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安丽珠气哼哼地进了里屋,抬屁股坐在写字台上,两条腿像连着线的木偶,在下边乱晃。
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安丽珠心头,想当年安丽珠与李冬谈恋爱时,第一次到北京,以同学的名义住在李冬的家里,那时,李冰、李雪还在上学。李冬的“死爹”,这是安丽珠在李冬面前对李冬老爹的尊称。
之所以安丽珠与李冬的老爹结了这么大梁子,是因为安丽珠第一次到首都后,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与招待,甚至,李冬的“死爹”和他的“缺德妈”都没有和安丽珠说一句话,这成了安丽珠心中永远的痛,所以,安丽珠从来也不管李冬的爹叫爸,也不管李冬的娘叫妈。可以摆在桌面上的理由是,他们还没给改口钱呢;摆不上台面的最根本的理由是:谁让他们看不上我!
安丽珠的直觉也没错,确实,以李冬爹为代表的李冬家所有人,除了李冬,都不喜欢安丽珠。李冬爹考虑的最实际,找个外地的,到时分配太麻烦。李冬妈觉得安丽珠长得矬,“矬老婆高声”,也有些科学道理,因为,人一矮,要在精神上压倒别人,首先得在气势上压倒人,气势的第一外在表现就是得在声音上压倒人,所以得高声。当然,这个规律只存于女布衣黔首之间,即“矬老婆”。古代是做穷人难,做穷女人更难,做穷矮女人更是难上加难,那时又没有女权运动,也没有专门维护妇女权益的联合组织,唯一自救的方法只有“高声”了。所以安丽珠特爱看县官升堂的戏曲。居高声自远嘛,不用自己发声发威,县官往外一走,自有一班衙役为其高喊一声“威——”。
安丽珠为了能在李冬家发威,向李冬家打出的第一拳就是先把他妈他爸拿下。不管李冬爸妈叫爸妈。李冬爸妈对此事就像东亚人对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和文部省修改教课书一样敏感。他爸立即召见李冬,向他提出严重警告。李冬对此事也高度重视,采取积极主动措施,力争将影响缩小在几个知情人之中。于是,斡旋、磋商、调解,未果。
最后,李冬只得以安丽珠从小没爸,没叫过爸,张不开嘴为由,总算对他老爸有了个交待。就是,人家连自己的爸都没叫过,凭什么管你爸叫爸。
再说,安丽珠心里还有另一番想法。在安丽珠的老家,在正式婚礼上,公公婆婆要给新娘子一定数量的货币,这个货币被称作“改口钱”,即新娘子从接到这笔钱的一刻起,正式叫一声“爸妈”,以此说明,从今天开始,我以合法身份入住你家,才可以做到生为公家人死为公家鬼,从一个外人正式转成一个内人。这笔钱是联接新娘子与公公婆婆的一条人工脐带,也可以说是给新娘子的正名费吧。安丽珠没有收到这笔钱,当然不能叫了,孔圣人他老人家教导说:名不正则言不顺嘛,没有给安丽珠正名,也怪不得安丽珠。
李冬最怕的就是安丽珠控诉他“死爹”和“缺德妈”的罪行,真是字字血,声声泪。这时,连安丽珠自己都奇怪,他妈他爸的那些罪行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连细节都不能忘记,甚至他那“死爹”和“缺德妈”得罪她时脸上的一个细微表情,说话语气中的一丝不屑,冲突中的一个细小动作,等等,等等,都被安丽珠记录在案,时间,地点,见证人,事情的经过,结果等。这些有案可查的罪行,随时被安丽珠当作打击李冬的炮弹。
凭良心讲,李冬也认为他妈他爸做得有些过分,所以,每当安丽珠有非分要求或是无理取闹时,每当李冬想教育教育安丽珠时,安丽珠便会立即将话题转移到“他爹他娘”的重大罪行上,一剑封喉。
安丽珠气鼓鼓地坐在桌上,两眼朝天。她婆婆得胜还朝似的走进来,假装欣赏窗外她养的君子兰。倒底安丽珠年轻,忍不住地先开了口。在外交上,那得看谁能沉得住气,谁先开口,就意味着气先短了。
“嘁,看你家李雪能找个什么样的?北京人,北京人有有出息的吗?”
“那也比外地的强。”
“外地的咋啦?”
“穷亲戚多呗?”
“穷亲戚碍着你什么事啦?”
“事多。”
安丽珠没了下词。在北京,吵架就像接龙,如果你接不上,就算是输了。安丽珠败下阵来。这还是第一次输给李冬他妈。安丽珠痛定思痛,下决心再不管他家的臭事。
冰人安丽珠的冰人生涯,就这么以失败的结局开始了。
“张军,你来一下。”
安丽珠面带笑容,神秘兮兮地将刚分到局里不到半年的张军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啥事,这么高兴?”
“上次老高给你介绍的女朋友咋样啦?”
“早没戏了,你还不知道?”
“哎,我给你介绍个咋样?”
“哪的人?”
“不知道,没问。”
“叫什么?”
“不知道,忘了问了。”
“长的咋样?”
“那我哪知道,我也没见过。”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介绍啥!”
“我知道的你都不问,偏问我没问的,你啥意思呀!人家可是,北师大硕士,一米六八,现在石油大学教书,多合适呀!”
直至今日,张军还经常不经意地说:
“安丽珠,还给人介绍对象呢,一问三不知,只知道是个女人,拉个女人就给人介绍对象。”
安丽珠不但不认真总结经验教训,反而认为别人太挑。从此,安丽珠就像个人贩子,手里的男男女女一把一把的,几年下来,就是没有一个让安丽珠给冰成对的。
再接再厉,屡败屡战。安丽珠跟自己叫劲,我就不信,我就介绍不成一对儿?
机会来了。
安丽珠同班同学因患抑郁症,在家呆了快十年了,也没结婚。她这位同学本来就内向,从上学时就不接触女生,特别像安丽珠这样成天疯疯癫癫的女生,更是让他觉得女生太可怕了。毕业后,他们班只有他和安丽珠分在北京。同学嘛,就这么两个,还不来往?自从安丽珠的这个同学患病以后,安丽珠就觉得应该帮帮他。现在的人不缺吃也不少穿的,帮什么呢?当然,为他找个对象。可是,在北京,多少有才华的有房有车有财的男人找不到对象,像他?
“我告诉你,别惹事,南树可有病,你别害人。”
李冬警告安丽珠。
“你才有病,人家早就好了。再说,抑郁症跟本就不是病,主要是他在家呆的,不接触社会,找个对象就好了。”
“你放屁,抑郁症怎么不是病,人家才好了,你要再给人家折腾出病来?再说,农村的怎么啦,保姆怎么啦,就该找个神经病?你就缺德吧。”
“你才缺德。”
原来,安丽珠单位的一位女领导,与安丽珠关系不错,经常在一起聊天。一天,这位女领导说起她家干女儿小英,让她心事未了。原来,这位女领导没有孩子,小英是从丈夫家乡请来的保姆。因为小英特聪明,会来事,长得又好,在家里只干了半年,女领导便将小英认了干女儿,另请了一个保姆,小英便在干妈干爸的关心下,出去闯天下了。但是,就是自己的亲生女,也得出嫁,出去住呀,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家里呀。所以,女领导说,想给小英找个对象,小英唯一缺少的就是住的地方,得找个好人家,对小英好就行。安丽珠一拍手,喜从天降,好像她要出嫁似的。
按照安丽珠的想法,应该是没问题的。
南树应该不算是病人,而且南树的爸妈都是教师,人品也好,怎么也不会给小英气受,多好。小英呢,总算在北京安个家,两好合一好,多好。
“人品没问题,阿姨,我保证,是我们领导的干女儿!”
“他家没问题,而且我同学特好,跟你说吧,刘婷,他接触的女人,除了他妈和他妹,就是我了,真的,我们同学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他吗?”
“小英,我跟你说,他就是有点内向,接触社会少,人是没问题,虽说比你大点,可是,他家里人好呀,你想想,你要是跟了他,你可以出去干活,你也可以在家呆着,他妈他爸就这么一个儿子,其实,他就是不愿意出去,在家呆着,有爹妈养着,谁不愿意呀!所以,我总说,他的病都是装的,什么有病,抑郁症算病吗?”
“叔叔,我跟你说,你以后千万别提什么保姆,你想呀,小女孩,哪愿意让人说是保姆出身呢?人总有不愿让人提的地方,这不是揭短吗?”
“小青,小英不是那种女孩子,哪会有跟了你哥再把你哥甩了的道理,再说,人家能骗咱啥,现在又不是过去,要办什么户口什么的,不至于。”
就这样,安丽珠跟刘婷说、跟南树解释、指出小英能够得到的实惠、消除南树之妹的疑问,这哪是介绍对象呀,安丽珠整个是开了个心理诊所。
小英和南树见了面,安丽珠请的客。参加人有安丽珠、小英、南树、南树的爹妈。饭后,他们开始了一般性交往。由于这桩准婚事的功利性太强,真是各怀心腹事。对于这些早就应该看到的问题,安丽珠却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
“大学生有什么了不起?现在的大学生多了。”
“丽珠,你说,小英在北京没有亲戚,大礼拜,我们叫她来我家里玩,没有什么错吧?再说,她和南树谈朋友,不来我家去哪里?”
“丽珠,小英这孩子是好孩子,人也聪明,就是有点太那个点,几天没有来电话了。”
“安姐,你说,我好心好意地待她,让她从原来住的地方搬出来,我在离我家近的地方给她租房子,我当妹妹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能好,我有什么错吗?小英不但不领情,还说我要控制她自由。我为了我哥,为了我爸妈,希望他们好,钱,我再多花,都没意见,是我意愿的嘛。”
“安阿姨,你说,我还没和南树怎么样呢,他家人就把我当成他家媳妇似的,周末要到他家去过,没事要打个电话,没事就给我打电话,不光南树打,他妈他爸还要打。安阿姨,你说,我就挣那点钱,每次打我手机。他家不缺钱,可也没给过我一分呀,再说,给也不能要呀,再说,我还要工作,没事就打我手机,害得我老板成天说我事多。还有,他妈他爸好像我就是他家的人了似的,还说,没事要过来陪陪南树,他们怎么不说让南树过来陪陪我呢?还说知识分子懂礼貌,他家的人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由于小英在领导家里见过世面,许多经常上电视的中央领导,小英都见过本人,甚至还能与一两个攀上点什么关系,这大大助长了小英的蔑视世上百分八十五以上的知识和智力。
于是,安丽珠开始了第二轮六方会谈。小英、小英干妈、南树、南树的妹妹、南树的爸爸、南树的妈妈。
这一天。
早上八点至十点:安丽珠与小英干妈就此事谈了两个小时。
十点零五分:给小英打了个电话,让她中午十一点半,到单位对面的胡同里,请小英吃饭。
十点十分:下楼接人。安徽来了两个处长,谈有关业务方面的事情。
十一点三十分至一点四十分:请小英在满江红饭店吃饭,席间,与南树家联系好,晚上带小英去南树家。饭费花去八十九元。
十三点五十分:接人。开会。
十六点五十分:会议结束,送走客人,写了动态日报,交办公厅。
十七点整:在门口接了小英,打了车。到南树家门口买了水果等礼品,爬六楼,于六点二十五分进入南家。
十八点四十分:到南树家楼下的一饭店吃饭。席间,打电话向家里告知。
二十一点四十分:送南树一家回家。
二十二点整:从南树家出来,打上车,送小英回航天桥住地。
二十三点十五分:回到方庄家里。
“著名外交家回来了?”
安丽珠此时已是口不能言,摆摆手,放下包,直奔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
小英和南树谈了整整一个月,这是安丽珠冰人生涯的最好业绩,大多数都是没见面或只见一面就寿终正寝的。
无论什么业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在这一个月里,安丽珠付出了:
打车费、饭费、礼品费等计六百八十多元;
那天由于说话过多,安丽珠初步算了算,整整十六个小时不停地说话,因此,第二天,安丽珠的嗓子便不能发声,到医院检查,说是急性喉炎,要声休。不光安丽珠,所有单位里的人都没听过要声休的,安丽珠让同事开了眼界。
从此以后,安丽珠坐下了喉炎的病根,也就是俗话说的“话痨”,只要说话多一点,便发不出声——喉炎。
安丽珠得病,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