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效。
在孔老师讲话的时候,陈大毛一直把脖子缩得短短的。他不时地向四周看,除了卫新兵,他发现没有人注意他。只有卫新兵,望着他坏笑。陈大毛想,还好,孔老师没有点自己的名字。
那个时候,每个班在正式上课之前,要集体合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这一天,跟往常一样,五年级二班合唱这支歌。当唱到“第二不拿群众一针线,群众对我拥护又喜欢”时,全班同学的声音突然大了一倍,所有的同学都把目光对准陈大毛。显然,大家都知道了,五年级二班有个人偷了一枝钢笔,这个人就是陈大毛。而且,汪海洋还站了起来。汪海洋是谁?他就是坐在陈大毛后面的那个人,他是五年级二班的老大。他不仅是五年级二班的老大,因为五年级是这个学校的最高年级,他还是全校学生的老大。现在,汪海洋不仅站了起来,他还走到讲台上,指挥大家集体合唱。在他的指挥下,全班同学反复唱着刚才那一句。一直到班主任老师孔秀丽出现在教室门口,汪海洋才把应该属于孔老师的位置让给孔老师。
作为个体,第一个对陈大毛发动进攻的还是卫新兵。这一天,放学之后,一群同学一边往家里走,一边玩“官兵捉贼”的游戏。陈大毛已经做了三回贼了,但是卫新兵还要他继续做下去。按照卫新兵的说法,陈大毛做贼比较合适,因为他有生活经验。而且,卫新兵现在不把陈大毛叫做陈大毛了,他把陈大毛叫做耻辱。在上学的路上,他碰到陈大毛的时候,他就对着陈大毛喊,耻辱。陈大毛不理他,他就喊,集体的耻辱。大家知道,一般都是这样,只要这个外号一叫开,大家都会跟着后面叫的。
陈大毛对卫新兵说,你不要这样叫了,你装官兵,我装贼。卫新兵说,不是你装贼,你就是贼。于是,一场战斗不可避免地展开了。
从过去的战斗情况分析,陈大毛与卫新兵单打独斗,陈大毛是赢多输少的。陈大毛觉得,今天这场架是必须要打了。
战场就在一个小山坡上摆开。在这个初秋的季节里,这个小山坡上的草长得十分茂密,是一个很好的打架场地。刚才还在分头玩官兵捉贼的同学,这时候全部聚集到小山坡上,他们都是来看陈大毛和卫新兵打架的。从游戏的角度看,打架,肯定比官兵捉贼好玩,是最好玩的游戏。围观的,都是五年级二班的。为首的是汪海洋,他比陈大毛要整整高出一个头。他是一个老留级生了,后来老师懒得让他留级了,他才终于读到了五年级。他对陈大毛和卫新兵说,我来当裁判,你们两个都不要动,听我的口令。
这个斜斜的小山坡,约有三十度的坡度。汪海洋开始发动围观的同学清理小山坡上的石头。按照汪海洋的逻辑,这样可以保证打架的安全。打架还有什么安全可言?但这就是汪海洋的逻辑。汪海洋的意思是,既然是打架,就是肉体和肉体的对擂,不允许使用任何武器。这是比冷兵器时代更原始的战斗。而山坡上的那些石头,在情急之下,就可能转化为有力的武器。所以,汪海洋要求把这些石头拿走。这样打,才有味。汪海洋经常这样说。
在陈大毛看来,对于汪海洋这样的人,如果你不使用武器的话,他几乎是不可战胜的。汪海洋的拳头有陈大毛两个拳头合起来那么大,他同班上任何一个人掰手腕,他都是用一只手,别人用两只手,就这样,还没有人能掰得过他。所以,陈大毛只能听汪海洋的指挥。
汪海洋说,陈大毛、卫新兵你们都站到坡顶上。陈大毛和卫新兵就都站到坡顶上。大家也都围到坡顶上。接着,汪海洋向围观的同学解释为什么他让他们站到坡顶上。他说,我们要给他们留下一个宽阔的舞台。汪海洋站在坡顶上,用手向下一挥,对大家说,从坡顶干到坡底,就可以分出胜负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汪海洋的意料。当汪海洋喊“开打”之后,卫新兵立即扑向了陈大毛,两个人很快抱到一起,形成了一个球,从坡顶以极快的速度滚到坡底。一群人跟着抱成一团的两个人,也迅速地涌向坡底。他们看到陈大毛和卫新兵这两个笨蛋,滚到了坡底的一条干沟里。然后,他们就搂成一体,躺在干沟里,不动了。这叫什么打架?这叫什么打架?汪海洋说。
汪海洋把这两个人从干沟里拉出来。这时,围观的同学都看到,陈大毛和卫新兵这两个笨蛋,脸上、脖子上、手臂上都冒出了血珠。汪海洋仔细观察这两个人,然后对围观的同学说,这就奇怪了,你们又没有打,怎么会淌这么多的血呢?
还是王红旗发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王红旗是班上的学习委员,他的学习成绩特别好,非常聪明。他仔细观察了陈大毛和卫新兵出血的地方。然后,他拔起一棵草,让大家看。
在这个初秋的季节里,这些草经过了春天和夏天,已经是很老的草了。草叶上长着一层坚硬的茸毛。而在草叶的周边,还长着一层锯齿状的东西。看着王红旗手上的草,汪海洋就笑了,他对同学们抱歉地说,我没有想到,这些草也会成为武器。
但你总不能把小山坡上所有的草都拔光吧。于是,汪海洋决定,就让陈大毛和卫新兵两个在坡底打。
两个人就在坡底打。还跟刚才一样,两个人扑到一起,立即又抱成一团。而且,陈大毛还占了上风,他骑在卫新兵的身上。卫新兵伸出左拳,陈大毛就用右手捏住了他的左手腕,然后摁到草地上。卫新兵伸出右拳,陈大毛就用左手接住了,也摁到草地上。大家都看到,卫新兵只有两只脚还能动。有一个同学说,卫新兵,你的脚把草地砸出一个坑来啦。
显然,这完全不是汪海洋想象中的打架,汪海洋已经有些生气了。他又一次把陈大毛和卫新兵从草地上拉起来。尽管汪海洋已经有些生气了,但他的脸上还是笑着的,他笑着对大家说,你们这也叫打架?你们把我们笑死了。他征求大家的意见说,我们都要笑死了,是不是?
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我们都要笑死啦。
接着,汪海洋把卫新兵拉到一边。他教训卫新兵说,你打架是跟你妈妈学的吧?你是拜你妈妈为师的吧?卫新兵只好不断地点着他的头。然后,汪海洋做出了几个具有杀伤力的动作,并且要卫新兵跟在他后面模仿。他说,要这样打,这才叫打架。
在汪海洋的临场指挥下,卫新兵端着刚学会的架势,重新投入了战斗。但他的新招势立即就被陈大毛化解了。陈大毛并不打卫新兵,他只是把卫新兵紧紧地匝在怀里,压在身下,让卫新兵动弹不得。于是,战斗又一次进入胶合状态。
这一回,汪海洋是真的相当生气了。他现在不生卫新兵的气,他生的是陈大毛的气,他觉得是陈大毛故意让这个好玩的游戏,变得一点都不好玩了。这样,在汪海洋的帮助下,情形立即发生了变化。只要陈大毛把卫新兵压在身子底下,汪海洋就会把卫新兵从下面翻上来,让卫新兵重新骑到陈大毛身上。对于汪海洋,陈大毛是不敢有挑战的勇气的。汪海洋,是班主任老师孔秀丽都要让一让的角色,他不仅凶狠霸道,他还很会理论,他一边帮助卫新兵,一边还对围观的同学说,我们总不能让一个官兵,败在一个贼的手下吧。
意思已经很明了。这是一场一个官兵与一个贼的搏斗。任何一个富有正义感的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立场站在哪一边。
尽管陈大毛躺在卫新兵的身子底下,卫新兵还是无法打着陈大毛。陈大毛还是用两只手,捏着卫新兵的两只手腕。四只手在空中推来推去,就是挨不着陈大毛的身体。这让汪海洋生了大气,他都要气死啦。他用一只脚踩住了陈大毛的一条胳膊。
一条胳膊是受不住一只脚去踩的,过了一会儿,陈大毛的这条胳膊就已经发软了,没劲了。而陈大毛的另一条胳膊,已经被另外几只脚踩住了,也很快就发软了,没劲了。抓住这个机会,卫新兵可以左右开弓了。
现在陈大毛明白了,这不是他跟卫新兵之间的战斗,是他与一群人的战斗。所以,后来,陈大毛就只有躺着不动了。在卫新兵的连续击打下,陈大毛的鼻子很快就淌出了好多血。王红旗贴近陈大毛的脸,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发现这些血不是草割的,是涌出来的。他对汪海洋说,不要打啦,他的鼻子已经被打破啦。
汪海洋觉得这样的架打得一点味道也没有,他对着躺在地上的陈大毛和卫新兵说,你们的架打得一点也不好看,你们像两个女人在打架。
然后,这群人,包括卫新兵,就一哄而散了。只有陈大毛一个人,还躺在地上。等这群人离开后,陈大毛还在那里躺了一小会儿。
在这个小山坡的下面,有一个小水洼。陈大毛对着水面,照了照自己的脸。接着,他用双手捧起水,把自己脸上的血都洗干净了。他洗得很认真,他不想他的爸爸妈妈发现他在外面跟人打架了。这个小水洼里的水实在太少了,陈大毛洗过脸后,还想对着水面照一照,检查一下脸上是不是还有血迹。但那里的水已经全部变成了红色,陈大毛就不照了。他现在知道,其实鼻子流血,一点也不痛。
洗过脸后,陈大毛清醒了很多,他甚至觉得,他的眼睛都比以前明亮了。他看到,五年级二班的部分同学,围着汪海洋向前面走去。落下自己一个人,看着他们向前面走。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只能一个人走在上学放学的路上了。他甚至还看到,卫新兵正在把自己的嘴巴凑近汪海洋的耳朵。
刚才,对于汪海洋的援手,卫新兵心里充满了感激。卫新兵想把这种感激表达出来。事实上,卫新兵正在向汪海洋报告一个情况。这是一个很严重的情况。卫新兵说,他不但偷笔,他还偷人。
四
汪海洋听到卫新兵的话,立即严肃地警告卫新兵说,只许对我一个人讲,不许对别人讲了。卫新兵非常服气地点点头。卫新兵说,我只对你一个人报告了,其他的任何人都没有说。汪海洋很庄重地沉着脸,对卫新兵说,这种事,我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卫新兵以为,他的报告会引起汪海洋的兴趣,但从汪海洋的面部表情判断,他似乎没有显示出应有的兴趣。这一点,让卫新兵颇为失望。
汪海洋回头看了看,他看到陈大毛正在那里洗脸。汪海洋在心里笑了一下。他对围绕在他身边的同学说,同志们,他不喊同学们,而是喊同志们,像电影中那样喊同志们。汪海洋说,同志们,今天就玩到这里,我还有点事。大家就开始从不同的方向,往自己的家里走。汪海洋对卫新兵说,你不要走,你跟着我。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他只是想把卫新兵留下来,仔细问一问他刚才报告的情况。他望着卫新兵,说,谁是李彩霞?卫新兵骄傲地说,李彩霞你都不知道啊。汪海洋又认真地问了一遍,卫新兵才说,就是唱《社员都是向阳花》的那个。汪海洋想了半天,他没有想起来。但他不想问这个问题了,他对卫新兵说,我肚子饿了。卫新兵也说,我肚子也饿了。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卫新兵说,我们回家吧,我们回家吃晚饭。但是,汪海洋没有点头。所以,卫新兵不好提前走开,他只好跟在汪海洋后面走。
汪海洋没有点头,是有他的理由的。简单地说,汪海洋根本没有晚饭吃。汪海洋家里不是不做晚饭,但晚饭没有汪海洋的份。汪海洋家里人口多,兄弟五人,汪海洋排行老四。一到吃晚饭的时候,汪海洋的爸爸就对汪海洋和汪海洋的弟弟说,几个哥哥下地挣工分,你俩读书,不吃不要紧。这样,汪海洋和他的弟弟就只有躺在床上,听隔壁几个哥哥嘴巴里发出的声音。
时间长了,汪海洋就习惯了。在汪海洋的记忆里,家里从来就只为他提供早饭和中饭,至于晚饭,汪海洋就只有自力更生了。而卫新兵,他家的晚饭处于一种不稳定状态,时有时无,这要根据他家的米缸深浅来决定。所以,当汪海洋提出想办法弄点吃的,卫新兵也是赞成的。卫新兵说,有什么法子可以弄到吃的呢?
汪海洋可以有许多办法填饱他的肚子。卫新兵看到,汪海洋脱掉了裤子,他只穿着裤衩,站在小陈河里。小陈河,是他们都喜爱的一条河,夏天的时候,他们总是偷着到这里来游泳。但现在是秋天了,卫新兵看到,汪海洋把脱掉的裤子抱在胸前,这样也许可以暖和些。汪海洋坚持了不长的时间,就开始有收获了。
卫新兵看到,汪海洋弯下腰,从水里摸出一条鱼,一条鲫鱼。接着,汪海洋又摸上来一条。这是什么道理呢,难道这些鱼都是傻瓜?汪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