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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和莫征见面,太戏剧性了。但愿莫征和圆圆不要误会他是来闹架的。
“呜——呜——”圆圆又开始哭了,她懊悔万分,觉得全是自己的罪过,气坏了爸爸。“爸爸,爸爸! ”
叶知秋厉声地说:“不许哭,不要摇他也不要动他,让他安静。”
她伏下身去把自己的胳膊垫在郑子云的头下。“去,先去拿个枕头来。”
圆圆像是傻了,没有听懂叶知秋的话,竟一动未动。唉,毕竟是孩子,刘玉英赶紧跑去拿枕头。
出租汽车怎么这么慢啊! 叶知秋恨不得拖住那无形飞去的时间,她觉得每过一秒,郑子云离危险的时刻便更近一点,她的头上开始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天,这个人绝不能就这样地去了,这样优秀的人,中国不是太多.而是太少。
圆圆把脸贴在郑子云那冰凉的、满是冷汗的手心上。“啊,爸爸,爸爸,我一定更好地疼您,爱您。只求您不要记住我说过的那些话,您是个好爸爸,我懂,爸爸,我懂得您。其实,我心里一点儿也不糊涂……”
“别说了圆圆,让他安静。”叶知秋发脾气了。
出租汽车终于来了。
莫征抱起郑子云。
哦,这男孩的胳膊多么有力啊。好像有股生命的活力,从莫征那有力的胳膊,流进郑子云衰竭的身体,真好! 好像他变成了一个婴儿,靠在一个巨人的怀里。放心,他不会死的。郑子云睁开眼睛,莫征那对黑宝石一样的瞳仁,正定定地看着他。那对黑眼睛里,有一种不屈不挠的,对他也许会远去的生命的呼唤,又有一种磁石般的引力,把那已经飘摇的生命稳住。
郑子云努力对他微笑。哦,有这样一个儿子该多好。
尾 声
电话铃响了。
深更半夜,真是讨厌透了,连觉也不让人睡个安稳。田守诚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又响了,大概整整响了十分钟,也许有什么急事。田守诚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伸着两只脚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摸索着拖鞋。他妈的,左脚穿到右脚上去了。
“喂——”田守诚万分不耐烦地拿起话筒。
“田部长吗? 对不起,打搅您休息了。”纪恒全也会在自己的嘴上抹蜜,他的话也不是一字千金的不舍得往外抛,只是看对谁而已。
“什么事啊——”田守诚拖长了声音。话筒里,他听得见纪恒全“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好像面对着一盘令人馋涎欲滴的大菜。
“郑部长心肌梗塞住进监护病房了。”纪恒全的声音听起来发紧,好像在努力地憋着嗓子眼儿里的笑。
“啊! ”田守诚的困劲,顿时飞得无影无踪。“怎么搞的? ”
“听说是在那个女记者家里,晚上十一点多钟的时候。”这句话,纪恒全说得很快,噎得他差点儿出不来气。他怕,怕自己没把这消息传遍全世界,便一眨眼死掉。他像电影上那些打人敌营的特工人员,终于夹着一大摞情报,胜利地返回司令部向首长汇报战果那么惬意。
“啊……”这啊字从最高音滑向最低。“你一定告诉医院领导,说我请求医院给予最好的护理,派最好的医护人员,用最好的药物……总之,郑子云同志是我们经济界里极有声望,极有贡献,极有影响的同志,一定要抢救过来。不然政治上的影响是很大的……
你现在在哪里? 在医院? 好,我马上就来。“听起来田守诚真是关怀备至,体贴人微,心急如焚。
放下电话,映人他脑子的是十二大代表最后的投票结果:一千零六比二百八十七。
自从和郑子云刺刀见红的一战之后,郑子云的票数反而从八百八十七增加到一千零六,这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偷鸡不着蚀把米。
他已经灰心了,无望了。然而想不到事情会突然发生这样的逆转。
啊,这一下,郑子云当不成十二大代表了。
田守诚比往日更加庄重地坐进小汽车,即使在这深更半夜他也衣冠楚楚,像去赴一个盛大的招待会。
他低头看看手腕上带日历的夜光表,时间是一九八一年一月一日凌晨三点四十一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