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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压下去的火又升了上来,几乎没拍案而起,“那你说什么事情才够重要?你的工作?”
流川眼睛冰冷地看着我,仿佛看着法庭上他马上要审问的证人,慢慢说,“所以,你真正生气的原因是我的工作,是不是?我知道最近一年里我的工作确实占去了我大部分的时间,但我都尽量空出了晚上和周末,你想要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尽量配合,而在其余的时间,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留给彼此一定的空间,你不是一直喜欢这样的安排吗?”
听流川这口气,到好像我真成了他的地下小白脸,无聊地和他的工作争宠,我怒极反笑,索性胡闹到底“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你的工作重要。”
流川冷冷地看着我,“这两者根本无从比较,恕我不奉陪你心血来潮时的幼稚游戏。”
望着强硬地不肯让步,不肯立刻说出我比较重要的流川,我恨的牙痒痒。我知道对流川来说,做检察官不仅仅是工作,更是他一生的理想。理想是一件很神圣、美好的事情,我很尊重流川的追求,也从来没有要流川为了我放弃的意思。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自己心里这些失望、烦躁和疲倦混杂在一起的情绪。我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所以我站起身来,拿上外套,准备走人。流川措手不及地看着我,脸色渐渐发白,明显开始失去冷静,待到我走到门边,流川终于爆发出来,咬牙切齿地说,“仙道,我是在很认真的和你讨论我们之间的问题,请你至少尊重这一点。””我回过头来冷冷地说,“要是你觉得我的态度是不尊重,那真是很抱歉。我只不过是想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现在这里让我觉得窒息。至于那个讨论,我看也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反正都是我心血来潮的幼稚游戏。”
流川僵在原地,眼睛里各种情绪纷乱变幻,半晌才说,“你什么意思?”我觉得他的话音似乎都有点颤抖了,但也可能是我的错觉。我继续口气恶劣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有点烦,”说到这,我重新考虑了一下用词,“不,应该说是这一切都让我烦透了。”我顺便右手在空中一挥,表示包括所有的这些讨论争吵。流川呆站在那里,面孔雪白,难以置信似地盯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看着流川的脸色,暗爽不已,你究竟也不是刀枪不入嘛。我转头就要拉开门胜利退场,却瞥见了放在门厅的装着我的衣服的垃圾袋,想起流川原先还要扔了我的衣服,又是一阵火起,我劈手拿起垃圾袋,说,“多谢你费心替我收拾,这些讨人嫌的东西,还是早点扔了的好。”然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在巨大的关门声中,我隐约听到流川叫了一声“仙道”,声音惊慌,我心下好不得意,忍不住微微而笑,就应该这样,好好反省一下吧。我对流川的呼唤置之不理,继续走了。
出了流川住的公寓,我开着车在路上走,越走心情越沉了下去。我和流川的关系似乎进入了一个尴尬阶段,甜蜜的和平总是那么短暂,中间是越来越频繁的争吵,这一次又要冷战多久呢?我想起流川说的话,不由深深叹息。工作忙确实不是流川能左右的,不公开我们的关系也确实是我们俩共同的决定。
十年前,我是刚入行的小律师,流川是法学院四年级的学生,正在地区检察官办公室实习,因为公事的关系我们得以经常碰面,最终日久生情。从我开始追求流川起,我们就不约而同地把私人关系隔绝在办公室以外。本城的风气是出名的保守,即使是十年后的今天,私有事务所中已不乏公开自己性向的同性恋律师,政府司法机构仍然约定俗成地把同性恋摒除于高级职位之外。而十年前,公开自己的性向基本上就是失业的保证,我需要工作养活自己,而流川,流川比我更付不起这个代价——那是他的理想。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我们俩都很满意这个安排,不用考虑同居、结婚等让关系复杂化的问题,彼此有足够的私人空间,不想见对方就见不到,不用被迫互相敷衍;想见对方就约个时间见面,使我们每一次在一起都象是在约会,保持了相互之间的吸引力。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可以和流川就这样永远下去,同性之间能够保持这么久的稳定的一对一的关系实属不易。
但最近一两年里,渐渐地我开始觉得烦躁,若有所失。也许是我的想法变了,偷偷摸摸的约会不再让我觉得有趣,我希望可以坦然地公开所爱,和流川大方地出现在公共场合,我想和流川住在一起,每天不管想不想都可以看到他,我已经烦透了独自睡觉独自醒来。
而现在流川却要当首席检察官了,让我们的关系处在了一个更困难的处境。如果在他得到职位之前公开关系,流川很有可能被无声无息的冷藏,失掉这难得的升迁机会;在得到之后公开,又容易让人觉得他为了这职位故意隐瞒自己的性向,会同时得罪同性恋的支持者和反对者,更糟。如果想保持沉默到底,也困难重重。做到首席检察官这样的位置后,一言一行都令人瞩目,即使我们想继续保持秘密也不大可能,总有一天会不愉快地被别人发现,那只会让流川的形象更为尴尬。总之,你看,不管是哪一条路,都不是前途光明。
我喜欢生活简单明了,在我的控制之下,可眼前我和流川的关系就有这么大的一个阴影笼罩着,我觉得自己脾气反常也是可以理解的人之常情。反观流川那小子,还是一样没心没肺,只埋头工作,根本不体谅我一个人正在为我们的未来做着如此困难的思考,让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我在街上左逛右逛,回家睡觉还为时过早,我也不打算再去买醉,最后决定去喝杯咖啡。我随便将车停在一个街边车位上,下了车在行人道上慢慢散步,然后推门进了看到的第一家咖啡馆。我挑了一个靠窗的双人小桌,要了一杯Kenya咖啡和一块咖啡蛋糕,坐定了以后,开始观察路上的行人消磨时间。
我很喜欢观察人,尤其是路上的陌生人,在街上匆忙而行的人大都正沉浸在自己的某种思绪里,有的表情丰富一点,有的呆滞一点,我喜欢通过他们的衣着、走路的方式、和表情猜测他们的背景和可能的思绪,非常自娱,即使你妄下结论也没关系,反正没人来证明你错。每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无论一开始我的心情有多糟,很快就会平静下来。
我慢慢地喝着咖啡,看着窗外,心情渐渐恢复悠闲,觉得刚才和流川生那么大的气真是非常无谓。我正看人看的入迷,突然一个正在街上走的人仿佛认得我,朝我挥了挥手,便向我这个方向走来,我定睛一看,不由暗叫倒霉。那人动作很快,一下子就到了眼前,我想躲已是来不及,只好对着还趴在玻璃窗外面的他微笑招呼,那人笑了笑,说了一句什么,便转身去到咖啡馆的正门,推门进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微笑道,“仙道律师,我没有打扰了你吧。”
我也微笑,“怎么会,我正一个人闷的慌,请坐,罗神父。”
8
罗神父坐了下来,侍者马上过来,罗神父叫了一杯咖啡,侍者很快端了咖啡过来,罗神父加了牛奶,搅拌几下,端起来尝了一口,满意地放下了。待一切尘埃落定,罗神父抬起头来,我们又不可避免地对上了目光,他微笑,我也笑了笑,任由沉默降临,没做任何努力找出一个社交话题来。我们俩就这样微笑地互视了良久,然后罗神父忽然笑出声来,“气氛好像有点越来越尴尬的样子。”
我假装很惊讶,“你也发现了?”
罗神父止住了笑,说,“既然是我自己凑过来的,我想我比较有责任开始我们的谈话。”
我默认。
罗神父说,“我觉得我欠你一个道歉。”
我必须承认我有点吃惊,我仔细地打量着罗神父,他的表情非常诚恳,但是在法院他骗我的时候看上去也同样诚恳;我提醒自己,站在我面前的是我生平仅见的好演员。
罗神父继续,“我知道你大概不会相信我,不过这句话我仍然应该说出来,对不起,仙道律师,我利用了你。”
我反射性地皱了一下眉毛,我受伤的自尊心还没有痊愈,有点敏感。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我倒比较喜欢他的用词这么直接,没有任何粉饰。
罗神父直视我的眼睛,“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解释我的行为,请相信,我内心所感到的羞愧和痛苦远超过这世俗的任何指责和惩罚。”
他是那么的真挚严肃,我实在忍不住要嘲讽他一下,“神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的时候,要向谁忏悔呢?自己吗?那倒是很方便。”
罗神父清楚地理解了我的讽刺,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说,“我没有向任何人忏悔,没有向我自己,没有向天父。”
他看见我困惑的表情,说,“我没有忏悔是因为虽然我知道自己所做的是错的,但如果给我机会重来一次,我仍然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这样的心是不够资格祈求天父原谅的。”
我望进罗神父的眼睛,开始明白罗神父所要表达的了,“你是说……”
罗神父很苦涩地笑,“我想我的罪是要一直陪着我直到最终下地狱了。”
我沉默了,天主教的教义十分严格,姑且不论做伪证,罗神父身为已完全献身给上帝的神职人员,即使是普通的男女爱情也是禁忌,更何况是教义绝对不允许的同性恋,罗神父现在可以说是罪孽深重了,想不到他爱朱里安尼至此,肯为他这样牺牲。联想至我和流川也必须将感情保密的痛苦,我对罗神父的观感全改,大有同病相怜的意思,所以冒昧进言,“既然你的身份是最大障碍,为什么不放弃神职呢?”
话一说完,我心里也不免觉得嘲讽,总是说别人容易,自己做难。我和流川又有什么比人家更难割舍的东西呢?还不是一样作茧自缚,不能自拔。
罗神父显然对我的建议吃了一惊,不知该如何解释,犹豫了好半天,才说,“你没有任何宗教信仰对不对?”
我一听他这口气,便知我刚才的建议是大大的自曝其短了,于是老实地和罗神父说,“对不起,我一向对宗教有些成见,能躲就躲,所以相应地也极端无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你见谅。”
罗神父很宽容地微笑,略过不提,“对天主教徒来说,对上帝的信仰是这世上唯一的真理,无论我身在教堂之内还是之外,这一点都不会改变。我对天父的爱并没有因为我对朱里安尼的爱而有丝毫削弱。事实上,我从小在修道院里长大,教堂是我唯一知道的世界,处在离天父最近的地方我很安宁喜乐。”
我不知该说什么好,罗神父的问题是个死结,无解。他是真正信仰上帝,也是真正深爱朱里安尼,两个还都绝不放弃,那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一生都夹在中间受煎熬了。我不能说我完全同意罗神父对自己生活的选择,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我很佩服他,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面对这样的处境和挣扎。我没有试图说一些陈腔滥调来安慰罗神父,廉价的同情往往是对被同情对象的侮辱。
罗神父沉默良久后,看见我也表情凝重,不由微笑,“嗨,不用替我难过。实际上,除了这一点小小的困难以外,我敢说我比大多数人都更满意自己的生活。”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罗神父,他今天没有穿那身庄严死板的黑衣白领结,而是很随意的细条纹衬衫和牛仔裤配一件中长风衣,我头一次注意到罗神父其实是一个很英俊的年轻男人。罗神父注意到我在打量他,略有点困窘地换了换姿势,解释道,“有时在街上散步或者去喝杯酒时,我比较喜欢穿世俗的衣服,你知道,人们在教堂外看到一个神父时,总是感觉怪怪的。”
我理解地笑,真的,神父似乎应该永远很严肃地在干什么很正经神圣的事情,如果人们看到一个神父在街上无目的的闲逛或者在酒吧里喝的烂醉,大概会感觉不舒服吧。我发觉自己开始喜欢罗神父,在他说他也喜欢去喝一杯之后,我说,“我知道一个喝酒的好地方,老板是我的朋友,也许有空我们可以去那喝一杯。”
罗神父很高兴的样子,“一言为定。”
由此开始,我们的谈话开始变得非常轻松,罗神父是一个讲故事高手,他给我讲了他在修道院的故事以及他在来本城之前的经历,说到有趣处,我们俩相对大笑,引的旁人侧目。
待我好不容易停下笑声,罗神父看着我说,“好了,我们已经听够了我的故事,来谈谈你吧。”
我摇摇头,“恐怕我的生活非常之枯燥,根本不能和你的经历相比。”
罗神父老友一样地拍我的肩膀,“仙道,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