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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怡撇过头去。他现在已经知道,秦月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跟他斗嘴,那是输定了的,而且多说多错,只会被他趁机吃豆腐,还不如省省口水。
秦月眠伸手覆在他额头上。萧怡刚想反抗,秦月眠已经收回了手,一边道:“你的烧已经退了,我先让人给你准备些吃的。你饿了三天了,只能先吃些清淡的。”说著,就向门口走去。
萧怡看著他消失在门後,有一点意外,也有一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不过,他当然不会再想著逃跑了。就算要走,也要先想好一个万全的计划。这样冒冒失失地出去乱晃,无异於自寻死路,他也不想再被秦月眠抱回来了。
没多久,秦月眠就拿著一个托盘回来了。托盘上是一碗稀粥和三四样清爽的小菜。
秦月眠把托盘放在桌上,等著萧怡过来吃。他本来打算亲手喂萧怡的,但是料想萧怡必定不肯,又想到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实在不能再折腾,也就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萧怡也不客气,在桌前坐下,端起碗,三两下就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又问道:“就这麽些?还有麽?”
秦月眠见他毫不抗拒地用饭,心中立时觉得欢喜,安抚道:“你饿了这麽久,一下子吃太多不合适,还是慢慢来吧。”
他哪里知道,萧怡是想著为这麽荒唐一件事情就饿死了,实在太不划算。反正逃跑也要力气,吃饱喝足了,更可以想办法。
他如今也知道,若论固执,他与秦月眠那是半斤八两,武功也差得不远,论智计,他却还差者对方一截,硬碰硬肯定是行不通的。最好还是从长计议,反正秦月眠想要真的对他做出什麽兽行来,恐怕也没那麽容易得手。
萧怡点了点头,放下碗筷,看了看秦月眠,道:“你还在这里做什麽?我现在不会走了。我不像你这麽厚颜,说话算话,你不用一直守著我。”
13
秦月眠笑容一黯,随即又挑了挑眉,道:“小怡,你是不是误会本座了?本座什麽时候骗过你?”
萧怡冷冷道:“当日是你自己说要放我下山,结果却两次使出小人手段,用茶用酒把我迷昏,这不是言而无信麽?还是说你这沈月山上的东西本来就样样有毒,凡夫俗子吃不得的。”
秦月眠叹气道:“小怡,使计把你骗上山来,确是本座的不是。不过,你也不用因此就认为本座会一直给你下毒吧?本座怎麽舍得?”
萧怡道:“我知道你断然不会承认,总是有办法狡辩的。”
秦月眠听他这样说,不由急了,上前抓住了他的手,道:“小怡,我真的什麽也没做啊。”
萧怡不说话,只是把他的手甩开了。
秦月眠道:“那次我说要放你走,虽然是气话,但绝对没有再给你下毒,只是想著要让你知难而退罢了。”
萧怡道:“那我怎麽会一出房门就昏倒?”
秦月眠无奈地道:“那是‘醉烟迷’的後劲,本来中了‘醉烟迷’之後,三个时辰之内,是绝对不能动用内力的,否则立时就会气竭昏迷,受到非常沈重的内伤。”
萧怡诧异地抬头,看著秦月眠的眼睛,那里面却没有一点虚伪之色,便道:“如此说来,那个小丫鬟所言不假了。可是我第二日醒来,却并不觉得有什麽难受。”
秦月眠道:“那还不是本座亲自为你疗伤?”说著,又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道:“本座可是整夜都贴著你,那时候你可比现在乖得多了。”
萧怡眼中有闪过一丝怒色,心道此人真是死性不改,自己刚刚还因为误会了他而生出一点愧疚来,现在看来,完全是没有必要,不管他是不是有意为之,终归就是没按好心。於是说道:“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你给我下了‘醉烟迷’?不然岂会有事。哼,你倒是把我害得很惨。”又问道:“还有昨天晚上,又是怎麽回事?那个奇怪的前辈,又是什麽来头?”
秦月眠见他问到这个,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却不答话。
萧怡见他笑得诡异,心头又是一阵发寒,道:“你说是不说?”
秦月眠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这才道:“小怡,这可是你婆婆啊。”
萧怡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皱眉道:“你说什麽,我没听清楚。”
秦月眠纵声大笑出来,一边笑,一边道:“小怡,你没听错,慕容他是我爹的爱人,算得上是你的婆婆,看到你们婆媳相处愉快,本座也就放心了。”
萧怡闻言,猛然站起身来,伸手掀翻了桌子,桌上的杯盘一齐飞出,向秦月眠脸上准确地砸了过去。他目露凶光,狠狠地盯著秦月眠,道:“你再说这样的话,小心我真的杀了你。”
秦月眠抽出折扇,及时挡在了脸前,精钢制成的扇骨与瓷器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一边躲闪,一边笑道:“既然小怡害羞,那本座不说也罢。”
萧怡见他没事,还在那里说风凉话,心里不解气,伸出右脚轻轻一勾,又将刚才倒地的桌子勾了起来,踢向了秦月眠。这桌子是紧密的红木制成,异常沈重,带起了呼呼风响。
秦月眠知道不可力敌,只得往边上闪。红木桌撞在墙上,发出一声轰然巨响,碎成了几块。
秦月眠掸了掸身上沾上的灰尘,道:“小怡,你还真的想谋杀亲夫啊?”
14
萧怡一咬牙,右手一动,又打算把一个巨大的古董花瓶往秦月眠头上砸下。
正在此刻,忽然门口传来了混乱的脚步声,紧接著,敲门声响起,离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主,少主,萧公子?出什麽事了?”
秦月眠平静地笑道:“没事,你退下吧。”
萧怡看著他,眼中像要喷出火来,但是握著花瓶的手却慢慢放下了。他可不希望自己与秦月眠大打出手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否则沈月宗上下还不知道要怎麽看待他。
自从遇见慕容青华,他终於明白,这沈月宗的人想法与世俗殊不相同,也难怪与武林中所谓的正道有些格格不入了。
离妍却还不肯离去,道:“少主,是不是萧公子受伤了?要不要请齐先生过来看看?”
秦月眠道:“萧公子没事。”
离妍道:“可是……”
言尤未已,萧怡打断她道:“我没事,你家少主也没事,只是一点小意外而已。”
秦月眠接口道:“听到了没有?本座还有事情要与萧公子‘私下’谈,你没事可以退下了。”他把“私下”两个字念得又重又长,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离妍跟在他身边多年,如何不懂他的意思,脸上一红,道了声:“奴婢告退”,就飞也似地跑走了。
秦月眠见萧怡终於镇静下来,淡淡笑道:“没想到连本座的丫鬟也偏心你,只问你有没有受伤,却不问本座有没有事?莫不是喜欢上你了吧?本座可是会呷醋的。”
萧怡道:“你怎麽不说是你本性恶劣,连贴身的丫鬟也厌恶你。”
秦月眠笑道:“这怎麽可能?若论恶劣,本座哪里比得上慕容!真不知道爹为什麽能够容忍他。”
萧怡听他提起慕容青华,追问道:“他究竟是什麽人?昨天又发生了什麽?”
秦月眠一笑,正要开口,萧怡突然又道:“你好好说,要是再给我不正经,小心我放火烧了你这沈月山。”
萧怡威胁他的话虽然很多,却一句也没能真正兑现,所以秦月眠并不怕他真的放火。不过,他也知道,把心上人惹毛了,倒霉的终归是自己,虽然很喜欢萧怡恼羞成怒的表情,也不能不适可而止。
秦月眠殷勤地拉了张椅子,垫在萧怡身後,让他坐下,自己才找了地方坐下,道:“本座方才已经说了,他是我爹的爱人,两人相伴多年了。你别看他外表看来年纪不大,实际上至少也有四十了。至於他昨天对你做了什麽,那就连本座都不知道了。”
萧怡不屑地道:“我道你怎麽会有这龙阳之好,原来你父亲就是……就是……”他说不下去,又转而问道:“是你派那什麽慕容来堵我,怎麽又说不知道?又想怎麽唬弄我?”
秦月眠笑道:“小怡,你不要误会,本座喜欢你,那就是喜欢你,与你是男是女没有关系,更与我爹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没有关系。”
萧怡哼了一声,转过头去,脸却有些红了。
秦月眠知道有戏,萧怡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他了。但他也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狗急了也会跳墙,更何况这样高傲的萧怡。若是戳穿了他,他非但不可能承认,恐怕两人又要大战一场了。
这样一想,他转过话头,道:“至於慕容,哪里是本座差遣得动的?昨日本座找不到你,怕你出事,实在没办法。求了他半天,他才勉强答应去找你,不过本座看他根本是想来看我的笑话。所以他做了什麽,说了什麽,本座根本控制不了,也无从得知,本座道还想要问你呢。”
萧怡想了一想,终於还是不好意思把慕容青华说过的话再重复出来。只好道:“就算是如此吧,我不怪你。但是事到如今,你究竟又想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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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月眠上前两步,走到萧怡身前,紧紧地盯著他,道:“小怡,你真的那麽讨厌本座麽?”
萧怡见他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不由有些慌乱,正色道:“秦少主,我本来是很欣赏你的,只可惜我不喜欢男人,不可能接受你。而你又步步紧逼,用了下三滥的手段,使我对你非常失望。”
秦月眠见他说得认真,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於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本座知道你的意思了。”言下,不由透露出黯然之意。
萧怡见他这般神色,配上微微垂下的睫毛,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落寞之感,不禁也有一些心软。但他还不至於为色所迷到神智不清的地步。在这个问题上,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妥协的。
秦月眠神情黯淡地站在他面前,默默不语。他年少聪颖,天资又高,一向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行事全凭自己喜好。他喜欢萧怡,就要把他掳到身边,想著凭自己这般人材,萧怡又怎麽会不动心?他却没有考虑过,如果对方真的不喜欢他,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萧怡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却也不像要发火,反而像是深受打击。他见到的秦月眠,或喜或怒,那都是自信满满,风流倜傥,如何会有这般神色?
他本来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令秦月眠死心,可是眼看著目的已经达到,却又丝毫感觉不到高兴,相反,却觉得心口沈重,非常压抑。
他刚准备说些什麽安慰一下秦月眠,秦月眠却忽然开口了,道:“你若真的不想待在沈月山,本座也不好强留。”
萧怡一愣,不料他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便道:“你终於决定送我下山了麽?”
秦月眠又道:“可是,让本座就这样把你送下山去,本座又不甘心。难道,就因为本座是个男人,就连一个机会都没有了麽?”
萧怡皱了皱眉,道:“你待如何?”
秦月眠抬头,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来。这个笑容,虽然仍然同往常一样赏心悦目,但萧怡却敏锐的感受到,它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萧怡心中一痛,撇过头去。
秦月眠却以为他连看都懒得看自己一眼,心下更是黯然,咬了咬牙,道:“小怡,三个月後,本座正式接任沈月宗宗主。这个日子,本座希望你能在身边。这三个月,就请你待在沈月山。仪式之後,若是你仍然坚持要走,本座决不强留。”
萧怡叹了口气,道:“秦少主,你这又是何苦呢?无论我在这里留多久,最後总还是要走的。”
秦月眠不依不饶地道:“小怡,你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我麽?”
萧怡看了看他,终於抵挡不住那双美目中的哀求之色,叹道:“罢了罢了,只要你言而有信,我就在沈月山一游。只盼你届时不要自食其言。”
秦月眠见他答应,顿时喜上眉梢,道:“小怡放心,本座就算骗尽天下人,又怎麽舍得骗你呢?”
萧怡见他又开始神采飞扬起来,说话也如往日一般讨厌,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却并不觉得後悔。只是想著,不过是一句承诺,就能换来秦月眠展颜而笑,那麽就在此处待上三个月又有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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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答应了秦月眠,萧怡也就安心在沈月山住了下来。他本来生性豁达,随遇而安,既然没有了顾虑,就开始在沈月山上游玩起来。
秦月眠果然言而有信,没有再做出什麽违背萧怡意愿的事情来,但是仍然是不放过一点机会粘在萧怡的身边,也仍然喜欢在口头上占占萧怡的便宜,不过,却不敢再随便碰触萧怡或要求萧怡下嫁给他了。
萧怡在沈月山上住了将近两个月,春天过去,天气逐渐转为炎热,转眼之间,已经进入了初夏时节。
萧怡其实心里也承认,在沈月山的这两个月,比他过去二十五年的生活都要惬意自在得多。他出身武林世家,家教最严,从四五岁起就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习武上。等到武艺初成、闯荡江湖的时候,更是受到家中种种约束,不能做错一点事情,否则必然会受到家规惩治。
他本以为天底下的世家子弟都是一样,人在江湖也就是不过如此。到了沈月宗才知道,还有这样一种生活。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