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依依小说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日常生活的冒险 作者:大江健三郎-第1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如刚才所说,那是我孩提时体验到的战争时代的事。那年夏天,一位戴眼镜、清瘦的男子骑自行车来到我们山沟的村里。那辆有大载重架的自行车,活像鱼贩黎明向鱼市场骑去进货的自行车。那男子把我村的居民小组长召集起来,说从现在起,要把整个山沟里的狗杀光剥皮,命令大家把各自饲养的狗牵来。据说,那皮毛在军队中可供可怜的士兵使用。你没看到我村庚申山麓的洼地吧。就在小河旁,至今那里仍是杂草丛生的空地呵。在牛市上,一头头牛拖到空地集中在河滩边,牛贩子和农民们竟出高价。这屠狗者在那空地上摆开阵势,开始,只是干等着。因为我天真又幼小,潜入到聚集在俯瞰那洼地高台的孩子和大人们中去,观看那孤独的屠犬者,一边感到那是多么滑稽的家伙呀,可是,其间,整个山沟的人,拼命把自己饲养的狗带进那洼地。我真地吓坏了,犬不断地被牵来。屠狗者用藏在屁股后的棍棒,打狗致死,而后用刀剥皮。不一会,狗血的气味弥漫在我村的山沟之间。我在当时,非常兴奋地转来转去,不过,因年小什么也干不了呵。尽管那样,我还抱着一丝可怜的希望,认为不久,山沟的大人们,会开始发怒,揍那屠狗者男子的,但是大人们却找遍整个山沟,想把村里的犬牵到洼地去,直至最后一条。其间,屠狗者疲乏极了,尽管踉踉跄跄,仍在用棍棒打狗致死继续剥皮。一旦开始,也就不可收拾了。原来,屠狗者想至多杀死十条左右的狗剥好皮再去邻村的,可是,我这山沟里的人们过于协作,尽管全身被狗血染得通红,仍继续挥舞棍棒直至傍晚。其证据,第二天清晨有人发现在我村的下游,头天晚上屠狗者放在载重架运回去的狗皮,大半被丢弃在水里。总之我的山沟,从此后,再也听不到狗的吠声了。是这样彻底的大杀戮。也从那时起,我对山沟的大人们和孩子们改变了看法。就是这么回事。”


  “你曾说过你曾被送到那地方都市的感化院,是在这次事件之后吗?


  “哦,是从那时起,有二年光景。”我说。


  “那么,你不是给了那些狗以足够的补偿了吗?”斋木犀吉说“或者,你发誓一生中只要看见有人抓狗,你就要马上去援救吗?已援救了千匹之多吗?”


  “不,今早晨,我才初次解救了一些狗。这是因为我突然想起幼年时的事儿啦。可不知究竟为了什么?”


  “你现在有点从自我欺骗的生活中开始觉醒了吧。”日常生活的伦理追求家,斋木犀吉会意地说。“总之,战争期间也好,此后也好,我再也没有特地忆起过在那洼地上,发生的大虐杀事件。”


  “但是,你不是写过屠犬者的纪实小说吗?你一直被那洼地的恶梦魇住哩。”犀吉说,我稍稍尝到了犹如摄取营养过剩的美国人躺在精神分析医生的长椅子上时,一定会威感到的那种自我放松的安谧和愤懑。是的,如你所说,我不是写了屠狗者的故事吗?作为自己最初的短篇小说,全是我无意识的天真。怎么样!我托招待员把威士忌的酒杯,换成船员喝的那一种。于是,我一口干了,等待着激动心情平息下来。


  “总之,你知道战争,我连自己国家的战争什么的全都不知道呵,真是文雅的、和平的孩子!”犀吉像老头儿似地打着哈欠,有点悲哀地说。


  “但是,这可不能说了解了战争……”我像要为自己辩解似地说,突然觉察到犀吉已不在倾听我的话。他已把脑门搁在柜台上睡起觉来了。照样坐在横木上,像小鸟在树枝上睡眠似的,犀吉以一种轻松的安稳感睡着,多么舒坦。


  我感到为难,环视一下四周。尽管犀吉具有能在横木上巧妙地睡觉的本领,也不能让他靠着柜台那样危险地睡着吧。我把手掌搁在犀吉肩上想摇醒他而不致从横木上坠落,安全地睁开眼。可是,犀吉绝没有睁开眼睛。这是我在此后常常体验到的。犀吉有他自身特别的睡眠法。睡醒过来之后,玩乐、读书、或沉湎于性的快乐,其间,犀吉可以如此样持续几十小时,完全不想睡。可是一会儿,在某一瞬间,犀吉会突然落入陷阱似的睡眠的深坑之中。那是一种引起友人家看电影时胶片突然中止时那样感觉的睡眠,犀吉让以往自身的活动一侧停止,深深地睡着了。接着,直到充实的睡眠的一个周期终了,犀吉完全像岩石似地彻底地睡得死死的。究竟需要发出多少次闹钟的铃声才能把在不满足的睡眠状态中的他吵醒呢?斋木犀吉常说,我像兽类的冬眠,是完全遵循自然法则的睡眠。不过,这天清晨,犀吉在酒吧的横木上坐着入睡时,我对他的睡眠模式,还不理解,因而,得知犀吉决不会睁开眼睛时,我狼狈极了,而且有些生气。


  但是,斋木犀吉有他奇妙的机遇,不论碰到怎么样的凶险,总有善意的第三者出现来援救他。在此场合,从一清晨开始给我们送威士忌的招待员是难以想象的圣女贞德。他绕到柜台边,来到我和犀吉处,帮着忙抱起犀吉,送到休息厅的沙发上。结果,我本人也被这位善解人意的第三者拯救了。于是,我向招待员结清早餐和酒类的费用,给了小费,他担心犀吉,询问是否打了通宵麻将?我回答,不是,是彻夜干大厦的巡夜工作,所以这样做,因为这是他的临时职业,招待员像是听了没听过的笑话似地高兴地笑了一下,随即返回自己的岗位。


  靠在沙发上熟睡的斋木犀吉身旁的我,心情十分不安和孤独。自己跟这位有放浪癖的青年二人,清早起痛饮了威士忌,静坐在陌生的旅馆休息厅,这样做究竟如何?像有反省癖的黄鼠狼那样抬起脑袋从我的内心深处问我自己。但是,另一方面,我真的有了一种获得自由解放的心境。


  亏得斋木犀吉在此熟睡,我才得以仔细地观察他;然而自身也逐渐困了起来。犀吉睡得深沉,呈现出预感到醒来时各种各样的观乐,从而全身发热专心致志的游手好闲者的脸色。我自身可以说是用禁欲主义的习性培育起来的,成人后,从未倾注热情,沉湎于一种放荡之中,而且对过于倾注热情于放荡,因而精疲力尽,呈现出像疟疾患者般眼色的同伴,有种不妨碍友情的怜悯心情,那时,对斋木犀吉来说,我拥有的情感与此近似。我想,斋木犀吉一醒来,就引他去玩更兴奋的游戏。在此之前,指导我们二人行动的是犀吉,我足可居在他驾驶的日常生活冒险愉快的船舱之内;但是现在,既然船长像小猫似地睡着了,完全放弃了职责,这一回我感到不得不想点什么办法了。仿照“来,去吧,去哪里?”这诗句,改成“来,玩吧,玩什么?”想到这点的,这一回是我一个人。我这么想,但对于我并没有轻易涌出日常生活的冒险的宏伟计划。不过,这时,我想起暂时不须花钱结婚,因此,想要为犀吉和卑弥子买辆汽车。是的,我对自己说。大伙儿坐上那辆车,兜遍全日本,如何?这样的冒险旅行至少需要半年左右的时间,在此期间,我,或者犀吉,或者那个滑稽的空想家卑弥子,不是可以制订出新的冒险计划了吗?我陶醉于这一想法,自己也学起了犀吉,悠悠然闭上眼,靠在沙发背上,睡起觉来,带着三位幼儿的年轻的印度夫妇,占领我们沙发前的几只扶手椅,等着旅馆的空房间;那对夫妇不住口地申斥那三个幼儿。如果我有听懂印度语的耳朵,兴许会听到这样的话:“孩子们哦,把你们带到日本来,为的是要你们向勤劳的日本人学习的,不是要你们去看一清早喝醉酒、躺在旅馆休息厅这些懒惰的青年人的。孩子们哦,不要用羡慕的眼神,去看着这些叫人讨厌的流浪汉。那样的孩子可不是我们的乖孩子,可不是上等阶层出色的孩子呵!”


  确实,斋木犀吉和受他影响的我,可以说,从那天清晨,把流浪者的生活态度作为自己的规范,度过白天的时间。我们在旅馆的沙发上,睁开眼,已是午后二点了。而且,我和犀吉几乎在同时一边微笑,一边睁开了眼睛,相互间从眼睛深处,看到充分平静的睡眠后,得到完全满足的自己的脸在温和地微笑着,因此,我一醒来,马上不胜感慨地叹息了一声。


  之所以如此,是由于自从患上了忧郁症,我始终感到受了旁人的注目,有一种不舒服的强迫观念在作祟,在晚上,也总是提心吊胆没法安睡,而在这天,虽不过在众人环视下的明亮休息厅内假寐了一会,但犹如闭锁在防核弹防空壕内醉眠的工人,睡了个十足的安稳觉。


  不久,我和斋木犀吉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穿过宽敞的大厅,去盥洗室解手。我们当然要充分利用这家新开的国际旅馆,倘若盥洗室入口有征询意见之类的纸张,那末,我也好,犀吉也好,一定会满怀喜悦之情,为这家旅馆写上充满感激之情的几行文字的。我们的征询答复,一定会使旅馆的经理和股东代表欢喜雀跃吧,我和犀吉并排着边解手,边向犀吉建议,想用自己准备结婚的费用,五十万日元购置一辆为我们大伙享用的汽车。犀吉立刻同意了我的计划,尽管他此时只把他膀胱内的尿液排出了三分之一,可已对撒尿丧失掉兴趣,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臂,恰如就要向银行跑去似的。我真有些不好意思,说出了这句像泼冷水似的话:但是你不是每天可以自由选择乘坐各种各样的轿车,岂不是更好?这一来斋木犀吉便说:


  “不,偷别人的汽车可不好。”犀吉说。一瞬之间,我吓得目瞪口呆。不过,他到底像年轻的姑娘一样,使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接着,他有些沉着地说:


  “偷来的东西跟自己应得之物,两者之间,惊险程度不同的呀?盗窃来的东西有惊险的感觉。这是任何小偷都明白的惊险感觉吧!但是,自己所有之物惊险感觉同样丰富,这两者的惊险感觉方向完全相反,就汽车而言,我一直想去尝试一下正当占有的惊险。另外,我们把那车子坐得破破烂烂之后。对它厌倦了,不是去海滨,浇上汽油。一烧了之吗?而烧毁偷来的车子,却并没什么刺激,而烧毁自己正当占有的、宝贵的车子,就完全是另一种的刺激啦!”


  “那么,你知道出售半新旧汽车的地方吗?”


  “给雉子彦挂个电话,那位新世代的摩托车骑手对有关一切半新旧货物买卖的信息经常留心的呐,那家伙时常干汽车、游艇的中间商赚钱哩,他想成为掮客,这是那家伙毕生的希望吧?”犀吉说。


  我和犀吉一回到休息厅。堂堂正正地借打大堂电话(这时旅馆服务员目光灼灼注视我们,相当严峻),向雉子彦的银座洋货店打听雉子彦在不在班上。接电话的正是雉子彦,不到三分钟,听了犀吉的说明,他马上想起有以五十万日元待售的(掮客口气的雉子彦如是说)仅开几十英里,先仿佛像雏鸡摇摇晃晃,可仍然能平稳开行,极好的大力车。那车曾是法国中年男子电影导演或服装设计家和国际结婚的日本女演员所有之车,雉子彦认识那位女演员就因为她是洋品店里的上等顾客。电话尚未挂断,我和犀吉都成了那闻所未闻的名牌汽车的美丽幻影的俘虏了。我们那时,即使出现以五十万日元出售新型路易斯的汽车商,也一定对他不屑一顾。我们竟然会如此受到雉子彦出色宣传的盅惑,啊!这是国际结婚的女演中乘坐过的大力车!


  在听筒两侧,各各都伸长了自己的耳朵,听了雉子彦宣传的犀吉和我,马上决定买下那辆大力车。全没料想到那辆典雅的汽车,有名无实,会像河马贪喝水似地无限量咕嘟咕嘟吞饮汽油,经常搞得我们手头拮据。我们办好购车手续。雉子彦却大方地说车款何时交付都行;可我和犀吉却不同意。因为我们想充分体验一下所有权带来的惊喜。我们愿意支付现金五十万日元,一手钱一手货,把那幻影似的大力车,一下办好交割手续。于是说好,在挂断电话三十秒之后,由雉子彦出发去保管大力车的车库,我和犀吉在中途约了卑弥子开车去我租赁的公寓,三点前从银行提取五十万日元,马上成交。


  我和犀吉一离开旅馆,不想雪正下个不停。道路两旁已多少积了点雪。连鲫鱼全部消灭的沟河,降雪后也多少显得好看些,雪片扑上我和犀吉发烫的脸颊,融化了。对为我们叫出租车的旅馆服务员(直到最后,他仍然把我们误认为是客人,也或者想尽早把我和犀吉撵出大门,从而乐意为我们服务呢。对此,我至今也不甚了然。结果,我想那××旅馆在重新开张持续忙乱期间,在东京算是最有人情味的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