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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妹妹,你清醒点。”胤禩严肃的声音响起,奇异地安抚我混乱的心,“你这个样子去的话,只会使事情更乱。你平常一贯的冷静从容呢?不要慌,万事有我。”
我定定神,从胤禩眼中的倒影里讶然地发现慌乱到不知进退的自己。我都在干些什么?平素一贯的淡定呢?当年胤禛反对康熙指婚时,我还笑他不知进退,怎么如今轮到自己头上也乱了方寸。
其实这些年随着年龄渐长,我一天比一天恐惧,周围人看我的眼光已完全褪去看一个孩子应有的眼光,取而代之的是评估——评估如果把我娶进门是否能得到利益。我知道躲不过这关,早晚要嫁个不熟悉的贵族,然后看着他三妻四妾地过完一生。可晚一天也好,我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地逃避。但不安却像是颗种子埋入心中,任它每日被施肥、浇灌,终于于今天彻底爆发。
“谢谢八贝勒提点,我已经好了,我们走吧。”我感激地道,他听后点头向前走去。
到了宴会现场,我终于明白混乱的原因,竟是十三阿哥胤祥和十四阿哥胤禵打了起来。两人扭抱在一起,如滚地葫芦般在地上滚来滚去。我纳闷地望向首座的康熙,他面沉似水地看着两个儿子在大庭广众下互斗却不阻止。他不发话,别人自然不敢插手,只是聚在一起议论着。
这是怎么回事?喜福不是说有蒙古人求亲吗?怎么蒙古人没看见,却看到胤祥和胤禵打架?
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第五章 十年(1)
“十三弟、十四弟都在胡闹什么!快住手!”胤禩匆忙上前拉开两人。这时,胤禛也从远处赶来加入劝说行列,我心想怪不得这两个小子打架都没人管,原来是大人都不在身边。
好说歹说把两人分开,胤禩劝道:“十三弟、十四弟,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凭的惹皇阿玛不高兴,还不快给皇阿码认错。”
胤禵气哼哼地跪在地上,胤祥也在旁边跪了,首座的康熙却冷笑道:“认错,朕看就不必了!朕的儿子竟是越大越出息,连这种撒泼斗狠的事都做得像模像样,朕欣慰得很呢!”他如此一说,底下的王公贵族更是个个大气也不敢喘。
胤禵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却只是紧咬下唇不开口,被胤禩在后面使劲抓了一把,才伏地道:“皇阿玛,儿臣自知惊了您的驾,凭着您发落就是。但这件事儿子自觉没做错,断不会认错。”
“好,很好!”康熙冷笑,胤禩急忙想帮胤禵补救,却被康熙挥手打断:“谁都别求情,把这两个小畜生带下去,俱都责十杖,禁闭反思一月。”
“皇阿玛息怒。”胤禛、胤禩同时伏地。
胤祥脸上比胤禵好不了多少,也只是无言地跪着。听康熙说要对他施仗刑,头稍抬起,正好看到我在人群中望着他。也不知怎么,他本就难看的脸色又白了几分,迅速把头低下。
喜福赶到我身边,我急忙对她说:“快去打听打听刚才到底怎么了?”
喜福去后,我眼看胤祥、胤禵被带去接受杖刑,无奈康熙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没用。
见两人被带走,康熙的面色稍缓,转头冲众人道:“今天让这两个小畜生把好好的宴会都给搅了,先散了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不迟。”说罢起身扬长而去。
聚会的臣工面面相觑,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我见康熙走了,急忙想去找正在受刑的胤禵,却被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的胤禩拽住,劝道:“瑶妹妹先回帐吧!前面血腥气太重,不适合女孩子过去,十四弟我会照顾。等会儿没事了,我再差人给你送消息。”我本想反对,但胤禩却极为固执地紧抓着我的手不放,大庭广众之下我又不好和他拉拉扯扯,只好同意。
回到帐中,我走来走去地等消息,心想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个信儿?喜福也好,胤禩派来的人也好,总之先来一个安安我的心呀!正心烦意乱时,喜福从帐外走了进来。
“怎么样?都打听到什么?”我马上问道。
喜福面色沉重地道:“回格格,奴婢听说是那个蒙古人向皇上提亲时,十三阿哥在一旁帮着他,说格格您能嫁过去实在是福气,然后十四阿哥就疯了一样地冲上去,给了十三阿哥一拳,两人就打在一处。”
我听后心中一沉,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胤祥为什么要帮那个人说话?他真认为我远嫁到喀尔喀就是福气?还有胤禵又为什么那么冲动?胤祥只是帮腔了两句,就遭他一拳,这不像平日他会做的事情。
我边想边向外走,道:“喜福,我去十四阿哥那里看看。”
“格格,现在去不太好吧?”她犹豫地跟在我后面,“天这么晚,再说十四阿哥又受了罚,要反思的。”
我不高兴地挥挥手道:“你要不愿意就别去,我自己去就是了。”我越说步子越急,脚下生风般向胤禵营帐处走去。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喜福跟在身后解释,我全左耳进右耳出地没听清。半路碰上胤禩派来报信的太监,他见我要去胤禵营帐自然百般阻挠,直说八阿哥吩咐让格格今儿个好生休息,十四阿哥没大事。我只当没听见,继续向前迈进。
胤禵帐中灯火通明,我让喜福在外面守着,独自走了进去。胤禵正趴在床上和胤禩说着话,两人都是一脸严肃。胤禩见我进来不由得叹道:“就知道瑶妹妹等不及,来看看也好,省得你不放心。”
我此时根本听不进他的话,眼睛在胤禵那张苍白中点缀着青紫的脸和盖着棉被的下半身间来回游移,真不知那十杖他如何生受?康熙为什么这么狠心?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他看做顽皮的弟弟,如今他被杖责,我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哀痛。
“怎会弄成这样?十四阿哥,你就不能在皇上面前忍忍!如今……”我难过地看着他,眼睛酸酸的,似乎随时都会掉泪,只好努力咬住下唇。
胤禵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顶着张花花绿绿的脸冲我豪爽一笑道:“当时哪想那么多?十三那小子实在可气,无缘无故帮着个蒙古人说要把你嫁出去。而且皇阿玛又不反对,我生怕这事就这么定了,你们又都不在,就乱了方寸。只想把事拖下来,所以用了笨办法,不过好在笨办法也管用,这事还是拖下来了,不是吗?”边说边不无得意地笑着,不想不小心牵动伤口,脸上的笑立刻变得比哭还难看。
我听后心里酸得更加厉害,使劲眨眨眼睛,才把泪水逼回去。
“好了,小瑶子你别伤心。我刚上了八哥拿来的药,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咱们还是赶紧想个对策,如果等皇阿玛答应了这件事,恐怕就晚了。我现在这样帮不上忙,出主意我也不行,你还得自己想办法呀!如果真嫁到喀尔喀那种偏远不毛之地,你怎么受得了?”胤禵紧咬着牙道,他虽然被打得很痛,却怕我见了哭出来,于是脸绷得似雕塑般。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哀叹着,在这个以男子为天的世界,女人的意见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记。即便我是康熙宠爱的格格,可和他的国家相比又能在他心中占几分?恐怕一分也没有吧!
“瑶妹妹别担心,这事我看皇阿玛不一定答应,起码他今天没表态不是吗?”胤禩安慰着我。
胤禵摇头反对:“皇阿玛今儿个什么都没说,那是让我和十三给气的,我看这事悬。当时那个叫台吉策凌的小子提亲时,你们没看见,皇阿玛可是一点反对的意思也没有。其实之前我就听说皇阿玛为了笼络喀尔喀,是答应过要嫁公主过去的。没想到台吉策凌放着公主不挑,却偏偏选上瑶妹妹,我看皇阿玛也不好驳他的面子。”
胤禩听后沉吟道:“虽说不好驳面子,恐怕皇阿玛也是不愿意的,要不然他能由着你和十三弟在人前如此胡闹而不加制止?”说着转头安慰我道,“瑶妹妹放心,我看这事还有缓冲余地,咱们再想些办法,终不叫台吉策凌如意就是。”
台吉策凌?我一遍又一遍听他们提起这个名字,马上联想到白天见过的那个小眼睛的魁梧男子,随后又想起见我如见鬼的胤祥。有些说不清的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但我现在思绪实在太乱根本无法把握。
胤禩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劝道:“我看今天太晚,瑶妹妹还是先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明天一早养足精神再说不迟。”
我点点头,知道自己此时也想不出什么,倒不如冷静冷静再说,于是道:“那八贝勒、十四阿哥,我先告退了。”然后看着胤禵道,“十四阿哥要好好休养,千万别再意气行事。”
胤禵脸显犹疑之色地看看我又望望胤禩,似乎想说点什么,刚一张嘴却被胤禩截了下来:“瑶妹妹放心,有我看着绝不会再让他胡闹,而且这次的事也足够他长教训。”
有花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第五章 十年(2)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喜福见我如此,也不敢搭话,只在后面举着灯笼跟随。
我脑中不断思量,反复念着台吉策凌这个名字,白天胤祥在帐里的吼声代表什么?他说他不会干的,是不是台吉策凌让他代为提亲,他却不肯。可宴会上他却帮着台吉策凌说话,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当时谈话的那个帐篷中是不是还有别人,如果有的话会不会是他……
我心里一个激灵,似乎把握到整件事的关键,脚下猛停,害后面没有准备的喜福差点和我撞作一堆。
“喜福,我们到十三阿哥那儿坐坐。”我冷笑着道,心情终于奇异地平静下来,既然想到一种可能,就要去证实。
“可是……格格,现在很晚了,十三阿哥恐怕已经歇下了。”
我不为所动地转身向胤祥营帐走去,继续轻笑道:“没关系,亏心事做多了,他今天怎么可能睡得着?”
走到胤祥营帐附近时,一个太监拦住我们,那太监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道:“格格,我家主子已经歇了,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吧。”
我一言不发,绕过他继续向前走,那太监眼明身快地一把抱住我的腿哀求道:“格格饶了奴才吧!格格饶命!”
我淡笑着蹲下身道:“我饶了你的命,谁又来饶我的?”
那太监被我吓得手一哆嗦松了开来,我在他眼中看到犹如修罗饿鬼般的自己,不由得笑得更是开心。我本无意伤害任何人,但也绝不任人宰割。
本来黑暗的帐篷忽然亮起一盏昏暗的油灯,胤祥虚弱的声音从帐中传出:“是瑶华格格吧?请进!”
我沉默地走入帐中,见他也如胤禵般趴卧在床上,脸色同样白得吓人,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不忍。但想到我的推测,只能把不忍又吞回肚里,冷着脸看他。
胤祥咳嗽了一声,对我身后跟进来的太监道:“你先下去吧!不要再让别人进来,知道吗?”
“奴才明白。”那太监低头退出。
我对身后也同样跟进帐的喜福使个眼色,她稍一犹豫也退了出去。
两个下人走后,我们俩四目相对,却都不知如何开口,帐篷里陷入沉寂。
我见胤祥半晌无言,只用一双满是哀伤的眼看我,生怕自己再多等一刻就会心软,于是冷哼道:“怎么十三阿哥这会儿成了闷葫芦,我听说今儿个宴会上你可是舌璨莲花,一席话说得四方惊叹呢!”
他脸色又白了几分,轻喘着气道:“瑶华格格……我……我对不起你。”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再不吱声,只是不住地咳嗽。
“对不起我,十三阿哥能有什么事对不起我?刚才十三阿哥不是还在关心我的终身大事吗,又怎么会对不起我?”我冷笑地看着他。刚才他的一句话,已让我心凉了半截,终于还是被我猜中了吗?
胤祥一句话不说地任我发泄,看着他那比纸还白的脸,我肚中诸般恶毒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叹道:“我只问你,这事是不是他指使的?”
他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得大声地咳嗽起来,猛喘着气道:“不是……不是,没人指使,是我……我禁不住台吉策凌的央求,他又送了礼,我才……”说着他痛苦地低下头,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
“何必呢?”我见他如此,来时那股怒火已转为平静,悲哀地望着他:“何必编这样的谎话骗我?咱俩虽相交不深,但你平素为人我是知道的,我本以为你也是了解我的,没想到为了他,你竟如此对我。”
“……”胤祥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不知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