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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老,斯足矣。”遂以医取资于人,而即其处立寝庐、讲堂、重门、斋庖之
房、棲客之舍,而合其徒入而居之。独殿之役最大,自度其力不能为,乃使
庆、明、杰持簿乞民间,有得辄记之,微细无不受,浸渐积累,期月而用以
足,役以既。自可栖之来居至于此,盖十年矣。
吾观佛之徒,凡有所兴作,其人皆用力也勤,刻意也专,不肯苟成,不
求速效,故善以小致大,以难至易,而其所为,无一不如其志者,岂独其说
足以动人哉?其中亦有智然也。若可栖之披攘经营,敚讼ぃ曛茫
以及其志之成,其所以自致者,岂不近是哉?噫!佛之法固方重于天下,而
其学者又善殖之如此。至于世儒,习圣人之道,既自以为至矣,及其任天下
之事,则未尝有勤行之意,坚持之操,少长相与语曰:“苟一时之利耳,安
能必世百年,为教化之渐,而待迟久之功哉!”相薰以此,故历千余载,虽
有贤者作,未可以得志于其间也。由是观之,反不及佛之学者远矣。则彼之
所以盛,不由此之所自守者衰欤?与之记,不独以著其能,亦以愧吾道之不
行也已。曾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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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政堂记
尚书祠部员外郎、集贤校理太原王君为池州之明年,治其后堂北嚮,而
命之曰思政之堂。谓其出政于南嚮之堂,而思之于此也。其冬,予客过池,
而属予记之。
初,君之治此堂,得公之余钱,以易其旧腐坏断,既完以固,不窘寒暑。
闢而即之,则旧圃之胜,凉台清池,游息之亭,微步之径,皆在其前;平畦
浅槛,佳花美术、竹林香草之植,皆在其左右。君于是退处其中,并心一意,
用其日夜之思者,不敢忘其政,则君之治民之意勤矣乎!
夫接于人无穷,而使人善惑者,事也;推移无常,而不可以拘者,时也;
其应无方而不可以易者,理也。知时之变而应之,见必然之理而循之,则事
者虽无穷而易应也,虽善惑而易治也。故所与由之,必人之所安也;所与违
之,必人之所厌也。如此者,未有不始于思,然后得于己。得于己,故谓之
德。正己而治人,故谓之政。政者,岂止于治文书、督赋敛、断狱讼而已乎?
然及其已得矣,则无思也。已化矣,则亦岂止于政哉!古君子之治,未
尝有易此者也。
今君之学,于书无所不读,而尤深于《春秋》,其挺然独见,破去前惑,
人有所不及也。来为是邦,施用素学,以修其政,既得以休其暇日,乃自以
为不足,而思之于此。虽今之吏不得以尽行其志,然迹君之勤如此,则池之
人,其不有蒙其泽者乎?故予为之书。嘉祐三年冬至日南丰曾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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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州宜城县长渠记
荆及康狼,楚之西山也。水出二山之间,东南而流,春秋之世日鄢水,
左丘明传,鲁桓公十有三年,楚屈瑕伐罗,及鄢,乱次以济是也。其后曰夷
水,《水经》所谓汉水又南过宜城县东,夷水注之是也。又其后曰蛮水,郦
道元所谓夷水避桓温父名,改曰蛮水是也。秦昭王三十八年,使白起将,攻
楚,去鄢百里,立堨,壅是水为渠以灌鄢。鄢,楚都也,遂拔之。秦既得鄢,
以为县。汉惠帝三年,改曰宜城。宋孝武帝永初元年,筑宜城之大堤为城,
今县治是也。而更谓鄢曰故城。鄢入秦,而白起所为渠因不废。引鄢水以灌
田,田皆为沃壤,今长渠是也。
长渠至宋至和二年,久隳不治,而田数苦旱,川饮者无所取。令孙永曼
叔率民田渠下者,理渠之坏塞,而去其浅隘,遂完故堨,使水还渠中。自二
月丙午始作,至三月癸未而毕,田之受渠水者,皆复其旧。曼叔又与民为约
束,时其蓄泄,而止其侵争,民皆以为宜也。
盖鄢水之出西山,初弃于无用,及白起资以祸楚,而后世顾赖其利。郦
道元以谓溉田三千余顷,至今千有余年,而曼叔又举众力而复之,使并渠之
民,足食而甘饮,其余粟散于四方。盖水出于西山诸谷者其源广,而流于东
南者其势下,至今干有余年,而山川高下之形势无改,故曼叔得因其故迹,
兴于既废。使水之源流,与地之高下,一有易于古,则曼叔虽力,亦莫能复
也。
夫水莫大于四读,而河盖数徙,失禹之故道,至于济水,又王莽时而绝,
况于众流之细,其通塞岂得如常?而后世欲行水溉田者,往往务蹑古人之遗
迹,不考夫山川形势古今之同异,故用力多而收功少,是亦其不思也欤?
初,曼叔之复此渠。白其事于知襄州事张瓌唐公。公听之不疑,沮止者
不用,故曼叔能以有成。则渠之复,自夫二人者也。方二人者之有为,盖将
任其职,非有求于世也。及其后言渠堨者蜂出,然其心盖或有求,故多诡而
少实,独长渠之利较然,而二人者之志愈明也。
熙宁六年,余为襄州,过京师,曼叔时为开封,访余于东门,为余道长
渠之事,而诿余以考其约束之废举。予至而问焉,民皆以谓贤君之约束,相
与守之,传数十年如其初也。予为之定著令,上司农。八年,曼叔去开封,
为汝阴,始以书告之。而是秋大旱,独长渠之田无害也。夫宜知其山川与民
之利害者,皆为州者之任,故予不得不书以告后之人,而又使之知夫作之所
以始也。曼叔今为尚书兵部郎中,龙图阁直学士。八月丁丑曾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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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山亭记
闽故隶周者也,至秦开其地列于中国,始并为闽中郡。自粤之太末,与
吴之豫章,为其通路。其路在闽者,陆出则■于两山之间,山相属无间断,
累数驿乃一得平地,小为县,大为州,然其四顾亦山也。其途或逆坂如缘絙,
或垂崖如一发,或侧径钩出于不测之溪上,皆石芒峭发,择然后可投步。负
戴者虽其土人,犹侧足然后能进。非其土人,罕不踬也。其溪行,则水皆自
高泻下,石错出其间,如林立,如士骑满野,千里下上,不见首尾,水行其
隙间,或衡缩蛟糅,或逆走旁射,其状若蚓结,若虫镂,其旋若轮,其激若
矢。舟溯沿者,投便利,失毫分,辄破溺。虽其土长川居之人,非生而习水
事者,不敢以舟楫自任也。其水陆之险如此。汉尝处其众江淮之间而虚其地,
盖以其陿多阻,岂虚也哉?
福州治侯官,于闽为土中,所谓闽中也。其地于闽为最平以广,四出之
山皆远,而长江在其南,大海在其东。其城之内外皆涂,旁有沟,沟通潮汐,
舟载者昼夜属于门庭。麓多桀木,而匠多良能,人以屋室巨丽相矜,虽下贫
必丰其居,而佛老子之徒,其宫又特盛。城之中三山,西曰闽山,东曰九仙
山,北曰粤王山,三山者鼎趾立。其附山,盖佛、老子之宫以数十百,其瓌
诡殊绝之状,盖已尽人力。
光禄卿、直昭文馆程公为是州,得闽山嵚崟之际,为亭于其处,其山川
之胜,城邑之大,宫室之荣,不下覃席而尽于四瞩。程公以谓在江海之上,
为登览之观,可比于道家所谓蓬莱、方丈、瀛州之山,故名之曰道山之亭。
闽以险且远,故仕者常惮往,程公能因其地之善,以寓其耳目之乐,非独忘
其远且险,又将抗其思于埃■之外,其志壮哉!
程公于是州以治行闻,既新其城,又新其学,而其余功又及于此。盖其
岁满就更广州,拜谏议大夫,又拜给事中、集贤殿修撰,今为越州,字公闢,
名师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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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州赵公救灾记
熙宁八年夏,吴越大旱。九月,资政殿大学士、右谏议大夫知越州赵公,
前民之未饥,为书问属县:灾所被者几乡,民能自食者有几,当廪於官者几
人,沟防构筑可僦民使治之者几所,库钱仓廪可发者几何,富人可募出粟者
几家,僧道士食之羡粟书于籍者其几具存,使各书以对,而谨其备。
州县吏录民之孤老疾弱不能自食者二万一千九百余人以告。故事,岁廪
穷人,当给粟三千石而止。公敛富人所输及僧道士食之羡者,得粟四万八千
余石,佐其费。使自十月朔,人受粟日一升,幼小半之。忧其众相蹂也,使
受粟者男女异日,而人受二日之食。忧其且流亡也,于城市郊野为给粟之所,
凡五十有七,使各以便受之,而告以去其家者勿给。计官为不足用也,取吏
之不在职而寓于境者,给其食而任以事。不能自食者,有是具也。能自食者,
为之告富人,无得闭粜。又为之出官粟,得五万二千余石,平其价予民。为
粜粟之所,凡十有八,使籴者自便,如受粟。又僦民完城四千一百丈,为工
三万八千,计其佣与钱,又与粟再倍之。民取息钱者,告富人纵予之,而待
熟,官为责其偿。弃男女者,使人得收养之。
明年春,大疫,为病坊,处疾病之无归者。募僧二人,属以视医药饮食,
令无失所恃。凡死者,使在处随收瘗之。
法,廪穷人,尽三月当止,是岁尽五月而止。事有非便文者,公一以自
任,不以累其属。有上请者,或便宜多辄行。公于此时,蚤夜惫心力不少懈,
事细钜必躬亲。给病者药食多出私钱。民不幸罹旱疫,得免于转死,虽死,
得无失敛埋,皆公力也。
是时旱疫被吴越,民饥馑疾疠,死者殆半,灾未有钜于此也。天子东向
忧劳,州县推布上恩,人人尽其力。公所拊循,民尤以为得其依归。所以经
营绥辑先后终始之际,委曲纤悉,无不备者。其施虽在越,其仁足以示天下;
其事虽行于一时,其法足以传后。盖灾沴之行,治世不能使之无,而能为之
备。民病而后图之,与夫先事而为计者,则有间矣;不习而有为,与夫素得
之者,则有间矣。予故采于越,得公所推行,乐为之识其详,岂独以慰越人
之思,将使吏之有志于民者,不幸而遇岁之灾,推公之所已试,其科条可不
待顷而具,则公之泽岂小且近乎!
公元丰二年以大学士加太子少保致仕,家于衢。其直道正行在于朝廷、
岂弟之实在于身者,此不著。著其荒政可师者,以为《越州赵公救灾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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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农诏
夫农,衣食之所由出也,生民之业,莫重焉。一夫之力,所耕百亩,养
生送死,与夫出赋税、给公上者,皆取具焉。不幸水旱暝螣之灾,往往而有,
可谓劳且艰矣。从政者知其如此,故不违其时,不夺其力以使之,明时之因
析以授之,差地之腴瘠以处之,春省耕、秋省敛以助之。《诗》曰“馌彼南
亩,田畯至喜。”言上所以劳之也。又曰:“骏发而私,终三十里。”言上
所以劝之也。其奖励成就之者如此。
朕自承天序,内重司农之官,外遣劭农之使。为之弛力役,均地征,修
水利。或一雨愆期,则忧见于色;或一谷不成,则为加恻怛。有复除之科,
有赈恤之令。夙夜孜孜,焦心劳思者,凡以为农也。今耕者众矣,而尚有未
勉;垦田广矣,而尚有未辟。岂拊循劝率有所未备与?抑吏怠而忽,不能宣
究与?有司其于农桑之务,益思所以除害兴利。诏令已具者,无或壅阏;所
未尽者,勿惮以闻。要使缘南亩之民,举欣欣然,乐职安业,洽于富足,称
朕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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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经费札子
臣闻古者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使有九年之蓄。而制国用者,必于岁杪,
盖量入而为出。国之所不可俭者,祭祀也。然不过用数之仂,则先王养财之
意可知矣。盖用之有节,则天下虽贫,其富易致也。汉唐之始,天下之用常
屈矣,文帝、太宗能用财有节,故公私有余,所谓天下虽贫,其富易致也。
用之无节,则天下虽富,其贫亦易致也。汉唐之盛时,天下之用常裕矣,武
帝、明皇不能节以制度,故公私耗竭,所谓天下虽富,其贫亦易致也。
宋兴,承五代之敝,六圣相继,与民休息,故生齿既庶,而财用有余。
且以景德、皇祐、治平校之:景德户七百三十万,垦田一百七十万顷;皇祐
户一千九十万,垦田二百二十五万顷;治平户一千二百九十万,垦田四百三
十万顷。天下岁入,皇祐、治平皆一亿万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