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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你带走是最好的朋友该做的事?”
“因为他认为如果你知道是我做的,那封信是我送的,你一定会非常痛苦。与其让你因为我犯的错而痛苦,不如让你以为我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知道你决不会浪费心力为这样的女人而痛苦。”
“他亲口告诉你的?”
“不,我自己推断想出来的。”雨蓉低声说:“龙翼并未解释过他这么做的动机,我想他是认为没有说出来的必要吧。”
“……他是……怎么死的?真的是病死的?”
“嗯。”雨蓉点头,“我不可能欺骗你这一点。我亲手……为他送终。”
他奋力一击撼动了整个窗台,“老天。”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再也没有秘密,没有隐瞒。所有四年前发生的事,以及理由和原因,我全都说出来了。这全部都是真心的,如果你不相信,我紫雨蓉愿遭五雷轰──”
“够了。”席毅怒吼,“不要再说下去。”
“我度过了充满罪恶感的四年,已经不想再瞒下去了。”雨蓉低下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恨我──”
“住口。”席毅转过身来,冲到她的面前,捉住她双肩,“一个字也别说,不要再说了。”
“毅……”她抬起一双盈满泪水的大眼乞怜的看着他。
他闭上双眼,愤恨的说:“为什么会是你!老天!为什么!”
她没有答案可以给他,或许连上天也无法回答。
突然他松开了她,掉头往外冲去──“你要去哪里?”她追了过去。
“不要!别过来。”他停下脚,没有回头地说:“我正努力不要将手放在你那美丽又罪恶的颈子上,不去掐住──不要来追我,雨蓉,这次……已经不一样了。”
“你不再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
抛下这最后的一句话,席毅消失在无边夜色里,雨蓉落下泪来,她必须让他走,让他离开,这是从四年前她就欠他许久的……这是她应受的惩罚。
第八章 伤痕
席毅失踪了。
牧场或是京城的家,都一无他的踪迹。军营的长假尚未到期,平常喜欢去的小馆也没看到他。人不可能像烟一样平空消失,但席毅失踪是铁铮铮的事实。那一夜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席老太太晓得席毅离开了雨蓉,冰冷的笑着说:“我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你就别痴心妄想嫁进我席家门。”因为席毅已经不在别馆里,老太太当然没必要待在这里,随即命人送她回京城老家,一刻也不想多留。
雨蓉将自己关在房子里,整整两天没有走出半步,茶饭不想,连身为外人的小慈与索图都看不过去,担心她身子不堪折腾,小慈更是天天都抱着小义在房门外,劝雨蓉不要钻牛角尖,多为小义想一想。
不知道是小义的唤声触动了母性,或者是雨蓉终于想开了,当她开启那扇关闭已久的门扉,在场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娘!”小义当然第一个伸长小手要她抱抱。“阿娘!”
雨蓉从小慈的手中接过孩子,紧紧地将他拥在怀中,久久不能言语。小义摸着她的脸颊说:“阿娘,你的脸好湿喔,屋子里下雨了吗?”
“没……没有。”雨蓉破涕笑了一下,“屋子没下雨,这是阿娘的眼睛滴水,你知道的,当你难过的时候,眼睛就会滴水。”
小义露出觉悟的表情,“难过?阿娘为什么会难过?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亲亲小义的脸,“已经没关系了,阿娘再难过,只要看到小义我就不难过,所以不要紧。”
“嗯……阿娘不哭,小义帮你把水擦干。”
一旁的小慈以鼓励的微笑看着小义,“这孩子真的很乖,知道你关在屋子里头后,天天都担心你是不是病了,直嚷着要请大夫来看妈妈呢。”
雨蓉点点头,抚摸着儿子的发顶,“让小义担心了,对不起。”
“下次阿娘要开门让小义进来,这样我才可以帮阿娘把病魔赶跑。”天真的小义伸长手臂,满脸认真护卫母亲说道。
“不会再有下次了。阿娘保证不会有下次了。”雨蓉闭上眼,抱着小义沙嗄地说着。
“雨蓉姊姊……我知道这么说来很冒昧,但是,能请你告诉我们席毅哥他为什么会突然半夜失踪呢?”小慈十指交握,尴尬地笑着。“我们不是想打探你们的隐私,只是你们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之处……”
“抱歉,能不能……”雨蓉看着小义的脸说:“等孩子睡了以后,我们再谈?”
“是我失礼了。”小慈道。
稍后,小义与雨蓉享用了她两天以来的第一餐,饭后小慈、索图兄妹和她也一起为小义洗澡、陪他打水仗、送他上床睡觉。除了眼下的黑眼圈与微微苍白的脸色,雨蓉似乎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但是明眼人一望即知,她强颜欢笑的面具底下,是个伤透心的女人。
当小义听着催眠曲缓缓睡去时,雨蓉悉心为他盖好被,示意他们俩和她走到隔壁房内。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关系的,是我不好,执意干涉你和席大哥的生活。”小慈谅解地说道:“蓉姊姊也累了吧?或许我们明天──”
雨蓉摇着头,“这样也好,早点说出来……索公子与索姑娘你们听完后,若是可以的话,我也有一事相求……希望你们能帮忙。”
“我们有帮得上忙之处,蓉姊姊但说无妨。”
恐怕等一下他们听完所有的来龙去脉,这句话就会有一百八十度转变了,雨蓉咬紧下唇,她已经下定决心,不让消沉的恶魔击倒自己,她该战斗!
“蓉姊姊?”
雨蓉抬起头,凝视着小慈他们兄妹,在他们眼中的关怀给了她勇气。于是她开口了,以平稳的口气缓缓述说了一次自己和席毅那段满是欢笑与泪水的过去,让席毅收容到她的翘家,认识龙翼到为何私奔,扼要的将她生命中二十年来的点滴,以最冷静的态度说完。
听完这段错踪复杂的情路,小慈与索图保持沉默,任何评断对于席毅或是她都是不公平的。
“席毅离开后,我关在房内想了许多,泪早在四年前就流完了,那夜当我说出这段过去时,已经知道我将会失去他。所以这两天,我在屋子里并不是自怨自怜哭哭啼啼,所有我流下的泪水都化成决心……为了小义及席毅,我打算找出过去陷害了老将军的敌人,还给老将军清白的名誉,这是我起码能为他们父子所做的弥补。”
“这事并不容易。”小慈道。
“我想了又想,当夜我撞见的人应该是间谍没错,但是并不是那时我们以为的外奸,而是内奸。四年前急迫情况下,我忘了自己曾看到那人底下的官袍,那是我们齐朝的朝服颜色,不会错。”
索图微微皱眉,“就算能肯定是齐国的朝臣,也有三、四百人之谱,该如何从这么多的人当中去找出你所看见的那一位呢?而且你连他的面孔都不知道,就算有胎记也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希望渺茫,从群臣找一个手背上有胎记的人,形同大海捞针,但却不能不去做。我想为席毅做点什么,是我害他受了这么多的伤害,我只想用这点努力让他不再痛苦,就像伤口结痂也需要时间与良药,我相信这个答案就是最好的药。”
小慈忧心地问道:“蓉姊姊,难道你不想先找到席毅哥的落脚处,让他知道──”
“这是我想自己做的事。”雨蓉断然地说:“现在找到他又如何呢?我们之间伤痕累累,那些伤痕是永远不会消失的,我要自己去找。”
“可是太冒险了。”小慈低语。
但是索图却按住了小慈的肩,给她一个“不必再说”的眼神,然后转向了雨蓉,“你打算怎么着手进行?需要我们如何帮助你?”
有点意外于索图与小慈不但没有掉头离去,现在更愿意对她提出帮助,雨蓉怔了半晌,“呃,我要到京城去,如果有可能,请介绍我一位能够亲近到齐桓公的人,或是任何能接近王宫,有办法混进宫内的人都可以。”
“齐王宫?你打算做什么?”
“见桓公一面,将那夜我错拿信函的事告诉他,并且请他给我时间找出那名藏于齐朝的内奸。”
“私闯禁宫可是大罪一条。”
“我不会给你们带来任何麻烦的,请相信我。”
“嗯。”索图冷静地往下问道:“见完了桓公又有何打算呢?
你总不能在路上捉了人就看他的手臂,何况朝廷的命臣,周身都有严密的护卫们呢?”
“我还没想出法子,但是等我见过了桓公,一定会有办法的。”雨蓉并不退缩,美丽的脸上显现着强烈的决心。
“勇气可佳。”索图喃喃自语,然后皱起眉不发一词。
小慈一下子就看穿了哥哥的表情,“你不是真的想帮雨蓉姊姊的忙吧?太荒谬了,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等到席毅哥回来,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追查到对方的下落,为何现在要冒这么大的险呢?不要忘了,小义也需要蓉姊姊的照顾,不是吗?”
“我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小慈姑娘。”雨蓉对她的担忧,回以了解的微笑,“为了小义,我会珍惜自己,绝不会抛下小义不管。”
“可是……”小慈自己也常常做冒险的事,但她仍然觉得柔弱的雨蓉真的可以凭一介弱女子的力量,找出罪魁祸首吗?
“别小看我。”两蓉半笑半真地说:“好歹我也曾在军营生活了四个月。”
“这不是小看雨蓉姊姊的意思,只是这样……真的好吗?万一席毅哥哥回来,他对这件事一定会生气的。”
闻言,雨蓉脸上坚强的面具却溃然滑落,“他不会回来了,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再也不愿意看见我这个杀父凶手。”
索图和小慈默默交换着眼神,谁也不能预测席毅是否真会从此消失,但他们兄妹仍抱着希望,毕竟小义是无辜的,席毅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该不会这么冷漠无情吧?虽然这么想,但是安慰的话仍然说不出口,高度的期望容易导致落空。
“试一试吧!”索图微微一笑,“结果如何现在尚难分晓,但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啊?”雨蓉张大双眼。
“明天出发前往京城临淄,先见桓公再说。”索图以淡淡的语气这么说。
☆ ☆ ☆
昆仑山自古传为天山,许多求道之士莫不遁入山门内,盼望能在虚无飘渺的云端,探求盘古开天以来的生命奥秘,脱胎换骨羽化成仙。千山万岳,多少人在此间徘徊、迷失……“喂、喂!睡死了啊,笨蛋。”
动手挥一挥苍蝇似的赶开那恼人的声音,翻个身又沉沉睡去。
“浑身酒臭臭死了,存心把自己醉死吗?这个笨蛋。师父我从没收过这么笨又窝囊的弟子,真是丢尽我这昆仑天佬的面子,气死我一把老骨头了。”他踢踢仍然沉睡不醒的家伙,“也罢,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
沉沉睡死的人一点也没感觉到危险的脚步蜇去又蜇回,直到一盆冰凉的水不说分由的往他头顶浇下来,直把人冻出醉乡,他才又呛、又怒从地上爬起身来,“哪个不要命的──师父!”
“不是师父不要命,是你这个笨徒弟不要命。我看数来数去这四个徒儿中,就你最是笨得让我生气。”昆仑天佬一身雪白袍子配髯髯长鬓,世外道人的模样,浓粗的白眉高高挑起。“我不早说过了,你这一生啊,注定都要为了一个女人伤心的,情关难度,现在总该听信我老人家的话了吧?”
席毅掉开视线,没有答话。
昆仑天佬又是一摇头,“瞧你自己这副落魄的样子,你打算在这荒山上做一辈子的鸵鸟吗?我可是先告诉你在先,这座荒山的鸟类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看到另一种变型鸟。”
“……”
“变哑巴啦?真是的。”天佬踢踢脚下众多的空酒葫芦,“沉醉酒乡也无济于事,傻徒弟。你呀,真是把师父的脸丢尽了,一碰上感情的问题,闷不吭声、千里迢迢跑回这里来,想自杀也用不着让我捡骨头。”
席毅冒火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所损伤,我席毅还没丢脸到自杀的地步!笨老头。”
“哟,生气了。有点进步。”天佬以拂帚扫了一下地面,“那你盘算好自己要做什么了没有?准备怎么对付你的老婆?用火烤还是用锅蒸?我全都听说了,小慈和索图全告诉我了,他们找你不到,找到我头上来,把整件事一五一十的说给我听。”
“这事不用──”
“我知道,不用我管是吗?”天佬呵呵笑了两声。“唉!知‘徒’莫若‘师’,你和苍尧那个笨小子臭脾气是一样的,都是死不要我管。嘿!我这个师父就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