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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日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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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出了茫然,十分的茫然。我们生活在机械的时代,看惯了机械运动,所以,我们早已学会了见怪不怪。    
    只要婚姻还在,婚姻的职责就必然在,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推卸。然而,即使如此,今天,我也无法再容忍这种该天诛的事情发生了。    
    今天,在王昊的手提包里我看见了那个女人的照片,是他们在大连的一张合影,那个女人,长得真像紫烟,真像!尤其是那双眼睛!但就是没有紫烟十分之一的神韵。这就像是拿东施和西施比较一样,同样是女人,但,能一样吗?    
    借着酒劲儿,我说,“我要惩罚你!因为你错了!”他说,“好。”    
    我就拿来了剪刀,对着他嘿嘿地坏笑,他忙捂了裤裆,向后退。    
    我说,“你都跑了,让我惩罚谁去啊?”    
    他说,“你这不是要谋杀亲夫吗!”    
    我说,“怎么了?反悔了?不敢了?”    
    他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非非,你喝多了!改天再惩罚吧!”    
    我说,“不,就今天!”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固执地认为人类的祸根就是那里,须得除掉它们,世界才能干净起来,安静下来。当然,我并不是真的要剪掉那个祸根,我只是想小示惩戒罢了,但是,他越躲越激发了我的邪念,我真的想铲除那个祸根了!所以,我不得不说出来,“你最好别躲,越躲越出事儿!”我私下里认为,坏念头只要说出来也就不会做了,否则,我相信我一定会那么做的。我的身体里有善和恶两大守护神,他们从来都是互不相让的,相互算计,相互贬抑,相互为敌,机关算尽,就是想把对方置于死地,可是偏偏谁都没那本事,只有靠我老人家协调了。    
    他犹豫了一下,狠了狠心,松开了手,大无畏地昂起了头,却闭上了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他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很惶惑地看着他的脸,直到剪刀突然掉在了地板上。    
    他睁开眼,煞白着脸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那表情真是奇怪极了!    
    可我为什么突然想哭呢?    
    我究竟是在惩罚他呢,还是在惩罚自己?为什么我感觉心痛的是我,而不是他呢?    
    


第二部分:烟花烫自由的风吹过了

    1997年4月30日  晴  自由的风吹过了    
    房子装修好了。其实很简单,就是铺了木地板,刷了墙,吊了灯,精装了厨卫,没有任何装饰,但用去了我最后一点积蓄。    
    等过了“五一”,发了工资,我就去买一架六十倍的望远镜,放在窗口,这样,可就有的看喽!那城墙根儿底下偷情的男女可就全都曝了光喽!可惜啊,人间故事千千万万,内容却是千篇一律的无聊!每个人都以为自己过得蛮精彩的,实际上却空洞无物。到死那天才发现,唉!人一辈子原来只是为了一张嘴啊!什么爱情,什么事业,什么名利,只不过是生活太枯燥,人跟自己玩的一场游戏罢了。这就像什么呢?这就像一个饥饿的人,饿急了会把蚊子看成猪一样,而一个吃饱的人,会把猪看成蚊子。    
    自始至终,我没有告诉王昊关于这房子的事儿,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没有窗帘,阳光可以自由出入,当然我也可以自由出入,但不能像它们那样自由出入。我可以在阳光下睡觉,当然,阳光也可以躺在我身边,也可以睡在我身上,反正,我不在乎。只是,我愈加感觉口干舌燥,浑身燥热罢了。还没有入夏,天气就已经很热了,我想会越来越热,越来越热,直到南极和北极的冰化成了水,在某处汇合。我想会的。    
    宽敞的天台上,空荡荡的,一米多高的砖墙隔断了走向天空的路。站在这里,我可以看清楚大半个长安城,还能看到风从长安城上空刮过,飘在半空的沙尘点点滴滴的,被阳光折射得光怪陆离,像萤火虫似的。西边铺满了红霞,太阳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蛋黄,还是土鸡生的那种,橘黄中夹着血色。东边有一个蛋清似的月牙挂在灰蓝色的天幕上,透明而且轻巧,透明得就像不存在似的,又轻巧得没着没落……    
    我想要飞!我就是想飞!——像灰尘一样,像鸟儿一样,像云一样!我要飞!    
    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只要有一点点幻想,只要有一点点可以骄傲的资本,我就要飞翔!没有风,照旧可以飞翔!凡有土,就可以生长,凡有云,就可以幻想,凡有天空,就可以飞翔!我相信我的笑容可以唤醒百花竞放,我相信我的青春可以使天使不再掩藏翅膀,我相信我的期望可以洗白月亮!    
    真的,我相信总会有一方净土,存在着干净的爱情,干净的希望。只不过不在这里,是在天堂。原本是在这地球上的,可惜现在,已从地球上消亡了,我怎样才能找到天堂呢?    
    我不是伯夷叔齐,我不会不食周粟,上天也不会怜我气节,赠我鹿奶,当然我也没有可能妄想鹿肉,所以我不会饿死。求生是人类最本能的欲望,我又岂能例外?想那集体自杀的羚羊,仅仅为了一方的生态,着实悲壮,而人,怎么能如此愚蠢呢?即使把天堂赶出银河系,也不能留给它一间屋的地方,这简直就是从我们的手上夺面包嘛!虽然说我们有的是面包!或许有收藏家想收藏天堂?那就先收藏梦吧,如果可能的话,那里可能会有天堂。    
    不管怎么说,我有了一处属于自己的地方,即使是洞穴吧,也让我多了一份安全感。而在这之前,我的安全感全部寄托在手中这支烟上。当手心袅袅升起一团烟雾,我就会看见我的存在,如烟上升,如烟消散。     
    留一点儿空间给自己吧,哪怕只是在一条细长蜿蜒的巷陌街头,高耸入云的墙,厚厚的,遮蔽了整片天空,只要我能够随心所欲地走。    
    留一点儿时间给自己吧,可以真的踏上那条长满了青苔的石板路,哪怕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历史驿道,至少我能明白生命的去处。    
    留一点儿感觉给自己,在这个正在被物化的世界,让自己看得见脚下深深浅浅的脚印,明白自己是在用双脚走路,至少让我能理解生命的辛苦。    
    留一点儿希望给自己,哪怕所有的白云均已坠落,我还可以听到有风吹过。即使漫长的生命里只有漫长的孤独,风可以带我找到种子。    
    再留一点儿憾事给自己吧,让我可以自由地哭泣,哪怕干裂的土地没有一滴雨,我也能够灌溉自己。    
    


第二部分:烟花烫皆大欢喜

    1997年5月14日  晴  皆大欢喜    
    今天和紫烟一起过生日,约好了取中间值,她推六天,我提前六天。这是我们认识十年来第一次一起过生日。十年啊!谁能想到时间竟是如此不济,一眨眼就已斗转星移,少女变成了少妇了呢?再过十年,少妇就变成了老妻!谁的妻暂且不提,有无儿女承欢膝下也暂且不提,只说今日,忆起年少之时,即已唏嘘。    
    有意思的是,紫烟居然满堂挂着“寿”字,各种各样的字体,龙飞凤舞的。她先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还赶鸭子上架,硬是逼我也做了两道菜。她笑吟吟地袖手旁观,却急坏了头发灰白的大厨,搞晕了年轻俊俏的配菜,终于,我做出了一道程序复杂、手工考究的酸溜大白菜和一盘木须肉。紫烟说,这可是高难度大菜,最见功底的,考厨师就用这个,笑煞人也!    
    厨师、服务员都来敬酒,闹哄哄就喝了个杯底朝天,二十几个人开了四桌,当然是饭店打烊之后干的。“噼里啪啦”,紫烟还放起了鞭炮,寂静的街巷便浓烟滚滚了。然后赶紧打扫,怕被人罚款。不亦乐乎?    
    等大家都走了,关上门,我们听着音响里谁弹的古筝和脚下汩汩流动的水声,却沉默了。    
    后来,她问我,“你能看到未来吗?”我说,“我看不到。”    
    那就“今宵有酒今宵醉”吧,管它明天是什么样子呢!    
    紫烟说,“我不想做女强人,真的,我觉得女强人是个贬义词,女人总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去做女强人。谁好好的日子不愿意过,非要跟男人一较短长呢?”    
    我说,“也不一定。当女人无法信任爱情了,对生活没有希望了,或者生活太乏味了,都会这么做。活着总得有点儿事做,才不至于熬不下去嘛!”    
    紫烟说,“我不为名,我只为利,我希望赶快赚够自己下半辈用的钱就罢手,然后安心写书。”    
    我说,“你不知道人民币在贬值吗?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十块钱也能过一个星期,现在能吗?以前一个万元户多么令人羡慕啊,现在呢?我们永远赚不够下半辈子用的钱,所以我们只能一直干下去。”    
    紫烟说,“那也太悲惨了!那我们不就成了挣钱的机器了?”    
    我说,“谁说不是呢?我倒有个办法可以送给你。”    
    紫烟说,“还是别说了,我知道!你是说让我把自己给卖了。”    
    我说,“那样也挺好啊!你就可以安心写书了!”    
    紫烟说,“我呸!是该当牛做马了!我还没当够啊!”    
    我说,“你现在后悔离婚吗?”    
    紫烟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后悔,只是有时候,觉得一个人挺孤单的。”    
    我说,“好男人多的是,以后再找一个好的。”    
    紫烟说,“不找了!没有男人可以信任了!儿女之情尚且如此,何况半路出家的呢?”    
    我说,“你父母不急吗?”    
    紫烟说,“他们急什么?我根本没告诉任何人我离婚的事。我跟韩风说好的,逢年过节,大家还和以前一样一同去拜见父母,平素里绝不来往,等到谁找到了另一半再公开不迟。”    
    我说,“他不是已经有另一半了吗?”    
    紫烟说,“他不承认,那就这样了。”    
    我说,“你是不是还想跟他复婚?”    
    紫烟说,“说实话,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觉得越来越不可能了。时间会改变一切的。”    
    我说,“那你为什么要向别人隐瞒离婚的事呢?”    
    紫烟说,“怕麻烦!男人本来多得就跟苍蝇似的,鸡蛋裂了缝,他们还不一哄而上啊!”    
    我说,“看把你美的。”    
    紫烟说,“那是。”    
    我们笑了。    
    我说,“你为什么从来不问我和王昊怎么样了?”    
    紫烟说,“你没让我问啊!”    
    我说,“我想离婚了。”    
    紫烟说,“过日子不容易,小两口吵吵闹闹很正常的,王昊人不错,别没事儿欺负人家!”    
    我说,“我哪儿有欺负他?分明是他欺负我。算了,今天不说了!”    
    紫烟说,“好!来为我们不知道未来的未来干一杯吧!”    
    我说,“也为我们又长了一岁!”    
    我们一直聊到天都亮了,却不知道究竟在聊什么,好像在说未来吧,可是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谁知道呢?    
    


第二部分:烟花烫相信自己没错的

    1997年5月21日  晴  相信自己没错的    
    说着话,我把烟头按在了左臂那朵梅花的正中央,然后,一脸平静对王昊说:“我们离婚吧!谢谢你给我过生日,但我跟紫烟已经过过了,前几天过的,对了,紫烟离婚了。”王昊一脸惊愕地看着我。    
    “真的!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说,“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不要再说了。”    
    “你还是不原谅我?我已经改了!”王昊魂不守舍地说。    
    “这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感情也好、婚姻也罢,是两个人的事儿,不能单方面说了算的,我放弃了。行吗?”我说。    
    “我不同意。”王昊倔强地说。    
    “我希望你同意,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如果闹上法庭,就不好看了。你说,是吗?”我说,“好好想想吧。我不开玩笑的。”    
    “不用想,我不同意!你随便吧。”他愤然离席,一宿未归。    
    我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和书,连同我的照片、我们的照片,搬到了新居。    
    我并没有买望远镜,但买了窗帘和浴具。    
    房子仍是空的,只是多了几个大纸箱子。    
    我在想,我并不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为什么我还会不自觉地追求完美呢?难道这是我还没有发掘到的秉性?难道我可以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吗?难道我不是个现实主义者吗?难道我真的不在乎尘世的快乐,却妄想天堂吗?    
    这就是天堂吗?就像神话故事里说的灵霄宫吗?或者,广寒宫?我是嫦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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