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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许多多回忆,不知不觉都被压缩了起来,埋藏在那小小圆圆的框子里。
「可以自己走下车吗?」
「没……没问题。」他婉拒男人环来的手,小心翼翼跨下车来,缓步走至铁网架旁。
隔着菱网,可见里头约莫有三两个着制服的小学生,正围着篮框玩投篮,偶有喧哗呼喝声传来。
这里……也是满载着幽微回忆的地方。
明明是充满难堪震惊的苦涩回忆,如今想起,却带着点不可思议的淡淡矛盾甜意。他的初——
「碰!」
篮球砸地声突然直贯入耳膜,也断了他的冥想。方柏樵微吃一惊,半敛的眼倏地睁开来,正好瞧见一名小朋友正奔过来拾球。
视线无意间与那双清澈单纯的大眼对上,他竟无法自抑的双颊窜起高温。不必照镜也自知脸庞想必是赤红如火,幸好灯光幽暗,应该看不太分明……
「干吗,又在发呆?」温热的男性气息忽然自耳后袭来,带点不怀好意的戏狭。
「在回味那个吻吗?」
「你!你少……」
心思被当场揭穿,大片潮红霎时哗啦啦直涌上耳根,连言语都碎不成句。方柏樵忍不住将脸埋入了肩窝,这下真的就算周遭再暗,都无法掩饰他的困窘了……
「都过了这么多年,怎么你的心思还是一样好猜?逊毙了你。」男人叹息。
微湿的触感滑过耳廓、脸颊,停驻在唇上轻轻吮磨,连同自背后紧实包缚住自己的怀抱,如大海般,深远而辽阔,沉重却温暖,不留一丝缝隙的密密将他围绕。
言语一时成了多余,球场人声仿佛也不复存在。直到球场内最后一个孩子也被母亲唤了回家,他们都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变过。
「……怎么会忽然想来这里?」方柏樵低声打破寂静。
「直觉。再说也想不到其他地方了。」
「什么?」
「没事……对了。」裴炯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意从口袋里掏出一样物事,塞到他手里。
「给你。」
「裴?这是……」方柏樵愣看那小小的东西一会儿,又转头怔怔看他。
「一个小礼物。打开袋子看看,里面有附一把钥匙,可以打开盒子。」
「喔……嗯。」他脑袋有些空白,一时不太能思考,只好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照办。
拆开布囊,里头是一只精致的金属制方形小盒。小归小,重量倒沉。微僵的手捏着钥匙费了番功夫才打开来,只见内面裹着质地细软的黑色绒布,一对款式相同,只大小有区别的指戒静静嵌于其中。
「……这个……」半晌,他勉强收起百般情绪,清清喉咙道:「应该不是你买的吧?」
虽保存完好,但看得出已有一段岁月痕迹。
「家传的……」
「家传的?」他更惊讶了。
「……开玩笑的,其实也不算。」裴炯程耸耸肩,语气模棱两可,似乎不太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正那不重要。我本来就想要一对这玩意了,现在有现成的,更好。」
他将怀里人翻转过来,伸出手,从盒子里拈出较小的那枚戒指。
「你手指比较细长,应该可以戴得下。左手给我。」
「嗯……」
方柏樵依言伸手过去,安静由男人握住他无名指,没太多阻碍便将那小环很快推了进去。
他还看着那银白的光晕微微出神,忽然另一只手伸来,覆于其上。他抬眼看了看不发一语的男人,默默低下头去,也将另一枚指环取出,戴在与他相同的那一指上。
十指忽然变得笨拙起来,试了两、三次才顺利套上。他难为情的垂下眼。
越想要自己镇定,身体就越不听使唤。他的手颤抖得如此厉害,那人一定也察觉到了……
「戴了就不要再拿下来。」似乎是相当满意,裴炯程执起成对的图腾眯眼端详了一会儿,忽然凑近嘴边,轻吻了下。
「这太醒目了……」会害他被众人的问号淹没的。方柏樵考虑过后,决定日后还是将它用绳子串起,挂在脖子上好方便随身佩戴。
「就是要显眼才好。以后再遇到苍蝇,连话都不用跟他们多说一句。」
套在指上的环,是约束,也是身心皆有所属的证明。
「……」
再也忍不住胸中翻腾多时的某种情绪,他微垫脚跟,凑在高了近二十公分的恋人耳边,用轻颤的唇低语了句。
「什么?你刚才有说话吗?」
过了一晌,男人低沉的轻笑响起,惹来他着恼的嗔视。
「……没听见就算了。」
「可以再说一次。」
「你的听力不是很好?」
「好是好……老是这么小声,你是说给蚂蚁听啊?」
喃喃抱怨着,裴炯程张开双臂,将比平时更加热烫的柔韧身躯深拥入怀。
「我也是,永远……」
尾声
「对了,那我去服役,应该也没问题了吧?」脑子清明下来后,方柏樵再次忆起此事。正架车驶在高速公路上的裴炯程闻言,掉过头来瞪他一眼。「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结论?」
「咦?可是昨晚你明明说……」
「我说过什么?我不记得了。」
「……裴?」方柏樵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你怎么……」
「我怎样?」裴炯程朝窗外一瞟。「机场要到了,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那个待会再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明明说好……」
「这个比较重要。讲英、法、德、意、日、韩或西班牙文的国家都行,要去哪个由你决定,快想一个出来。」
「……」方柏樵闭上口,一阵气结。「……我决定?」
想当然尔,这男人一定是拿了护照、皮夹就出门,别说行李没带半样,连要去哪里都是到了机场再决定。
虽然裴说有让他二哥回来帮忙顾着工作岗位,但他还是有种公司上下将会一片鸡飞狗跳的预感。
裴炯程慷慨点头。「你说个地方,有签证、语言能通的都行。」
「好吧……那我想去布基纳法索。」
车内沉默了一阵。
「那是什么鬼?」他皱眉问道。
「西非的一个国家,讲法语,也可以办落地签证。我有一个学长在那边义诊一年多了,看他来信,似乎是过得相当充实愉快……我一直想去看看他。」
「姓苏的家伙对不对?」一有线索,记忆便很快的被唤起。
「别开玩笑了,那种五百只蚊子里就有一只疟蚊,五个人就有一个爱滋病患的地方,你想都别想。再说不是还得两个礼拜前先接受防疫注射,才准入境?」啧,什么鬼地方?
「你记得真清楚。」方柏樵有些惊讶。「你看过我放在桌上的那本杂志?封面是学长的那个。」
「……随便翻翻罢了。」他还想这小白脸怎么有点眼熟。「哼,这么急着想见他?学长学长,喊得倒亲热。」
「不然我要怎么喊?」方柏樵愕然的张了张嘴,不知这男人是在吃哪门子醋。「……而且我跟学长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你应该也知道他……」
「好了!闭嘴,睡你的觉。」
「机场不是快到了,还睡什么?」他没留心男人投来的狠瞪,想了想又道:「听说政府今年推出一个方案,服非洲外交替代役三个月,可以抵兵役一年。裴,你觉得……」
「睡、觉!」
——在那之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