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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帆花了两个小时才从里面找出一条坠子,看上去很古旧,造型有点像中国古时候的诀,不过,要细很多。于帆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相当相当的不错。很开心地掏钱付款。店家嘴角抽搐地接过钱,想死的心都有了。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挑了两小时就挑了这么个破玩意,以为是条大鱼,没想到是条白饭鱼。
于帆欣喜之余,急于去见家里那个“色”,就把程越这个“友”给扔在了原地,拦了辆车,以光速奔回盛家行的身边。翻箱倒柜地找出一条红绳子,穿起来就跑盛家行面前献宝。
盛家行这两天一个头两个大,老有人居心不良地送他东西。接过于帆手上的小玩意一看,死都不肯要挂一红绳子在身上。于帆受到严重的打击,顺着墙角躲回自己的房间伤心地舔伤口。他就知道盛家行不会喜欢这种破石头,更不会让它皮肤朝夕亲密接触,连他都没机会天天零距离接触盛家行。
不过,于帆第二天开始就挂上了傻瓜一样的笑容。那个用红绳子系的坠子,盛家行到底还是挂在脖子上了。于帆无意中瞄到盛家行的领口,开心得小心肝都飞出九霄云外。
盛家行新染上了一个毛病,他每次换衣服,就会伸手往脖子那摸,想把这根红绳子给扯下来,最后总是不了了之,一直到他这种毛病消失不见,坠子还安安稳稳地挂在他脖子上。
于帆还没乐上两天就到了黑色星期五,曾井然的八卦杂志每一期都是星期五出的,存心不让人过个安心的周末。
于帆狂怒地瞪着手里的杂志。又来?上一期也就算了,权当盛家行是给连累的,这期摆明了在成朗和盛家行身上做文章,连两人在白馆的照片都给登了上去,血淋淋的四字大标题“旧欢如梦”,下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页。
照片只拍了盛家行的一个侧脸,可清晰度那是相当的高,稍微熟识一点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一来,等于把盛家行全给揭了。
盛家行本人看到杂志时已经是中午时分,杂志在事务所所有的人手里转了一圈之后就到了他手里。盛家行还在奇怪,今天事务所里的员工脸部都跟注射了肉毒杆菌一样,笑起来时,肌肉还死在脸上。
只要是个人,多少有点轻微的窥探癖,家庭主妇、白领精英都对八卦有不同程度的兴趣,盛家行手下的员工身着高级服装,出入高档场合,张口闭口礼仪修养,但这一点也不妨碍他们对于老板隐私的兴趣,纷纷在私下猜测事情的真假和盛家行的性取向。照片实在没什么看头,两人身体之间结结实实隔了一张桌子,别说肢体接触,连眼神接触都没有,他们老板只是低着头点烟。
盛家行极讨厌说自己的私事,更讨厌私事由别人嘴里说出去,然后一帮人在那研究命题似得讨论。他们员工也实在憋得可怜,如果杂志还在私下传着,他们也就装瞎当什么都没看到,问题是,杂志现在就在盛家行办公桌上摆着。
盛家行一出来,这帮人马上噤声,正襟危坐,动作整齐一致。
“谁的?”盛家行举起杂志问。
大伙通通一愣,一个员工面如死灰地说:“我的。”这下完了,她估计得收拾包裹走了。
盛家行把杂志还给她,回过身,说:“我不认为我有向你们交待我性取向的必要。不过你们也不用在那里猜了。我是。所以,如果有人因此而不愿留在这里工作,下午就可以向我辞职,我会让财务结算出工资提成和奖金。”
精英们愣在那里三秒,一个平时就比较喜欢开玩笑的男同事笑嘻嘻地开口:“当初您现场录取我,是不是表示我是你所比较欣赏的型?”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盛家行说,“现场录用你是因为你没留家庭地址。”
那个男同事摸摸鼻子闭上嘴。
盛家行等了五分钟:“没人辞职,?继续工作。”
一干精英发出失望的叹息声。八卦的精神是什么啊?就是真真假假,雾里看花,猜测想象。现在,盛家行摆开告诉他们,他就是一个同性恋,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缺少调剂的生活真是无聊啊。
于帆一下班就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站那等盛家行。
盛家行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我……”于帆瞠目结舌,垮下挺得笔直的背,他还以为盛家行需要安慰,结果,需要安慰的人根本是他。“你有没有看到杂志?”
“看到了。”盛家行说。
“没关系吗?”盛家行看起来好像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至少现在没什么关系。”盛家行说。
于帆看着他:“我知道事情不是特别严重,可是你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毕竟是有关你的事不是吗?”盛家行有时很古怪,他好像是个没感知的人,切到肉也不觉得痛。于帆有时分不清他到底是因为真的不痛还是因为他痛却故意忽视掉。这是种很悲伤的感觉,像是错失掉什么,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他明明已经靠他靠得那么近。
“因为还没严重到这种程度。”盛家行忽然说。“我有担心害怕的事,但不是这种事。”
“是什么?”
“还没发生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于帆不干了,有人说话跟打太极一样这么玄的吗?“你看,温室效应,中美交战,都没发生,但我们完全可心先担心一下……”
“你再不闭嘴就给我下车。”
“讨论一下而已。”
“你要讨论还是下车?”
“你这算不算暴政独裁?”于帆疑惑。
“你可以策划起义。”
于帆正色地说:“我又没长反骨,又没写反诗,我没有造反。”盛家行腾出一只手就敲了他后脑勺一记。
两个人在车里闹了一下,一时兴起,就先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于帆无意间看到一家酒店幅了一幅百鸟迎春图,忽然意识到农历新年快到了。
“盛家行,你春节要回去吗?”
“不回去。”盛家行转过头,“怎么?你要回去?”
“我回哪去?”于帆说,他在这里也是一个人,回去也是一个人,“而且,你都不回去,我回去干什么。”上一年除夕夜,他和程越拎了一堆的酒和鞭炮跑到大坝上,搞得计程车司机以为他们要自杀,车开走了又转回了,非让他们玩个个把小时就回去,他在旁边等着他们。那天晚上,程越倒在他的怀里哭了。
“他和我不一样。”于帆对盛家行说,“我是没地方回去,他是回不去。和家人在一起才像过年。”
盛家行没有答腔,于帆这话是说给他听的。但他的确不便回去,他们家状况特殊,隔得远嘴上念起时还比较亲切,再说,他并不愿于帆一个人过。无论如何,这个人不但住他那里还和他有密切的肉体关系。
两个人吃好饭,又买了点东西。盛家行不怎么喝酒,但有买酒的习惯,路过酒庄就会带一瓶回去。半路上下起了雨,因为一起交通事故还堵了车。于帆也不知道什么毛病,盯着来回摆动的雨刷兴起一阵邪念。盛家行可能觉得堵得时间有点长了,是该找点事做做。接吻就当打发时间。不过,吻着吻着,于帆愣是把盛家行的领带给解了下来,比较遣憾的是,当他想继续解的时候,车通了。盛家行毫不留恋地推开了他。
于帆握着手里的领带,欲哭无泪。不过,回头想想,就算车不通,盛家行也不会让他继续下去。
程越在和于帆分手的那晚就拎着包袱回到陈格那里。陈格那多好,既不用付房租,又不付伙食费,并且还新增了特别服务。
于帆说,你不是说像乱仑一样恶心吗?
程越说,已经伦过一次了,有一就二,有二就有三,就会造成无限循环。而且,陈格多可怜,又没人爱又没人要,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怎能忍心让陈格一人孤苦伶仃的,总得多照顾照顾。
于帆说,你算了吧,谁照顾谁都不知道。听陈格说,小时候你们写作文,你都是抄他的,他写《我家的小狗》,你就把狗改成猫,你家猫还是汪汪叫的。还自作聪明地在结尾标明“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程越说,就陈格的作文水平,当年除了让我抄一抄的份,还有什么作用?老师看他的作文,通常只批一个“阅”字。
于帆说,这不废话吗?“请勿抄袭”怎么写也得四个字。
于帆边挂电话边蹿进盛家行的房间里。大冷天的,一个人睡觉多冷啊。
第九章
于帆觉得最近的时间过得太快了,日子实在太幸福美满了,都快让他产生强烈的罪恶感。成朗因为给盛家行惹了这么大的麻烦,识趣得暂时不来打扰,盛家华一度试图劝盛家行回去过节,也被盛家行明确地拒绝了。
完美无缺的二人世界啊。于帆走路都开始轻飘飘起来,过地下道看见戴盲人眼镜的拉二胡老头都会大方地给五块钱,搞得每次他一经过,老头就拼命拉二胡。
年的味道是越来越浓,于帆他们看大BOSS目光是越来越柔情似水,铁公鸡看他们的目光却是越来越痛心疾首。这帮成天摸鱼混小子,这下子要从他口袋里掏走多少钱。
于帆看着一条街的中国红,寻思着也要买个福字之类的回去贴大门上或窗户上。可惜此方案第一时间就遭到盛家行的强烈反对。
于帆悻悻的,说,你看,大街那些外来贷的橱窗全都入乡随俗搞上了中国元素,咱是正宗的,为啥连个福字都不贴?
盛家行连头都懒得抬,我说不贴就不贴,我说了算。
于帆说,那打个商量,贴个招财进宝中不?
你要不要再贴个日进斗金?
于帆耷拉着脑袋退到一边,趁着盛家行不注意,贴了一个小小的火红火红的福字在鱼缸上,映得一玻璃缸的水喜气洋洋的。盛家华二十六走的,临走时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二十八的时候,俞舒彦送两盆梅花过来,一盆垂枝,一盆龙游。
“盛家行,我们三十去哪里吃饭啊?”于帆围着那两盆梅花转,盛家行非常喜欢这两盆花,让他离远点,免得给弄死了。
“在家吃。”盛家行一掌拍掉于帆向龙游伸出的爪子。
“我做?”于帆指着自己。让他再次操刀,要准备好吃方便面的可能。
“我做。”
于帆下巴差点掉地上。
等到年三十,于帆明白过来盛家行不是说着玩的。盛家行就是那个“特级大橱”。三十早上开出菜单让于帆出去采购,买回来之后让于帆清先好,洗好后还要经由他检查一遍,怕于帆只是在水里捞了一捞。再吩咐于帆切丝或切片。
于帆泪流满面地切着洋葱,一半是给辣的,一半是给刺激的。他还以为坐在那里等吃的就好了,谁知还要打好一切下手,说要做菜的那人坐在露台上喝热茶翻杂志。盛家行要求还很高,丝要切得细,片要切薄厚均匀,于帆拿着菜刀比划来比划去,恨不得拿把尺子过来量,等他把所有的工作准备就序,盛家行只要过来一炒就完了。
于帆的辛苦倒是没有白费,尝了一口菜后,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吞下去。人间美味啊,况且这美味他还出了一份力。然后哀叹,他一直以为盛家行连菜刀怎么拿都不知道,没想到会做这么好吃的菜,可惜这人平时死活不肯自己开火。
“盛家行,我们以后……”于帆无限期待地望着盛家行。
“想都不用想。”盛家行一口拒绝。
“那明年除夕?”于帆试探着问。
“你今年还没过完呢。”盛家行很没好气,又顿了顿,“明年再说。”
于帆傻笑开来,开心地去开酒。四分之三的菜都被于帆给扫进了肚子,意犹未尽地想,早知道就多弄点菜。他觉得他的肚子再挤挤,还能腾出空间来塞下点东西,更何况,机会难得啊,想再吃只能等来年,一年可有三百六十五个白天和连黑夜,这也太长了一点。盛家行看着人的吃相,很不满,让于帆摸着肚子滚着去厨房刷洗。自己切了水果去外面赏夜景。
他们这边不是烟花禁区,天刚黑的时候就已经有鞭炮声了,现在更是此起彼伏,屋里的音乐被噼啪声压得一阵高一阵低。于帆跑出来时,一朵大烟花在上空不远炸开来。盛家行这里不愧是高级住宅区,眼界非常好。于帆坐在栏杆上,他以前还真没发现这个城市的夜景相当不错。盛家行在他身后,笑了一下,他有时乐见于帆这种偶尔的孩子气。
于帆跳下来,凑到盛家行身边:“你看,过年了,我们应该找点事庆祝庆祝,接个吻怎么样?地点随你挑,虽然本人认为这里就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场合。”他边说边亲吻了一下他的唇,忍不住又亲了一下。
盛家行垂下眼,看着他的脸,伸手用指尖他的眉梢划到唇角,于帆微低着头,着迷一样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他在想,盛家行对他应该有那么点认真。他有点急切惶恐地去追逐他的目光,希望可以从中得到答案,他有点想知道他在他心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