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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西抬手拍拍脑门,总算是明白自己这个身体的本尊不但招人怕,更招人恨了!
脑袋里的前尘往事各种有的没的东西交替出现着,乱成了一锅粥。
岳西发现自己是思维混乱了,越是迫切的想要记起什么越是头疼。
“我回来了,也没什么事儿,大伙儿就散了吧。”无力地挥挥手,岳西让跪在地上的云画起了身:“门口候着十几个人,都给放进来吧,那些人是……”
顿了一下,她才接着说道:“那些人救了我,就是他们将我从土里刨出来的。”
“是。”云画从地上爬起,并未离去,而是低着头说道:“娘娘,此处是行宫。”
“行宫?嗯,我知道啊。”推开霞染扶着自己的手,岳西又把屋里扫视了一遍,见确实再没有能坐的地方,便朝着门口走去,弯腰坐在了门槛上:“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
“……”霞染迅速地抬头望向岳西面朝外坐着的身影,皱了下眉,心道:娘娘平日最是注重仪容,连发丝都是容不得乱了,如今怎会坐在那里?
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岳西回了头。
“回娘娘话,这里是行宫,外人是不得随意入内的。”霞染赶紧对着云画使了眼色,低声回道。
“嗤!”岳西身子一歪靠在门框上,两手才一抱胸,她马上就得空空如也的手里非常不对劲:“还行宫呢?”
她随手挥了挥不屑地说道:“就这个破地方,再看看这些破房子烂家具,我看放个屁都能把房子崩坍喽,谁还把这里当行宫看!”
“话是这么说……”霞染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见那些太嫔娘娘们并未离去,而是站在大柏树边远远地看着,她忙收了口,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岳西半个身子靠在门框上,身子软软的没了多少力气,因此说话也是有气无力:“去吧,连我死了这么大的事,都没有人过来管一下,还有谁会盯着这里。”
一国正宫皇后娘娘薨逝了七天,到了现在大昭上下连点动静都没有,岳西心里不禁冷笑:这里住着的人不过是一些还喘气的死人罢了,哪还有人把你们放在眼里哦……
霞染叹着气,跨了门槛朝着外面走去。
不一会儿,在门口早就等得心急火燎的乞丐们跟在霞染身后涌了进来,杨静姝一眼瞅见了坐再听涛殿门口的岳西,不管不顾地便冲了过来:“死鬼啊,怎么这么久?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岳西虚弱的抬了头,听出她话里的关心,也不埋怨她叫了自己‘死鬼’,她只是仰着头微笑道:“我很冷,拿件衣服给我。”
“你等着,包袱里有。”杨静姝把她从头到脚都仔细看过一遍,见她确实全须全尾的也放了心,又一阵风似地往回跑。
跑到大柏树下,她停了步,侧头望着挤在一起站着那些太嫔娘娘们,她有些纳闷,不明白这些人怎么望向自己的眼神都恶狠狠的?
“呵呵!”岳西轻笑一声,开口道:“她们是恨不得我死了呢,谁叫你们手欠又把老子从坟里挖出来的……”
“呸!”听了这个解释,杨静姝对着地上吐了口涂抹:“真够歹毒的!怎么就不能盼着人家有点好!”
当着岳西的面,太嫔娘娘们不敢说话,又不愿失去这难得的看热闹的机会,只得继续对着才进来的那些乞丐们横眉冷目!
岳西说的一点错没有,太嫔娘娘们是烦透了活着时的她,在冷宫里这么多年,只有前几天苏谨言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带回的‘皇后娘娘已然薨逝了’的消息让她们高兴得落了泪……
那可是她们这些年听到的最高兴的事儿了。
☆、第二十章 太嫔发难
杨静姝这伙子人跟着岳西到了行宫,随身带着全部家当,原本就是些叫花子,如今更像了逃难的。
她蹲在一地的大小包袱里东摸一下西抓一把,想找件厚些的衣服给岳西。
王婶子也过来帮忙,她一边解着一张包袱皮一边小声说道:“我瞅着那些女人也是要饭的……”
“嗯?”杨静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随即点了头:“像!她们穿着的衣服也就是干净点儿,也没见好到哪里去!”
“干活儿,少说话!”抄着手站在一边的楚应知低声呵斥道。
这两个妇人没心没肺的,他可是听得清楚,先前放他们进来的那个女子可是管岳公子叫了‘娘娘’!
放眼这世上有几个女人配得上这个称呼的?
再想想民间传说的,大昭的皇后娘娘一直在行宫养病……
楚应知挠了挠头,自己也闭了嘴。
他四周看了看,只觉得这周边的景物都阴森森的带着一股子寒气,再看看那些挤在一起的尖嘴猴腮的女人们,楚应知觉着是被岳西带回了阴曹地府,那些人周身都透着鬼气!
“王婶子,别翻了,就这个吧!”杨静姝突然的一句话吓得正沉思的楚应知一哆嗦,就见她已经抱着一床被子小跑儿着朝着岳西奔了过去:“你这个人身子骨弱,还一身臭毛病,老娘料想别人的衣服你也不会穿,就披着这个吧!”
“静静,你又说粗话了。”一床簇新的锦缎被子让杨静姝抖开直接把岳西包了进去,岳西伸手将被子往身上裹了裹,不忘教训她:“下次注意。”
“得了吧你!”
如今正是晌午刚过日头正足的时候,杨静姝贴着岳西的身边也坐到了门槛上,她白了岳西一眼,随即又叹了气:“你瞅瞅你那个脸色,盖上张纸就哭的过儿,你还是操心自己吧。”
“我是为了你好。”岳西展颜一笑,伸臂把杨静姝也搂进了被子里:“如今我虽然是你们的相公,可总有一天你们还是要嫁人的,斯斯文文的女人才招人待见……”
“嫁什么人!我嫁了一次人如同死过一次,再嫁我还能活么……”杨静姝被她搂着浑身不自在,扭了下身子站了起来,又走回自己的那堆人里:“这到底什么鬼地方啊,也太冷了!冰窖似的!”
“可不是么,岳公子,这地方可比咱财神庙里冷多了!”众乞丐七嘴八舌地开了口,也都开始解了包袱准备添件衣服。
“这里是……”脑袋里一阵跳着的疼,岳西说话顿了顿,她忽然明白那股不快来自哪里了,只要自己一想起关于这里的一切,她的心脏和脑袋就会疼痛不止。
“娘娘?”眼瞅着她的脸色越发的惨白,霞染忙劝道:“不如,奴婢扶着您先回去歇歇吧?”
“我不累。”岳西摆摆手,继续说道:“这里是行宫,建了本来就是避暑的地方,又在咱北方最高的山上,自然比别处冷了很多。”
说着话,她往分散站在几处的人都看了一遍之后问道:“是不是少了谁?怎么瞅着不对劲呐?”
“是高公公和喜来没在。”站在她身后云画轻声说道:“宫里已经没有什么吃食了,一早高公公就带着喜来下山了。”
“哦。”这些她是有些记忆的,这行宫荒废了几年,早就缺衣少吃的没人管,全部都是凭着留在这里的总管太监高公公苦苦经营着,才没把他们这些都饿死。
“去个人到门口守着,见了高公公和他先打声招呼,就说我没死,又回来了。”
一个在别人眼里已经死了几天的人又突然出现,是个正常人就得害怕。
岳西怕高公公一见面就被自己活活吓死,才多说了几句话。
“是。”云画行了礼,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口走去。
“不对啊!”挤在一起的太嫔娘娘们忽然有一个开了口:“你真是月夕吗?我怎么听着她说话不对呢?大伙儿想想,韩月夕可是致死都端着个皇后的架子,一口一个‘本宫’,何曾如她这般开过口?”
“可不是么,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般怀疑,竟然岚太嫔与我是想到一起了!”
二位太嫔发了难,一起开始怀疑上了岳西的身份,众人的视线再次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本宫……呵呵……”岳西迎着那些女人的视线一一与之对视,眼神如刀,神情扭曲,看得几个女人心里俱都是一凛,只觉得她下一步就会张嘴咬人!
“我韩月夕十二岁与他大婚,新婚洞房,红烛燃尽,我枯坐一夜直到天明,连头上的龙凤喜帕都未曾掀起……我这个做了新娘子的女人竟是连新郎的面都未曾见到……”
“先帝出巡,病倒在这行宫里,我又被送到这里,说是侍候先皇御前,不过是被丢弃在这里罢了……”
“可惜啊,我一直不肯信也不愿信,自己是被丈夫抛弃了,哪怕是快死了,心里也最想见他一面……”
“一面而已!只要能与他见上一面,我也死而瞑目……”
“可他让我死在了路上……”
“苏谨言,你说,既然我们都走到了帝都的城门口,你为何不送我回宫呢?”
“……”苏谨言低头默默不语。
那时,护着奄奄一息的皇后娘娘走到了离帝都还差十几里的地方,被人截住,只说是娘娘现在病重怕冲撞了同样病重的太后娘娘,先养好些才可入宫。
她那样的活着,早就离死只差了一步,之所以活到现在,不过是凭着一股执念而已。
不让进宫,便见不到陛下,昏迷之中的韩月夕当时便睁了眼,大口大口的吐血……
“呵呵,就差那么几步的路程,他都不肯出来看我一眼,我都要死啦,我嫁了他五年,做了他五年的娘子啊,我却连丈夫的面都未曾见过,你们说我为何还要称自己为‘本宫’?!”
心疼的厉害,胃也一抽一抽的,岳西觉着自己胸腔里的鲜血已经在翻涌,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那些话都不是她说的,是残留在这具身体中韩月夕的怨念在一字一句的控诉!
那是那个女人死不瞑目的怨念。
身后站着霞染已经哭出了声,而那些原本对着她怒目而视的太嫔娘娘们也都红了眼……
这样的话,没有亲身感受是说不出的。
如今这如同变了一个人的女子只能是韩月夕。
“高公公,高公公!”站在院子门口的云画突然对着外面大声喊了起来:“已经死了的皇后娘娘让我告诉您一声,她没死,叫您见了她别害怕!”
“呃!”正悲愤异常的岳西只觉得自己这精神一会儿悲一会喜的,成了精神病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第二十一章 讨人嫌
“咦?高公公,喜来?你们这是怎么了?”云画的声音更加高了,她回头对着岳西喊道:“娘娘,您快看看来吧!”
“娘娘。”听着云画叫嚷的声音都变了,霞染知道一定是出了事,伸手想要扶起眼睛盯着门口的岳西到院门口去看看。
“不用过去了,等着就是。”岳西从棉被中把手伸出了摇了摇,然后马上又缩了回去。
一高一矮,两个穿着常服做百姓打扮的人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高公公与小宫女喜来。
“云画,你是饿糊涂了吧?大白天地站在门口说胡话!别叫了,看看咱家带回……哎呀我的活菩萨啊!娘娘?”
走在前面的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几步就跑了过来,在离着岳西还有十几步路的地方猛然止了步。
“娘娘,您怎么没死?”
“是啊,你说我怎么这么讨厌呐,就没死呢。”岳西笑模笑样地望着他,说话阴阳怪气的。
高公公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马上跪在地上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她说道:“娘娘恕罪!其实老奴的意思是您怎么又活了?”
这话好像也不太好听……突然看到明明躺进棺材的那个女人如今竟好端端地坐在大殿的门口,高文的震惊是显而易见的,他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嘴说话颠三倒四起来。
“嘿嘿!”岳西舔了舔被小风吹得有些发干的嘴唇忽然对着楚应知喊道:“嗳,姓楚的,我的宝气呢?”
宝气是岳西从郑宝才家里抢来的那头驴。
她虽然穿越过来就别别扭扭地和财神庙的这几个叫花子成了一伙人,可岳西心里明白:这些人未必是真服自己,不过是被自己的一顿拳脚揍趴下了。
因此自打抢来这头驴,她便爱心泛滥,对它是分外的好。
一路把它拴在马车的后面跟着到了云雾镇,先前在帝都买的一口袋干粮多半都让岳西亲手喂了驴。
还给它取了名字,叫做宝气。
驴子莫名其妙的与郑宝才论资排了辈,又好吃好喝的被岳西喂着。它知恩图报,就跟岳西好。十几个叫花子全被它踢过,唯独对岳西,驴宝气从没尥过蹶子。
“啊?”楚应知被岳西问得一愣,随即猛的一拍脑门,转身就往外跑:“哎呦!大个儿和宝气还没上来呢!”
“楚哥……我……我和驴都上来啦……哎哟,累死我了……”远远地大个儿呼哧带喘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倒是让众人才提起的心都放了下去。
大个儿是个侏儒,具体叫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个子特别的矮小,乞丐们上山的时候便没让他扛包袱,只让他牵着驴。
只是这山下到山上的距离委实太远,众人累的只剩了闷头赶路,早把他给甩得没了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