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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墨-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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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哪里就有这么大的架子了,”莫觉笑道:“我这样忙,哪里有空‘特特来这里等你们’。”
  灿宜撇撇嘴一笑:“你也没拿课本,也没拿别的东西,谁知你在这里干什么的。”
  “我?”莫觉想了一想,想起昨天的话,便玩笑道:“……我是在这里等那只巨鸟的,才我还见着了,被你两个一打岔,又给它飞了。”
  这两次远远照面,莫觉算定了那人多半不是个劫匪,想来想去,只好在次日上午抽了个没课的空当,跑到灿宜的学校去,托人把路谦添喊了出来。
  “……什么事?”少年见莫觉特意赶来,一脸着急的样子,想必是出了些事的。
  莫觉便把两日来的见闻与他说了,道:“……这事情蹊跷的很,怕灿宜紧张,不好同她讲,就先瞒一瞒罢。只是我觉得很不放心,却又不得闲,不能每日都守在那里等她们,并且依我看,那人也不像个只打劫的形容。你近来可否多送一送灿宜两个?”
  路谦添听了这话,心里一惊,近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眼下终于算是应验了。便只好点头应下,同他道了别,各自回身去了。
  他一心疑乱,此刻摸不清状况,只好先筹划筹划该怎么跟灿宜说才搪塞的过去。

  【42】裂痕

  下学后,灿宜收好东西,拍了拍前桌的少年,冲他浅浅一笑:“跟云宛约好了的,我先走了。”
  路谦添支吾着还没开口,她便已经拿了东西向教室门外去了。
  半上午的时候莫觉特意来告知的这件新闻,于路谦添来说,着实有些震惊,满心烦乱。便是连揣测也摸不到头绪,无从下手。然灿宜却是不知情的,他正兀自无措着,见她摆摆手即将出门,只好绕过桌椅,三两步追上去,在门口拉住了她。
  “灿宜!”少年急急叫道。
  灿宜诧异的回身一瞧,虽说此刻教室里已不剩几个学生,然嫌还是要避的,待回过神来,便赶紧抽了手,不好意思道:“……又怎么?”
  此刻少年也会意过来,尴尬的一笑:“……你且略站一站……”见她站定了抬头望着自己,可眼下怎么也扯不成个幌子了,胡乱寻思了一半刻,只是急急忙忙的吐了三个字出来:“……我送你。”
  “我不是说了,”灿宜见他支吾了半天,原来就是这么句话,便松松的一笑:“云宛怕是就过来呢,我都跟她约好了的……”
  “那便连她一起送……”路谦添岔道。
  抬眼见灿宜一脸不解,犹疑的看他,突然就动了玩笑的心思,便挑着眉头有模有样的笑起来:“……你不懂我的意思么?我是说……”眼风里瞥见她别着嘴,伸个懒腰继续勾着嘴笑道:“……现下我要跟云宛好生套套关系,她也是个顶不错的女孩子,模样也俊俏性格也爽朗,倒不像有的同学,动辄么还喜欢发个小脾气的……”
  灿宜听了这话,知道他同她讲笑,便睨他一眼笑道:“动辄喜欢发脾气的,只怕是在说谁许多年结下的密友呢。”
  路谦添笑起来:“……想不到宁家灿宜小姐也这样记仇?”
  灿宜莞尔道:“这却怎么是我记仇了?”
  “……你放心,”少年酸溜溜的抿嘴一笑,半晌酸溜溜的送了这三个字出来,虽是他真心所想,此刻既是在玩笑,也便就借着气氛刻意拿腔就是了,于是俯身到她耳边:“……我至今被你迷的不轻,一时半刻只怕是改不了心思的。”
  灿宜打眼一瞧,幸而他声音低,教室里几个学生并未听见。然而少年轻扬的声音化在她的心里,沿着曲折的回路这么一绕,就变成切实的落感,软软的痒着,绵延成一根红线,烧到耳根的时候倏然兴旺起来。因此咬了嘴角道:“……不害臊……说什么一时半刻……”
  “……那么,”路谦添见她不好意思了,更来了兴致,又笑起来:“是‘三年五载’怕都拔不开眼了,这样你可欢喜……?”
  那一片绯红又从耳根烧到她的两颊上。
  “……再不然……”少年扬眉一笑,转而却作一副严肃的面孔,又凑近了沉声道:“你甚于我……莫不是想听‘今生今世’这种调调的……?”
  灿宜眼睛一横他,转身要走,却瞥见几米开外,云宛站在隔壁她们班门边上,捂着嘴笑他两个呢。于是醒过神来,抬手推了身边的少年一把:“你瞧!偏生你今天不知惹了什么魔星上身,净说些稀奇古怪的话!我回去却要被那丫头笑死!”
  路谦添循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登时也没好意思的,只好冲云宛浅然笑了笑。
  “……我还担心你们几时才得说完,”云宛笑吟吟走来,冲灿宜道:“我在那里站了大半天,一个也没有搭理我的,真真叫人伤心。”这句完了,不待二人开口,又转脸向少年笑道:“这位同学瞧着却委实面生,我再想不到路少爷开起玩笑来竟也算得个把翘楚的……”
  少年闻言一笑,淡淡的扫一眼灿宜,打趣道:“这怎么是玩笑。”
  “罢了,罢了,”云宛赶紧笑着摆摆手,“我插足进来,坏了你们甜言蜜语的,先走罢了!”
  灿宜将要拉住她,路谦添却想起要事,赶紧道:“……正说呢,我送你们。”
  “我看你还是省省罢,”灿宜别嘴一笑,“生生酸出我一身鸡皮疙瘩,必得好生缓一缓了。”
  此刻少年玩笑的心也已减了大半,然挂心她两个安全问题,便向灿宜道:“刚才约略魔怔了,岂止是你,我自己都抖出一身酸水。现下既是你们要回去,我送一路也不费事的。”
  又三两句过后,灿宜和云宛只得应了,由他送回家里去。
  巧极后续接连下了三天中雪,路谦添也算得了个正当送她二人的理由。
  他这几日来留心观察,起先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尾随者,然在接近宁家巷口的地方一留意,确然察觉了些微不对。每日都有个男人,一身如莫觉所述的行头,窝在附近的弄堂口子上一个不起眼的摊子旁边,四下里打望,分明是个私人雇佣的探子的形容。
  少年心里一紧,猛然跃出先前乔思苏生日会上,他父亲回身上楼时那个模棱难测的表情。当下左胸隐隐抽痛一番,顿时生出许多没有头绪的杂念。没头没尾,盘踞了心头,让人愈加局促不安。
  汽车进了路公馆,还没停稳当,路谦添便打开车门跳下来,快步向二楼书房去。敲开门,他父亲正在案头翻书。
  “……什么事。”路莞之头也没抬,余光扫见气喘的少年,想是对其这般突兀的冒失深感不满,低声问道。
  “……父亲……”路谦添缓下呼吸,随手掩了房门,沉静的走近前去问了声安。
  他父亲没说话,合上手中的书,向身后倚去,闭目养神。即是示意他有话就说。
  “……我,我想……”少年在心中掂量片刻,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正忖度着用词,路莞之却仍旧那番姿势,冷冷的问道:“想是玩闹够了,终于想到来知会我一声了。”
  少年一惊:“……父亲……”
  “你当你不说,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么,”他父亲坐起来,仿佛皱了些眉头,道:“不过是谅你年少,今后没几年玩头,才不言不语纵容你到今日的。”
  路谦添闻言满心讶异,再要开口,又见路莞之点了支雪茄,云吞雾绕中把他当个幼小的孩童一般:“管你玩闹成个什么结局,眼下既是顿悟了,想必也就有了决定,说罢。”
  少年越来越觉灿宜此番这事与他父亲相干,听了这番话,知道一切明了,佘者一概不必赘述,便略沉一沉心气,正色道:“……既然父亲也知道了,那我就说了……”
  路莞之点一点头。
  少年甚是清晰的吐出三个字:“宁灿宜。”
  他父亲没说话,半晌,缭绕在薄白的烟圈后面的那张冷清没有表情的脸,微微皱起眉:“少年心性。”
  路谦添渐渐捏白了手指的关节,沉声答道:“……父亲,我喜欢她。”
  “看来起先就不该给你这个玩闹的机会。”路莞之声音依然清冷。
  “父亲!”
  “你醒一醒,”他父亲又盍了眼,“略玩一遭就行了,尽早收心回来,如今乔家等着我们提日程呢。”
  “父亲!我说了……”
  “这些浅尝辄止的东西原本就不是你该碰的!”路莞之道:“不懂得志存高远,心思上一味眷恋这些没用的情意,枉费了我这十七年的家教!”
  “喜欢宁灿宜哪里就碍着我志存高远的!”少年扬声顶撞。
  “住嘴!”他父亲横眉喝道:“心浮气躁!”隔上半刻,又道:“说白了,思苏是两家里早就定下的,如今你想翻脸就翻脸,人家还要不要脸面!”
  “从来我就没有承认过她同我有什么更进一步的关系!凭什么你们……”
  “凭什么?!凭我是你父亲!”
  少年紧紧握拳,咬着嘴角,半晌,深深蹙了眉头一字一顿道:“她乔思苏,我不要!”
  “由不得你要不要。”
  良久,少年轻哼一声,冷然笑道:“……如今说起‘浅尝辄止’四个字你们倒言之凿凿了,起初为何又准我喜欢上一个局外人的……”
  路莞之站起身,拿着书走向书橱,明明皱着眉,却笑道:“为何?不过为着历练历练你罢了,让你提早尝尝苦情是个怎样滋味,还真当回事了!你既也晓得她是个局外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要不要将她带进这个局中,自己看着办罢。”
  是了,就是这样。从小他父亲就把他笼进一个轨架中,言左不得向右,明明沿途有难防的绊绳,却总是怨他自己不留心,然后再笑目告诉他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
  只是从前的小磕小绊,历来只伤皮肉,不曾伤心。而今番,却是要拿他的感情来祭了。
  半晌,少年蒙了满眼满心的失落感,道:“……所以你觉得我玩闹的时限够了,就干脆派人盯住她么……?”
  路莞之没开口,兀自瞧着书柜里的书,寻到一本如意的,抽了出来,合上橱门坐回到书桌前。略翻一翻,眼睛也不抬,沉声道:“看来你倒不是自己想透彻了才来找我理论的,原是乱了阵脚了。”
  路谦添蹙眉望着他父亲。胸腔里翻腾着道不清的怨恼。
  “‘处事不惊,坐怀不乱’想见你是一个字也没学到,”路莞之道:“学校里只教与你些莽撞冒失的行事么?”
  路谦添闻言猛然生出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他父亲悠然吐着烟圈,下一句就是:“不必去学校了,自来我就不觉得你能从那里学出些什么大作为。”
  他一心茫然了,也不记得自己后续又争辩了些什么,等醒过神来,已经要出书房的门口了。然却是因为他父亲的一句话停住了步子。
  “……也不动动脑子,我若有心调查一个女学生,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么,不消几通电话,便连她祖上详情也能知晓个八九分。就凭你见今这副样子,来同我强调感情自由,委实幼稚的很……”
  隔了半刻,又道:“……等你认真思虑好了再来罢,我无暇听你这些孩子话。”
  路谦添接连两三日没去学校,灿宜正担心,这天下学走到巷口的时候,遥遥瞥见家门口的车,便加快步子跑过去。近前了发现车里并没有少年,又见车牌不是他往日的号码,犹豫着穿进院子,走到书房的廊下,只听里面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情况就是这样,还望宁先生看管好令千金。”
  又听她父亲道:“路谦添是我一个学生,也是灿宜的同学,只怕你家老爷误会什么了。”
  来人轻声笑道:“我家老爷是不是误会,先生自己问问就知道了。乔路两家的事,杂闲人等是干扰不了的,令千金与路少爷之间,最好只是同学,如若宁小姐生出些什么旁的情谊来,到时只怕受伤得很。再者……”他尾音上卷着一丝笑意,她父亲没有接话,待他说下去,他便继续道:“……再者说,先夫人的那一番初恋旧事,想来先生你也不愿重提。且显见得,令媛怕多半也接受不了母亲似这般多情罢……”
  “你住口!”灿宜听见她父亲喝道:“这番却是我家的事,无需杂闲人等多嘴多舌了。”
  那男人一笑,半晌,又听她父亲道:“……这番话,当真是乔匀让你来转达的?”
  来人道:“乔家老爷大名谁敢冒充。”
  宁逸白道:“灿宜的事……”
  来人笑起来:“先生放心,只要令媛断了同路少的念想,一切好说。”
  灿宜听到这里,后面他们再说什么,她一概听不真切了。只有怔怔的出着神,跺回屋去。

  【43】决定

  薄凉天色,晕染开天边的如水银光,如同着了冰糖的橄榄,晃晃悠悠在千年之外,冷眼熬过历史。它这样一路走来,不知熬出多少皱纹,才敛成满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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