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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格格--琼瑶-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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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雁姬激动的一把抓起了珞琳的衣襟,吼著说:“这是谁教你 说的?是谁让你来说的?” 

  “没有人教我,这是我心里的话!”珞琳喊著。 

  “你心里的话?”雁姬悲痛莫名的嚷:“你还有‘心’吗?你的心早被狗吃了!你居 然要我宽恕他们,要我向他们求和?那等于是向所有的人宣告我认输,我投降,然后呢? 让新月的地位扶摇直上,堂而皇之的坐上第一把交椅,让我在失去丈夫之外,还要失去地 位,失去尊严,是不是?是不是?你怕我失去的还不够多,还要逼我再多失去一些,你… …你这个叛徒,你居然这样子来糟蹋你的母亲!” 

  “我不是要逼你失去任何东西,是为了你好!巴望你恢复原来的样子啊!”珞琳一边 喊著,一边拉了雁姬,就把她拖到妆台前的镜子前面:“看看你自己,额娘,看看你自己 吧!”她痛喊著:“我那个美丽端庄,亲切可人的额娘到哪里去了?你把自己弄得邋里邋 遢,面黄肌瘦,用这种虐待自己的方式来争取关心,争取同情,这样就很有自尊吗?”“ 住口!住口!”雁姬挣扎著,像一只困兽。“不要再说了!” 

  “我要说!我要说!”珞琳更激烈的摇著雁姬:“你已经变成一个想法怪异,说话不 可理喻,行为乖张,叫人难以亲近,甚至会害怕躲避的怪人了,你知不知道?” 

  雁姬盛怒之下,扬起手来,“啪”的一声,给了珞琳一个清脆的耳光。珞琳住了口, 用手抚著面颊,不敢相信的看著雁姬,眼中盛满了惊愕和痛楚。然后,泪水就滴滴答答的 滚落,她放开了雁姬,身子一直往后退,嘴里喃喃的,委屈而伤心的说: 

  “不是我背叛你,是你拒绝我,推开我,现在,更打了我!这样的额娘,我根本不认 得,不认得呀!” 

  说完,她掉转身子,飞奔而去。 

  塞雅看得目瞪口呆,吓得魂飞魄散,呆呆的站著,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雁姬站在 那儿,好半天动都不动。甘珠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扶她走到床边,搀著她坐下来,她就被 动的坐著,两眼直直的看著前方,眼神空洞得吓人。过了好久,她才骤然间仆倒在床,痛 哭失声。这一哭,像野兽垂死的干嚎,嚎尽了心中的每一滴血。塞雅被这样强烈的感情, 惊得连思想的能力都没有了。 

  这天晚上,塞雅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骥远。骥远的脸色难看极了,对塞雅冷冷的 说: 

  “你学一个乖,别再去望月小筑了,要不然,下次挨打的人,就轮到你了!懂吗?” 

  塞雅不懂。她不懂人生怎么有这么复杂的感情,在家里,她的父亲有四个姨太太,她 的额娘很认命,说男人都是这样的,家里偶然也有争风吃醋的事发生,都很快就结束了。 真不懂一个新月,怎会把努达海家,搅得天翻地覆?她问骥远,骥远却叹了口长长的气, 也不跟她解释,一个人跑到书房去练字。把她留在那儿,想来想去想不通。 

  然后,珞琳来找她,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 

  “咱们以后,不能再去望月小筑了。”珞琳悲哀的说:“最起码,我不去了,要去你 一个人去!不过,我劝你也是不去的好!”塞雅点了点头,眼中盛满不舍和难过。 

  “额娘怎样了?还在跟你生气吗?”她小声问。 

  珞琳摇了摇头。“刚刚她来了我房里,又说又哭的讲了好半天,她毕竟是我亲生的娘 呀!我好难过,觉得自己很不孝,把她弄得那么伤心……”她说著,又掉下泪来。“结果 ,她也哭,我也哭,母女两个,抱在一起哭了好久。所以,我现在决定,我不要再惹她伤 心了!”“怎会这样子呢?”她困惑而悲哀的。“额娘为什么不看开一点呢?”“如果有 一天,骥远爱上了另一个女子,你会看得开吗?”珞琳忍不住问。“你能接受吗?”

  塞雅茫然了。她还在新婚燕尔,她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我想,人和人都不一样,问题只出在,我额娘爱我阿玛,爱得太多了!不知道可不 可能,咱们人类,将来有一天,变成一夫一妻制,那就天下太平了!” 

  “如果真的那样,”塞雅迷惘的说:“新月怎么办?你阿玛碰到新月这样的女子,他 又要怎么办?” 

  是啊!那样的天下,也不一定太平。或者,有人类,就不能太平吧!珞琳想不动了, 头好痛。塞雅也想不动了,心好乱。珞琳走了之后,塞雅去书房看骥远练字。骥远在好几 张宣纸上,写满了相同的两个句子: 

  “本待将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骥远一看到塞雅进来,就把所有的宣纸都揉成了一团,丢进字纸篓里。他的脸色凝重 ,眼神阴郁。身上心上,都好像沉甸甸的压著某种无形的重担。在这一刻,他距离她好遥 远啊!实在不像一个甜甜蜜蜜的新郎倌啊!塞雅迷迷糊糊的站著,有点儿神思恍惚。今天 发生了太多的事,她真的想不动了。第二天的午后,塞雅一个人到了望月小筑。 

  新月一如往常的迎上前来,很惊讶的四面张望著: 

  “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珞琳呢?怎么没有和你一起来?” 

  塞雅握住了新月的手,眼中,已凝聚了泪。新月立刻就变色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对不对?” 

  塞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昨晚额娘大发了一顿脾气,我……我真没想到,咱们之间的友好,会让她那么反感 ……更糟的是,珞琳冲动的顶撞她,被打了一个耳光!”新月咽了口气,整颗心沉进了地 底。她知道,望月小筑中的欢笑已逝,好景不再。听到珞琳挨打,她更是惊怔莫名。 

  “她们母女闹得不可收拾吗?”她睁大眼睛问。 

  “是啊!闹得好凶,我从没看过母女之间这样吵法,把我吓坏了!不过,珞琳说,现 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她不能再来这儿了!至于我……恐怕以后也不能来了!” 

  新月咬紧了嘴唇,勉强的点了点头。面庞上的阳光,全体隐没了。“对不起!”塞雅 的眼眶,迅速的潮湿了。“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望月小筑的这段日子,也是我有生以 来,最快乐的时光。演变成这样子,我……我实在太难过了!”说著说著,她的泪水就无 法控制的滚落下来了。 

  新月被她这样一哭,立即就热泪盈眶了。她一手握紧了塞雅的手,另一手抓起手绢给 她拭泪。哽咽的说: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没有一丁点的错。这是我的命运,上天赐给了我努达海,收 走了我和其他人的缘分,孤寂之苦,是我注定该受的!由于你的善良跟热情,已经让我额 外享受了一段欢乐时光,我真应该好好谢你才是!” 

  “新月!”塞雅喊了一声,一时间,热情迸发,不可自已,扑在新月肩上,就“哇” 的一声,大哭起来了。 

  新月又激动,又伤心,又舍不得,又难过……抱著塞雅,也哭了。两个女孩哭了好半 天,才在云娃的安抚下勉强拭泪。两人泪眼相看,都是那样的依依不舍,真是越看越伤心 。然后,新月一低头,瞥见自己胸前垂挂的项链,一个冲动之下,便伸手将项链取了下来 。“塞雅,这段日子以来,你送给我许多东西,有形的,无形的,丰富得让我无以为报, 偏偏现在又变成这种情况,往后相聚的时候不多,我更无从回报了!那么,让我把这条新 月项链送给你吧!”塞雅吓了一跳,慌忙推辞。 

  “不不不!这条项链,我看见你天天戴著,可见它是你最珍贵最重视的东西,这我怎 么能收呢?” 

  “你说的不错,它确实是我最珍贵最重视的东西,它包含了许多人的心意,也牵系过 深刻的感情,它对我来说,是意义重大的。正因为如此,我才想把它送给你。而且,我有 一种奇妙的感觉,觉得这条项链应该属于你!我把心爱的东西送给心爱的人,正是让它适 得其所!请你不要拒绝我吧!” 

  新月说得那么诚恳,塞雅感动万分,就由著新月,把项链给她戴上了。

14 

  黄皆时候,塞雅刻意的换上一件和新月十分类似的红色衣裳,梳了一个新月最爱梳的 凤尾髻,再簪上一对新月常常簪的凤尾簪。这对凤尾簪是翠蓝色的,垂著长长的银流苏, 煞是好看。当初塞雅看新月戴著,太喜欢了,偷偷的去仿造著打制的。再戴上了新月的那 条项链,对著镜子,她自己觉得,颇有几分新月的味道了。等骥远回来,会吓骥远一跳。 她想著。为什么要刻意模仿新月,她自己也不太明白。主要是太崇拜新月了,太喜欢新月 了。再来,也是有点淘气。或者,还想用这个模仿,冲淡一些和新月分开的哀愁吧!总之 ,她把自己打扮成了新月,连眉毛的形状,都照新月的眉型来画。口红的颜色,都是新月 常用的颜色。然后,她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等骥远回家。塞雅想吓骥远一跳,她确实 达到了目的。但是,她却不知道这场模仿的后果,竟是那么严重!如果她事先知道,恐怕 打死她,她也不会去模仿新月! 

  当骥远回到家里,在朦胧的暮色中,乍然看到塞雅时,他的心脏就怦然一跳,几乎从 口腔中跳了出来。他不敢相信的呆在那儿,嘴里低低的,喃喃的,念叨著说: 

  “新月?新月?”塞雅故意低垂著头,骥远只看得到那凤尾簪上垂下的银流苏,和她 胸前那条新月项链。他忽然就感到一阵晕眩,呼吸急促。他心跳的声音,自己都听得见。 他的手心冒出了冷汗,整个人顿时陷进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慌乱里。因为,她那样静静 的坐著,那样低垂著头,那样绕著小手绢,那样欲语还休……不!他心中蓦然发出一声狂 叫:这不是新月!新月只有在他梦中,才会以这种姿态出现!他心里尽管这样狂叫著,他 嘴里吐出的却是怯怯的声音: 

  “新月?为什么你在这儿?” 

  塞雅突然抬起头来,笑了。 

  “哈!”她说:“我骗过了你!我是塞雅呀!” 

  骥远大大的一震,眼睛都直了。 

  “你……你是塞雅?”他呆呆的问,神思恍惚。 

  “是呀!”她欢声的说,站了起来,在骥远面前转了一个圈子,完全没有心机的问: “我像不像新月?像不像?” 

  骥远蓦然间,有一种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在这种感觉中,还混杂著失望,失意, 和失落。他像是被什么重重的东西当头敲到,敲得头晕眼花,简直不辨东南西北了。然后 ,他就不能控制的狂怒起来。 

  “谁教你打扮成这样?谁教你冒充新月?”他对著塞雅大吼。塞雅吓得惊跳起来,从 没看过骥远如此凶恶和狰狞,她慌乱得手足无措。“这……这……这是我……我……”她 一紧张,竟结舌起来。“谁给你的衣裳?谁给你的发簪?谁给你的项链?”他吼到她的脸 上去:“是新月,是不是?是不是?她要你打扮成这样,是不是?”“不是!不是!”塞 雅吓哭了:“是我自己打扮的,只是为了好玩……”“好玩?”骥远咆哮的打断她:“你 疯了!这有什么好玩?你什么人不好模仿,你要去模仿新月?”他抓起她胸前的衣服,给 了她一阵惊天动地的摇撼。“你这个无知的笨蛋!这有什么好玩?你告诉我!告诉我…… ” 

  “我现在知道不好玩了,不好玩了嘛!”塞雅哭著喊。 

  “你从哪里弄来的项链?你说!” 

  “项链是新月送我的!衣服是我自己的,发簪是我订做的……”“新月给你项链?胡 说!”他怒骂著:“新月怎么可能把她的项链送给你?她怎么可能把这条项链送给你…… ” 

  “是真的!是真的!”塞雅边哭边说:“她说这条项链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但她愿意 送给我,我也知道不大好,但她一定要给我,我只好收下嘛……我和新月,东西送来送去 ,是常常有的事,你干嘛生这么大的气嘛!” 

  骥远的两眼,直勾勾的看著那条项链,那块新月形的古玉,那垂挂著的一弯弯小月亮 ……是的,这是新月那条独一无二的项链!他心中一阵撕裂般的痛楚,更加怒发如狂了。 

  “你给我拿下来!拿下来!”他嘶吼著,就伸手去摘那项链,拉拉扯扯之下,项链勾 住了塞雅的头发,塞雅又痛又怕,哭著叫:“你弄痛我了……为什么要这样嘛?” 

  “我弄痛你又怎样?谁教你让我这么生气?家里的人那个你不好学?你可以学额娘, 可以学珞琳,甚至可以学甘珠,学砚儿,学乌苏嬷嬷……你就是不能学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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