畔客,欲借鲁阳戈。

  似此月余,卜少泉事已完,故意延捱几日。这晚女人到来,道:“客官你事已毕,不去不令人生疑么。”卜少泉道:“实是该去,难舍美人。”女人道:“我还随你去。”卜少泉着了一惊,道:“这恐不便。莫说家下有个贱房,未必相容。路上同走,有些风吹草动,干系不小。美人前说度种,种已度了。纵使不曾,还待下次。”女人道:“说下次,我被人哄杀了,怎还听你。你不要惊慌,我有事对你说。”

  欲雪今生恨,还提向日悲。翠生眉半蹙,红破泪双垂。

  “客人是嘉兴么?”卜少泉道:“是嘉兴。”女人道:“北门绸绫牙行,有个董文甫么?”卜少泉道:“有。与家相隔,不过半里。”女人道:“这等妙得紧。”卜少泉道:“美人莫非先前与他有交么?”女人道:“果然。”说到这所在,柳眉剔竖,星眼怒睁,道:“妾非主人之妾,实是风尘之女,姓穆名琼琼。原以良家失身,图赎身归还故里。我与此人初会,念是同省,又见他少年,倾心结纳,把心事对他说知。不料此贼负心,诓我钱物二百余两,一去不来。我积蓄已失,身犹为娼,含冤负郁,竟病死此屋。”到这句,卜少泉惊得面如土色,走头无路。女人道:“你不要怕,我不害你。他却将我钱财,娶妻开行。此恨不雪,我如今要托你同行,寻他报仇,我还厚赠你。”卜少泉合口不来。女人道:“我断不为你害。你只明日买一神主,上写‘穆琼琼之灵’,收在衣箱里。你还独讨一船,著夜你叫我名字,我还出来陪你。此屋外地上,还有我埋藏银五十两,是我要待此贼来凑赎的,今以相赠。”因与卜少泉去掘,果然得五十两银子。卜少泉满心欢喜,鬼也不怕了。

  发出地中藏,以为行者资。附尾借骐骥,翩翩向浙西。

  卜少泉收了银子,两人捣鬼一夜。

  次日,果买了个木主,上边写了,在水西门叫了只小浪船。晚到龙江关,悄悄叫声,果然灵验。只是怕船家知觉,不敢说话。一路行来,将到嘉兴,这夜只见穆琼琼悄对卜少泉道:“多谢相挈,从此永别。”卜少泉忙去摸时,身边早已无人了。

  款语犹尚絮,枕边无丽人。只余香泽在,著脸粉痕新。

  到家,与妻子相见。妻子去发他行李,寻出一个牌位来。问他,他道:“这是位仙女,在南京曾梦见,叫我掘得五十两银子。还道:‘你至诚供奉,我还叫你生意昌盛。’可把香烛,供养在侧边小屋里。”其妻的,果然忙不及供养。收拾方了,走出门前,只听得人说:“董文甫见了鬼,立刻身死。连马小洲惊得病了倒地,扛抬回去。”卜少泉忙去看。时董文甫自与马小洲串合,骗了穆琼琼银。他与马小洲召了官司使费,其余他都入已,经商娶妻室。后来,他舅子儿子不成立,他就顶接牙行,在北门开行,甚有生意。这日,正与马小洲、几个买货客人闲谈。只见一个穿淡红衫的女人,走近柜前。众人不见,独他与马小洲见,只道是赶唱妇人。及至直逼面前,细看却是穆琼琼,吃了一惊。被琼琼扭住道:“负心贼!今日才寻着你。”董文甫也道:“是我负心,姐姐饶我!”七窍中早已鲜血并流,死于地下。

  数载不平恨,今来方一伸。相逢肯相恕,贷此薄情人?

  马小洲见是琼琼,不知他死活。记得曾在他家吃酒顽耍,托熟,要来解劝。早已不见琼琼,只见董文甫已死,连叫:“冤业,冤业!”惊得自己一交跌倒在地下。众人救醒,道:“董文甫原先同我在南京,曾嫖一个小娘儿,?叫穆琼琼。这琼琼爱他年少,倒贴他钱留他歇,主意要嫁他。把他银子首饰,有二百多两,叫他凑赎身。不期文甫回家,没得凑,就不去了。自在此将他银子做人家。想是这小娘子,银又没了,身不得赎,抑郁死了。适才我见个妇人来,好似琼琼。他扭住文甫,我自来劝,不期琼琼不见,文甫死了。这明是鬼来报怨,活捉他去,我因此惊倒。想我白日见鬼,也不久了。”众人听了,也各嗟讶,说文甫负心。马小洲自回,董家自行收殓。

  积怨期必泄,相逢犹报迟。肯令负心者,苟免愧须眉?

  卜少泉听了,也毛骨悚然。回家去,又向神位叫他。千声万声,不见他来。这是他冤报已了,去了。卜少泉感他情,又得他赠,还怕他手毒,竟把来做神道供奉,不敢怠慢。后来也因这主钱营运,渐渐充足。只是董文甫,得了琼琼这主钱,回乡做家,捧妻抱子,却不顾他含冤缄怨。及至一灵不泯,依人来寻,得他之物也享不成。

  获此倘来物,经营且自腴。也思青楼上,眉黛不能舒。

  我想人相感的是个情,相期的是个信。他自羞沦落,要脱风尘,也是贤女子。况他输心意于我,是何等样情!我若不厌他下贱,实要娶他,又度力量足以娶得,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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