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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香 by 乱旋-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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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奇怪,弯腰拾起扇子,四下看了看,隔著竹帘,看到外间走廊上似乎有人。他下了床,走到门边,将竹帘挑了有一手宽向外瞧去,却见走廊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顾九,别一个青衣男子,瞧不脸庞,却见那少年与九郎并肩促膝坐著,一手搂在九郎肩头,别一只手紧紧拉著顾九的手腕不住地摩挲。

宋春心头一急,当下便要挑帘子出去,却听那少年道:“你怎麽不说话?难道我说得不对?这姓宋的能及得上我?”

他听到这句话,便收住脚,立在门边,只听九郎道:“你别胡闹了,我现在心里急得很,你快想个法子吧。”

那少年低声说了句什麽,宋春听不太明白,只听得吃吃一阵笑,那笑钻入耳内,说不出的刺耳, 可是九郎却并不作恼,任那少年搂著他拉拉扯扯的,宋春想出去,又怕九郎下不来台,不出去,听得他二人切切私语,心里打翻了醋坛,站在帘後,思来想去,心里不禁有几分委屈。

未了听那少年道:“这姓宋的凡胎肉体,依我说,差不多就算了。九郎,他没几日活头了,你不如同我一起走了,我绝不会亏负你的。”

宋春知道自己近来精神不济,身体似乎亏虚得厉害,这时候亲耳听到这少年说出来,却还是浑身一震,刹时间有些灰心,九郎说了些什麽便一个字也没听到,呆呆地发了半日怔,喉间痒得厉害,他拼命忍著咳嗽,将袖子笼在嘴上,将一口血咯在衣袖上,白衣上赤血殷然,一时不由得呆了,脚下不由踉跄一下,碰到竹帘,顿时惊动那边二人,文秀瞬时便化成一阵清风走了,九郎却跑进屋内来,却见宋春脸色苍白,唇边还留著半缕血丝,再看到他衣袖上的血渍,明白过来,连忙扶住他道:“你怎麽了?”

宋春看了他,强笑道:“我醒了不见你,以为你走了,心里发急,就。。。。。。。。。”

九郎看了他,心里针扎似的疼,抱住他落下泪来。

宋春却平静了下来,替他拭了腮边泪滴道:“你哭什麽呢?我有今日,我早就知道的。 那年你不见了,我到处也寻不到你,後来听人说你给打死了,连尸骨都不知扔到哪去了,那个时候我悔死了,可我仍不相信你就真的死了。有一天在街上遇著个算卦的,他说我和你注定没有缘分,如果非要在一起,就坏了运数,将来一定会横死的。如今你早死了,我就不至夭折。我很生气就骂他胡说八道,然後说我宁愿夭折,我要和你在一起。那个人就笑,说我会遇到你的,五年後便可以,但是如果我仍然还要与你纠缠在一起,定然活不过第六年的。可是那有什麽关系?九郎,我这一年,比我前面二十多年还要快活开心,我早和你说过了,我就算死了,也没什麽後悔的。”

 

 

宋春自小就是个散漫公子哥儿,正经的时候少,胡闹的时候多,中间与顾九离别几年,将那些散漫习气改得差不多了,但自重遇顾九,在九郎面前却仍是轻薄调笑的性子不改,从来便是笑嘻嘻的,似乎天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一般。然而此刻一番话,顾九越听越是心惊,那些话里,不知怎的透著凄侧与悲凉,言语中又似有些儿灰心。

他摸著他的手冰冷,双眉皱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见处头脚步响,只见杏儿一个人,顺著走廊跑过来,在竹帘子外头站住脚道:“公子,老爷和夫人来了。”

宋春看了顾九一眼,对杏儿道:“他们来做什麽?”

杏儿道:“不知道,现在他们候在前厅,夫人说若是见不到公子,便要进後堂来寻。”

宋春便对顾九摆了摆手道:“我去去就来,你在这儿等我。”

顾九点了点头,取过床头外衣替宋春穿上,看他掀帘子跟著杏儿出去了,他自己走到门边去看,一脚才走出去,心里突然一寒,猛地打了个寒噤,顿时停下步子,手指微一掐算,脸色一变。

宋春到了前厅,果然见他父母等在厅上,宋然卿脸色铁青,他母亲却满脸是泪,宋春请过安,被他娘一把拉了起来,才叫了一声儿,泪如雨下道:“儿子,你跟娘回去。这个地方你不能再呆了。”

宋春笑道:“娘这是怎麽了,好端端突然跑了来,又说这样的话。”

他老娘一把拉住他大哭起来道:“你若是心疼娘,你就跟我回去。我十月怀胎,不是叫你死在我前头的。”

宋春吃了一惊,道:“母亲这话是从何说起。”

他母亲气得拉了他道:“你还说你还说,你弄了个什麽妖物在这里?看把你耗成什麽样了?儿子,你跟我回家去。”

宋春才要说话,他父亲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道:“你不孝也就罢了,竟然还去招惹妖物?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了吴妃的病,已经下旨要清除妖孽,你在家里弄个怪物,是不是想要祸及全家?”

宋春看他母亲哭泣,心里本有些欠疚,这时候被他父亲这几句一说,冷下脸来道:“儿子当年离开家门的时候,便曾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父亲若是怕被连累,便只当没生过儿子,陛下那里,儿子自去领罪,要死要活,我宋春一人受了便是。”

宋然卿被他几句话气得发抖,道:“果然是妖孽迷了心窍,竟然对父母说出这样的话来?”

宋夫人见他气得脸发青,连忙对宋春道:“儿啊,那妖物咱们凡人也奈何不了,娘不要你做别的,你只乖乖和娘回家去,和你媳妇好好过日子,这以前的事咱们都不论了。父母岂是怕你连累?天下有几个父母不疼儿子的?儿啊,你爹说话不中听,可那也是一片为儿的心啊。”

宋春被他娘说得眼圈发红,低下头道:“娘,不是儿子不肯孝敬父母,你们权当没生这个儿子,他是妖物也好,是人也好,儿子有一口气在,便要和他在一起。”

 

 

宋然卿长叹了一声,拉起宋夫人道:“我们走吧,这不肖子心智迷失,任谁说也没用的。”说著便往外走,宋春直挺挺地跪了下来,闷声不响地磕了一个头,宋夫人跨出门去,却又回转身来,将一串佛珠从手腕上褪下来,硬挂在宋春腕子上道:“春儿,你不肯回家,这串佛珠是你外婆留给娘的,多少可佑护著你点,娘。。。。”一句话没说完,眼泪断线珠子般落下来,宋然卿走出老远这时候厉声道:“还不走,想和他死在一处麽?”

他父母走了良久,宋春仍跪在厅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杏儿来拉他,他也不肯起来,天色暗了下来,听得一阵轻悄的脚步声,只听顾九柔声道:“起来吧,地上凉呢。”

宋春抬眼看他,九郎一双秋水般明净的眸子,安静地看著他,一只手伸过来要扶他,宋春看了他一阵,九郎双眉微拧道:“你父母生气了?”

宋春摇了摇头,突然笑了一笑道:“九郎,我父母不要我了,以後这世上,我 就只有你一个了。”

九郎听他说得凄凉,心里一酸扶住他道:“你别瞎说,这世上,哪有不要儿子的父母?他们只是一时生气,过些日子会原谅你的。”

宋春默不作声,却紧紧靠著顾九,慢慢回到房中。

宋春心中郁闷发散不开,晚间怎麽也睡不著,便命人弄了小菜,携了九郎,两人坐在荷亭里一面看那满塘荷花碧叶,一面对酌。

九郎看他面上虽在笑逐颜开,眉宇间却总是郁郁,知他心里不痛快,便找些他喜欢的话与他说,慢慢地宋春有了些兴致,不多时一壶酒便尽了,宋春便招呼杏儿上酒,杏儿托了酒上来,看他二人正指著亭外一株荷花说话,杏儿也瞧了笑道:“公子说得不错,满塘的花就只这一株开得好。”

宋春白了他一眼,转头问九郎道:“你说可好?”

九郎含笑点头,宋春来了兴致,探身到栏杆上伸手去勾那花,却差著一截,他手伸得老长,再往前一点便可摘到,他尽力去勾,手腕上的佛珠大了些,几乎滑下去,杏儿道:“公子当心些,别丢了这珠子。”

一语提醒了宋春,当下取下那珠子塞给杏儿,口内道:“我还不信我就摘不著它!”

说著提过一个方凳过来,站了上去,一手挽了廊柱,身子斜探出去,九郎怕宋春掉下塘去,也走了过来道:“算了,别摘了,当心掉下水去。”

一面说著一面伸出手要去拉宋春,那杏儿手里拿著佛珠,看九郎白生生一节手腕露了出来,当真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身子往前一窜,将那珠子蓦地套在九郎手腕上,那珠子当真古怪,明明宋春带著还嫌大,一上了九郎的手腕,顿时便紧紧地箍在他手上,愈收愈紧,那珠子发出淡红的光芒来,宋春只听得顾九惨叫了一声,回过头来,却见九郎左手扶了右手腕子,腕子上血也似红的一串珠子,几乎嵌进九郎雪白的肌肤里去。

宋春一惊,连忙去掰那珠子,那珠子却似生在顾九腕子上一般,纹丝不动,宋春惊怒交加道:“谁给你套上的? 这是怎麽回事?”

那杏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公子,公子,这人是个妖怪,是来害公子你的,你不要怪杏儿,杏儿这麽做都是为了救公子。”

宋春抬腿便是一脚真踹了下去,看顾九时,却是满头冷汗,双目紧闭,身子往地上一倒,竟然便晕了过去,他大惊,才要扑上去,却见一片红光将顾九全身笼罩住,渐渐的不见了顾九的人影。

 

 

宋春骇然之下;不顾一切往那团红光处扑过去;杏儿被他一脚踹出老远,这时候却连滚带爬地扑上来,抱住他双腿道:“公子,去不得的,大师说了,他是妖物,现了原形会吃人的。公子,别去。。。。。。”

宋春急得眼都红了,一颗心似乎已经不跳了,哪里还听得见他说什麽,他心里恨极了杏儿,看也不看,抬腿又是一脚,将杏儿远远踢开,回头看那红光渐渐缩成一圈,光圈中却什麽也看不见,只是一片血也似的红,霎时间,只觉得心痛如绞,叫了一声九郎,喷出一口血来, 便在这时,耳畔一阵风声,嗖嗖而来,那风只在宋春周围盘旋一阵,渐渐凝结成形,化出个青衣少年来,宋春看得真切,正是那个叫做文秀的少年。

他情急之下大叫道:“文秀,文秀,快救九郎。。。。救他。”

文秀看也不看他,盘腿坐了下来,双手上举,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子,合拢在胸前,双掌食指向上,垂首闭目,嘴中念念有词,稍顷一缕白光自指间闪出,那白光围著地上红光绕了几圈,宋春知道他是在救九郎,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睁大双眼瞧著那团红光,却见那红光被那白光绕住了,渐渐弱了下去,终於完全被白光所吞没,再过得片时,那白光缩回少年指间,宋春再看时,却见地上空无一物,只余了一串佛珠在地,原本鲜红欲滴的珠子颜色变成暗紫之色,除此之处,地上别无他物。

宋春大惊,失声道:“九郎呢?”

那青衣少年站起身来,自地上拾了那串佛珠,抬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恨恨地剜了宋春一眼,一语不发,往外就走,宋春一把拉住道:“九郎呢?”

文秀冷冷一笑,扬起手里的佛珠道:“你知道这是什麽?”

宋春道:“我娘给我的佛珠。”

文秀哼了一声道:“这是收魂珠,专收游魂,九郎的魂已经给它收走了。”

宋春不明白他在说什麽,死死拉了他道:“你告诉我,九郎哪去了?”

文秀道:“九郎哪去了?我不知道,兴许在黄泉,也许在冥河,总之,不是你宋公子去得的地方。”

宋春一颗心仿佛放在案板人给人剁得粉碎,痛得麻木,睁了一双眼,呆呆地道:“找不到了吗?”

文秀点了点头:“找不到了。”一面说,一面掰开宋春死死拉著他的手,往外便走,才走得两步,只听得一声佛号:“阿弥托佛,宋公子,欲海无边,回头是岸。那白狐,手串还我。”

宋春与文秀齐齐回头,却见水榭边不知何时,站了个和尚,一身灰布僧袍,面容清秀,正是宋春路上曾遇过的和尚去尘。

文秀一见他,便脸色大变,恨恨道:“果然是你,臭秃头,你要找我便直接来就是,为何要害了无辜九郎?”

去尘微微摇头,伸出一只手掌来:“拿来!”

文秀呸了一声,将他佛珠死死攥在手心,那和尚叹了口气:“文秀,许多年不见,你仍是这脾气不改。你拿著那手串有何用?你不知道法咒,莫想放那游魂出来,你不如还我,贫僧渡脱了他,好叫他往那好地方投生去吧。”

文秀大怒,千秃驴万光头地骂了起来,宋春初时呆呆地站著,这时候突然梦醒一般,对著那和尚便跪了下去。

 

 

偷香 第六章 

那和尚吃了一惊道:“宋公子这是做甚?”

宋春道:“大师,求你放了九郎,求你了。”

去尘道:“公子,你本是天资聪颖的人,如何会被鬼魅迷惑?须知再好的皮相,到头来终不过是一具白骨罢了。又何必执著?”

宋春却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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