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税务官不怀好意地回答:“新闻?
沙尔东先生是个新闻人物,应该问他才对。 ——你可有什么得意之作带来吗?“男爵得意扬扬地问吕西安,同时他觉得一边鬓角上的头发卷儿乱了,整理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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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西安回答:“你是写诗的老前辈,诗好不好还得请教你呢。”
“噢!我为了应酬写过一些有趣的通俗诗,捧场的歌曲,全靠音乐帮忙的罗曼斯,还有写给波拿巴一个姊妹(忘恩负义的家伙!)的一首书信体的长诗,都不是什么传世之作。”
那时德。 巴日东太太出场了,她别出心裁,打扮得光彩夺目。 犹太式的头巾扣着东方式的搭扣。 脖子里很妩媚地围一块薄纱,底下挂着一条宝石项链。 短袖的印花纱衫露出一双白净美丽的胳膊,戴着一串手镯。 这一派舞台式的装束把吕西安迷住了。 杜。 夏特莱先生对王后说了许多俏皮的恭维话,她笑盈盈地听着,在吕西安面前受人赞美,特别高兴。王后和她宠爱的诗人只交换了一个眼色,对税务稽核所所长却不当他是亲密的朋友,礼数周到,使他难堪。请的客人开始上门了。 先是主教和副主教,两人都道貌岸然,长相可截然不同:主教又高又瘦,副主教又矮又胖。两人的眼睛都很亮,可是副主教却满面红光,身体十分健康,主教皮色苍白。 他们的手势和动作都很少,态度谨慎,难得开口,令人望而生畏,大家都说他们俩智慧极高。跟着来的是德。 尚杜夫妇。 这是两个怪物,说出来恐怕让不熟悉外省的人不相信。 德。 尚杜太太名叫阿美莉,就是那个想和德。 巴日东太太对抗的角色。 德。 尚杜先生,大家称为斯塔尼斯拉斯,是个过时的青年人,年纪已经四十五,身段还算苗条,脸孔象只筛子。 打的领带老是翘起两只狠巴巴的尖角,一只角接近右面的耳朵,一只角往下倾斜,接近纽孔上的勋饰。 衣摆犟头倔脑地翻在外面,背心领口很大,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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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件鼓起的上了浆的衬衫,扣着好几支镶满珠宝的别针。满身的装束都夸张过分,象漫画上的人物,叫外国人看着好笑。斯塔尼斯拉斯一刻不停地打量自己,很得意地从头看到脚,查点背心上的纽扣,瞧着紧窄的裤子刻划出来的曲线,欣赏自己的大腿,依依不舍的眼睛直瞧到靴尖为止。 他要不这样自我欣赏的话,便远远地照着屋子里的镜子,看卷好的头发是否牢固;眼睛乐孜孜地向女人们打问号,一个手指插在背心袋里,侧着大半个身子,微微望后仰着;这套卖俏的玩意儿在贵族圈子里很能叫座,他是他们中间的美男子。 开口时多半是十八世纪的风情话。 他靠着这套恶俗的谈吐在女人堆里相当走红,与她们逗笑取乐。 近来他对杜。 夏特莱先生不大放心。因为狂妄的税务官目空一切,引起了女人们的好奇心;他假装消沉,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口气好像是一个享受过度而百无聊赖的苏丹;这些表现大有刺激作用,所以从德。 巴日东太太迷上了昂古莱姆的拜伦以后,一般妇女想接近夏特莱的心比他初来的时期更迫切了。 阿美莉是白白胖胖的矮个子,头发乌黑,乐于做作而手段极不高明:她样样夸张,说话高声大气,头上夏天插着成堆的鸟毛,冬天插着鲜花,摇来晃去地摆架子;她最爱讲话,每句话末了总得哼一阵,因为她闹着气喘病而不愿承认。农学会会长德。 桑托先生,名叫阿斯托夫,皮色鲜红,又高又胖,像一条拖船似的尾随太太到场。 太太赛过干瘪的凤尾草,名叫艾丽莎,简称丽丽。 这个带点孩子气的名字,同她的性格举动正好相反。她态度庄严,但打起牌来脾气很坏,最会作难人,对宗教非常热心。 阿斯托夫被认为是第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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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 他一窍不通,却翻遍了报纸和前人的著作,把有关糖和酒精的文字详细抄下来,为《农学辞典》写了两个条目。全省的人都以为他在准备一篇研究新式种植的文章。 他每天上午都关在书房里,十二年功夫还没写上两页。 客人上门,老是撞见他在纸堆中乱翻,寻找一条丢失的注解,或是在修笔尖。 他在书房里的时间就是消磨,做些无聊的事:看上大半天报纸,用小刀雕刻软木塞,在吸墨纸上画奇形怪状的图,翻翻西塞罗的文集,看有什么能够同时事结合起来的句子或者段落;然后到了晚上,想办法把谈话引到他预定的题目,说道:“西塞罗集子里有一段就象为今天这件事写的。”接着他背出原文,叫听的人大吃一惊,背后争着说:“阿斯托夫真是博学多识!”这桩稀罕事儿在城里到处传扬,替德。 桑托先生维持声誉。这对夫妇之后,来了德。 巴尔达先生,他名叫阿德里安,专唱次低音的歌曲,在音乐方面自鸣得意。 他最得意的是练习音阶;一边唱一边自我赞赏,然后谈论音乐,最后只关心音乐。 他为着音乐犯了神经病,只有谈到音乐才有劲,晚会上没有人请他唱歌就苦闷。 直到穷嘶极喊,唱了一支歌,他方始趾高气扬,精神奋发,提起脚跟接受恭维,同时还假装谦虚;无非照样往各处人堆里转一圈,听赞美的话;等到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他又回到音乐上来,解释刚才那支歌多么难唱,或者捧一阵子作曲家。陪德。 巴尔达先生同来的是位水墨画大家,亚历山大。德。 布勒比昂先生;他的古怪可笑的作品把朋友们的屋子和本省所有的纪念册都玷污了。他们俩各自搀着朋友的太太。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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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内部丑事的人说,这个交换很默契。 夏洛特。 德。 布勒比昂太太简称洛洛特,约瑟芬。 德。 巴尔达太太简称斐斐纳;两人感兴趣于围巾、滚边、搭配不调和的颜色,一心要学巴黎的时髦,不问正事,家里弄得一团糟。 她们穿着精打细算做起来的衣衫,象小孩儿玩的娃娃,身上开着颜色刺目的展览会。 两个丈夫又自命为艺术家,不修边幅,一派外省人的马虎叫人看了好笑。 他们穿着破旧的礼服,活像小戏院的跑龙套扮作上流人物去参加婚礼。在客厅里出现的人中间,有个怪物叫做德。 塞农什伯爵,在贵族圈子里称为雅克。 他是打猎专家,傲慢、古板,紫堂堂的脸色,脾气和善象野猪,多疑象威尼斯人,爱吃醋象摩尔人,跟一个同住的朋友相处极好。 那位朋友名叫杜。 奥图瓦先生,简称弗朗西斯。德。 塞农什太太名字叫泽菲丽娜,长得高大漂亮,可是脸上长满红斑,由于肝火很旺,出名的脾气难缠。 她仗着腰肢细小,身材苗条,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未免做作,可也看得出她有人疼爱,满足她的情欲,对她千依百顺。弗朗西斯相貌还不错,放弃了瓦朗斯领事的职位和在外交界的前程,住到昂古莱姆来陪泽菲丽娜,一名齐齐纳卸任的领事替她处理家务,教管孩子,教他们外国文,忠心耿耿地经营德。 塞农什夫妇的产业。 有过一个很长的时期,昂古莱姆的贵族圈子、官方人士和布尔乔亚,看着这三个人的家庭那么和睦,都议论纷纷,不以为然;可是日子久了,那三位一体的奇迹越看越难得,越看越可爱,万一杜。 奥图瓦先生再想结婚,反倒要受到批评,说他太不道德了。 德。 塞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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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太太还有一个干女儿作伴,叫做德。 拉埃小姐;外边看德。塞农什太太对干女儿太过钟爱,觉得事有蹊跷:虽则年代合不上,弗朗索娃。 德。 拉埃小姐的面貌和弗朗西斯。 杜。奥图瓦长得一般无二。 雅克出城打猎,许多人都向他打听弗朗西斯的近况,他便讲他义务总管的小小的病痛,把朋友的地位放在妻子之上。 一个爱吃醋的人会这样糊涂,真是不可思议,连他最知己的朋友也喜欢逗他表现,告诉不知道内幕的人,引为笑料。 杜。 奥图瓦先生是个爱装腔的哥儿,那套保养身体的办法终于变成了撒娇跟胡闹。他关心自己的咳嗽,睡眠,消化,饮食。 泽菲丽娜把她的总管弄得娇生惯养;给他穿上棉衣,戴上风帽,叫他吃药,做些精致的饭菜,当他是侯爵夫人的小哈叭狗般看待;要他吃这样,忌那样;还为他绣背心、领带、手帕,经常把弗朗西斯装扮得花花绿绿,好象日本的神像。 两人心心相印,从来不曾闹过误会:泽菲丽娜时时刻刻望着弗朗西斯,弗朗西斯也看泽菲丽娜的眼色行事。 他们俩一同皱眉头,一同微笑,似乎最简单的动作也要彼此商量。昂古莱姆四周最有钱的地主,大众看了眼红的德。 皮芒泰尔侯爵,夫妇俩每年有四万法郎收入,每年在巴黎过冬;他们从乡下坐着篷车,带着邻居德。 拉斯蒂涅男爵和男爵夫人同来,车上还有男爵夫人的姑母和男爵的女儿。 两个可爱的姑娘教养极好,虽然家境贫寒,朴素的穿扮反而显出天生的美。 这批人当然是全场的精华,一进屋子,大家立刻冷冰冰地静下来,尊敬中带着忌妒,尤其因为德。 巴日东太太接待他们的礼数别具一格。 外省只有少数几户人家,像他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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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听闲言闲语,不同外界往来,无声无息地过着隐居生活,保持他们的尊严。 众人对德。 皮芒泰尔先生和德。 拉斯蒂涅先生只用爵位相称,他们的妻子女儿跟昂古莱姆上层的小圈子也说不上亲昵:他们的地位已经接近宫廷贵族,决不有失身分,沾染荒唐的外省习气。省长和将军最后到场。 同来的有个乡绅,就是白天拿养蚕的稿子送到大卫那儿的人。 大约他是什么镇长之类,靠一些良田美产抬高了身份,态度衣着却显出他完全不懂得应酬交际:他穿着礼服老大不自在,一双手没处安置,一面讲话一面在人家身边打转,对答的时候先站起来,又坐下去,好像准备替你当什么小差使;他忽而过分巴结,忽而心神不定,忽而一本正经;听到一句笑话,来不及地笑出声来,人家和他攀谈,他必恭必敬地听着,有时以为受了讽刺,装出一副阴险的神气。 那天晚上他想着那部论文,闷得发慌,几次三番提到养蚕;可是德。 赛佛拉克先生运气不好,撞着德。 巴尔达先生回答他音乐,又撞着德。 桑托先生引证西塞罗。 晚宴过了一半,可怜的镇长费了很大气力遇到一个寡妇杜。 勃罗萨尔太太和她的女儿杜。 勃罗萨尔小姐,谈得很投机。 那母女两个在当夜的宾客里头也是挺有意思的人物。总括一句,她们的穷苦跟家世的高贵不相上下。 她们竭力讲究衣着,可是遮盖不了寒酸。 杜。 勃罗萨尔太太手段笨拙,口口声声地夸她身材高大的胖女儿,年纪二十七,说是弹的一手好钢琴。一知道某个单身汉喜欢什么,杜。 勃罗萨尔太太马上就宣布她女儿也爱好什么。 为了要嫁掉她亲爱的卡米叶,她在同一个晚上说卡米叶喜欢随着军队调动,过流浪生活,又说她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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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经营田地,过宁静的地主生活。 娘儿俩故意装作尊严,半和气,半尖酸。遇到这等人物,谁都乐于同情,表示关切,借此来抬高自己;能够安慰安慰可怜虫本是一种乐趣;只是听的人也把空口白舌的人情看透了。 德。 赛佛拉克先生五十九岁,老婆死了,无儿无女;他讲到蚕房的细节,杜。 勃罗萨尔母女俩诚心诚意地听着,赞叹不置。母亲说:“小女向来喜爱动物。并且那些奇怪的小虫吐的丝,女人都感兴趣,所以请你同意我们到宝庄上去,让卡米叶见识见识丝是怎么收获的。 卡米叶聪明极了,不管跟她说什么,她都一听就懂。 有一回她把平方反比律也弄明白了。”
吕西安朗诵完毕以后,杜。 勃罗萨尔太太和德。 赛佛拉克先生的交谈就是用这句夸耀的话结束的。几个熟客随随便便溜进场子,还有两三个大家子弟,怯生生的,一声不响,衣服穿得像供圣体的宝匣,因为被请来参加隆重的文学晚会,觉得很得意,胆子最大的一个还同德。拉埃小姐谈了不少话。所有的女太太都一本正经团团坐着,男人站在后面。 这批古怪的人物、奇异的服装、涂脂抹粉的脸孔,在吕西安心目中变得十分可怕。 他发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不由得心惊肉跳。 这第一次考验实在不容易支持,无论他怎么勇敢,也不管情人怎样壮他的胆,为着他卖弄行礼的风度,拿出全身本领来应酬昂古莱姆领地的名流。吕西安本来就局促不安,此刻更有一桩意料之中的难堪事儿,使这个不懂交际手腕的年轻人大为惊慌。 他的眼睛耳朵那时非常灵敏,听见路易丝,德。 巴日东先生,主教和几个存心讨好女主人的来宾,叫他德。 吕邦泼雷先生,而他见了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