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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了,而且落泪了。我似乎是第一次领悟出人间怎么会有音乐。那悠远而又恢宏的音响比一个交响乐团还使我震动,好象把天上地下都塞满了!
我问班长:“你们不怕吗?”他说:“不怕!副团长和我们连在一起!”
他再没多说一句。副团长和他们在一起就能使战士们无罪,使战士们自豪。我多少希望我们所有的干部永远和大家在一起呀!尤其在危难面前。
(小谭翻开笔记本,我记下了他们班长叫蒋兴宽,吹笛小兵叫紫有和,彝族,当时十八岁。)
战斗结束后,我在机关分到六个苹果,请新闻干事孙大阳带去主峰,转送给这个班。不想,他们大都牺牲了!两个重伤员已送去后方医院,我再没见到他们。
但他们的名字我记着,他们的模样我也记着,那小兵的笛声将永远在我耳边震荡,在我心中长鸣!虽然我们从相识到永别只半个小时。
祖国亲人的理解也是我心中的长号与战鼓。
从贵州遵义来了一对老年夫妻,他们的儿子牺牲了。见到廖锡隆师长时,他们第一句话问的是:“我们儿子立功了吗?”廖答:“立了”!其实没立。老俩口笑了,虽然笑得很苦,但这笑容就象在我心上刻了一刀似的。老俩口到儿子坟前,拣了块石头,回去了。廖师长把他们送了很远,又派组织科长送到车站,给买了票又另三百元作路费。
XX团一个战士,负了重伤,在昆明住院时家乡来了一位姑娘看望他。战士没钱,连津贴带补助一月只25元。姑娘每天只在街上吃一碗素米线,直到三个月后这战士痊愈。后来他们结了婚。
1984年8月,各地大学生组织“振兴中华旅游考察团”来到者阴山,上级叫我带他们上山。他们男男女女,穿牛仔裤,高跟鞋,一路欢欢腾腾。到了主峰,一下子庄严起来了。猝不及防的战士们也傻了,都“唉哟唉哟!”不知道该上前迎接还是赶紧躲藏。因为他们一个个都穿的短裤,长裤也磨得只剩了半截,破烂不堪,风吹来,有的屁股都露出来了。加上他们头发老长,胡子拉渣,赤膊上流着污黝黝的汗水。女大学生们流露出惊恐的眼神看着我,好象说:“你把我们领到什么人跟前来了?”幸好,指导员机灵,抓了顶钢盔扣在头上,向考察团长敬了个军礼:“报告团长,XX团5连正在加修工事,请指示!”女大学生们“呜哇”一声哭了,主动上前抓住战士们的手:“同志,你们辛苦了!”战士们一个个后退:“不辛苦,不辛苦,等我穿好衣服哆!”
连队要给客人备饭,大学生们非要吃压缩饼干不可。后来和战士们开始交谈、照相。女大学生要给战士缝补,拉他们签名、合影,战士们都不好意思。
6时上山,到晚11时离开,大学生本主愿走,但我们怕他们万一遇上敌人炮击,坚决请他们当晚下山。
下山一路,我再没听到他们嘻哈打笑,每个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不断重复几句话:“真没想到!”“真了不起!”“令我们终生难忘!”
女大学生戴华,给我送了一个书签。说:“我是个学生,送不起别的,只有这……”书签上翱翔一只搏击长空的鹰。这礼物我视为珍宝,决不是别的意思,而是这礼物代表着同代人对我和我的战友们的理解。
我后来也给她寄去了一块弹片,一张越币。我写道:“感谢你对前线战士的理解!那只鹰将永远在我们阵地上空翱翔,告诉我们人民的期望和鼓励,也带给了我一条长流不息的诗河……”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理解我们。四川资中籍战士李大辉,排雷牺牲。他父母是退休工人,原叫他回去顶替,他把顶替名额让给了妹妹。未婚妻有意见,和他吹了。作战期间,他父亲去世,哥哥来信要他分担安葬费二百元,他把烟断了,到死时积攒了一百元。我们在清理遗物时发现他哥哥的信和这一百元钱,才明白别人打仗拼命抽烟,他却把烟断了的原因。后来他母亲和他哥哥来队,为分配一千元抚恤金他哥大闹,提出要分五百元……全连人听了都很寒心。
7。沈阳来了个李教授
——(普友福)
李教授60多岁了,他是听英模报告得知老山这地区湿气大,战士长期住猫耳洞,风湿病、皮肤病很普遍才主动请求到我们师来治病的。他带来了几种外用药,一试果然见效。
他来的第一天,听我讲起前线作战,救护的艰苦情况,非常感动,从怀里掏出了介绍信,说:“院长,我原来只想送几副药,告诉他们用法就走,现在我决定留你这儿当战士了,请收下我吧!要看我没用,你再叫我走。”老教授站起来给我敬了个举手礼。我说:“老教授,我早就久仰大名了,我不敢说收下你,请受我一拜,收下我当徒弟吧!”我向他三鞠躬。
军区卫生部和我们军师首长都闻讯赶来看他,他更感动。不久,他把带来的一个高徒打发回去了。我不理解,问他:“老教授,就身边有个年轻人不是方便得多么?”他说:“不瞒你,我已教了她几手,还有几手我在学院都没露过,我不传外人,只传给你这个解放军。”我说:“我要给你拜师费,要重谢你。”他生气了:“那我就不传了。我要你报酬干啥?我只要你好好为你部队治病,也济世救民,医德为上,不计钱财。”
他先带我在驻地附近治病。在华宁,一个多年偏瘫病人,他给扎了针,吃了药,病人自己走回去了。一个地区公安处长,多年胳臂抬不起,他一针扎好了。他每到一地,病人半夜开始排队,有爬着,抬着来的,一个个都走回去了。
他毫无保留,对我无方不教,手把手教我配药,研制、作丸、炼膏。360高温炼膏炉呛得他咯血。他说:“只要老山战士日后说我的药对他们有用,我就死而无怨!”
他也对我无话不说,曾告诉我,他这一生很苦,少年时起就跟一个中医学徒。师傅没儿子。后来他结了婚,送了一个儿子给师傅,还签了字契,儿子跟师傅姓,名字也改了。师傅见他心诚,传给了他几样秘方。也传下一个规矩——不传外人。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他觉得自己真正翻身了,各方面都改善了,还得了个过去连做梦也做不到的教授名号。他想了好久,决定把秘方献出来,但不知献到哪里好。听了老山的英模报告,他决定来看看试试。最后下决心把秘方传给我,还不是第一天来听我介绍情况,也不是后来首长来看他,是看了我们医院战地抢救伤员的录相,他当晚没睡着,眼泪跟着流,他对自己说:“我再有一丝一毫保留,我就不是个中国人!”
老教授不但教给了我秘方,也教给了我无私奉献的精神。你看到了的,我们医院现在开设了十几间治癫痫病的病房,全国来的病人都有,还来过一位从国外回来的华侨,他几十年的病,在许多国家都没治好,我们给治好了,《春城晚报》登了他给我们的感谢信。这门技术也算我的“拿手戏”、“看家本事”。原先地方有人高价聘我,还许我盖一个专门医院。我也想走,感到在部队没搞头。我在前面打仗,读小学的儿子叫同学扎瞎一只眼,那家人是“地头蛇”,派出所断了个“自己打着的”完事。我爱人在城市,一家住两间小房,别人搬新房她没份,原因是“你爱人是军官,部队解决”。部队上哪解决去?还有一些别的事,让我心灰心凉。老教授来,我不能不想:人家与我非亲非故,无私教我,不就看在我是个老山战士么?人家老远赶来为老山战士献医送药,我怎忍心凭自己一技之长调头走开呢?人家爱我这支攻下老山的光荣部队,我是这部队培养大的,不是应当加倍热爱她么!我向老教授表示:“只要部队需要,我决无二话,干到老干到死都行!”
(我在这个师医院,看到了李云德教授,后来在师里又看到他。但我们只在饭桌上见面。他早出晚归,归后屋子内外又有许多病人,没能找他深谈。我从老山下来,半路上遇见由普友福陪同上老山的李云德教授。1988年6月,我从《人民日报》上看到老山前线某部授予李云德教授军功章,李教授在授奖会上受到战士们热烈赞扬和欢呼的消息。李教授,我也在这里向你表示祝贺,向你敬礼!)
十一、边民篇
对越自卫反击战胜利,是全国人民支援的胜利,尤其是云南省文山州、麻栗坡县人民作出了最大的贡献,承担了最重要的支前任务。文山州仅在1984年“两山”作战中出去的民兵就数以万计,骡马数以千计。麻栗坡县上百的边境村没有一个人不曾直接间接为部队出过力。7。12大战,南疆五条公路上设关立卡,动员所有过往汽车向老山输送弹药,几个弹药库前排了十里长龙的车队,没有一个司机打一声“嗯吞”,没有一辆车讨过报酬,没有丢失过一发炮弹。向敌占老山炮击前,许多大炮是前一个晚上才推向预定发射位置的,为的是给敌人以突然猛烈袭击,无论是构筑炮位,推炮都必须是附近村寨各民族乡亲倾巢出动。有一个连指导员告诉我,当晚滂沱大雨,该连几门炮都陷入泥潭,但他们还是按时把炮推到位了。第二天才发现,这个村寨几十户的门板,床板都填进了泥浆坑里,而被泥浆糊成一个模样的100多个乡亲中,有11个70岁以上的老头老太婆、9个11岁以下的少男少女。
当然,部队支边助民也同样作出了显著成绩,有许多感人的故事。文山州战区附近有800个军民共建点,各县到州原来只一条公路,现在是四通八达,密如蛛网,促进了商品经济的迅速发展。
文山州的乡亲至今想念在他们村寨住过的部队,我想从那里回去的如今遍及全国的军人,也不会忘记他们。
1。“兄弟打架还是快一点和好吧!”
——赵枝(麻栗坡县支前办公室主任)
我1953年十几岁就来边境工作。先在一个培养越南干部的地方当招待员。六十年代我们这里组织了一个二办,专门负责支援越南抗美的物资供应,我又在二办工作采购当地的山珍海味招待越南“客人”。他们住满了我们专设的高级宾馆和招待所。还采购柴禾、鲜肉、蔬菜、香菇、烟酒以及日杂用品给越南运过去。每到天黑,从船头(老山脚下)开往越南的汽车十几里不断线,想横穿那条公路只有白天。
越南人也过来,边境线几十上百条路随他们来去。六十年代初,我们很困难,粮肉都定量,但从越南过来的人,每次一人供应三斤猪肉,二十斤米,不收票,平价。我们自己人看着流口水,没听哪一个人说“不该”。也没听说有人假冒越南人去买米买猪肉。“中越人民是亲骨肉!”这话当时深入人心。
遇上过年过节,两国国庆,越南人过来的更多,我们见人一份礼品,有床单、衣服、鞋、香皂等。两国边民联欢,跳竹竿舞,唱歌,我们政府办招待,更多的是老百姓自己把好酒好肉摆到歌舞场,通霄到亮地闹。临别,一个个村庄男女老少都出动,送亲戚过山,抱着哭够了才分手。
“中越两国山连山、水连水、同胞兄弟难分离……”这歌里唱的是实情。边界两边都是苗、瑶、壮、倮等民族。有几兄弟分住在边境两面的,自古以来通婚的就更多了,两面几十里内很难找到对面没有亲戚的人家。美国飞机在那边轰炸,这边的人吃睡不宁,守在高山上看他的亲戚家是不是冒烟冒火,老人们还有求神拜佛的。
越南军政官员在结束休假离开我们宾馆、招待所、医院时,也有哇哇哭的,我的脖子也不知叫他们搂痛了多少回,感谢话说了一箩筐又一箩筐,还唱《社会主义好》,《东方红》。“没有你们中国,我们就成了美国脚下的蚂蚁了!”“中国老大哥,我们千世万代忘不了你们!”我至今相信说这些话的干部当时是真心实意的。
1975年后,我们开始发现越南人在边境上挖陷阱,埋竹签,埋雷。从此不时发现自古通行无阻的边民——越南人也有,但很少——落进陷坑遭竹签扎伤的事。竹签是楠竹经烧烤后用桐油浸泡过的,尖上有倒刺,比钢剌还凶。
不久,我们的华侨被越南军队赶过国境这面来,1978年初到了高潮,仅麻栗坡县金厂公社不到一季就过来了四五百人。他们拖儿带女,又都是赤手空拳,有的人只穿一条裤头,所有的财产都被越南人扣留了。开始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把他们堵在边界上了。后来一级级请示上去,才把他们放进来。进来的人哭声震天,男女老少抓到能吃的东西就往嘴里塞。有个孩子已经饿死在娘怀,娘也疯了,死死抱住孩子不放。现在,;每个边境县都有难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