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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先生哪里的话,”那人复将帽子随意的扣在头上,把手里提溜着的东西硬揣进宁逸白怀里,道一句:“正该说我这来得也忒晚了些,原该早些时候来拜访拜访先生……”顿了一顿,又道:“……同宁小姐的。”
宁逸白未及开口,人家倒是自来熟,不拿自己做外人,抬脚便进了院子,直向那间小厅去,临了竟还转回身向主人笑道:“怪冷的,何苦熬在个风口子上,说话也说不到好处,进屋,我们就点茶水暖暖身子,慢慢聊,慢慢聊!”
宁逸白见他这般无礼,又听此言颇不像话,便嗤笑一句:“先生倒是识得我家的布局,可那小厅却不是与你这号人随随便便说进便进得的。我那些老友并门生里头有点声望的算来也不少,却也未必有几个在我家随意自在的似你一般。且不说你,即便是你老爷来了,我要不要开门都还未必,见今你倒大方,可还不知自己配不配进我宁家的门呢,也敢提喝茶这话!”此言“配不配”三字,着实是借了近来想起旧事,惹了满心怒气,才刻意这样说。
那人听了脸上一紧,踩在房门口的脚只得收了回来,低声尴尬道:“……我不过玩笑话,宁先生不必当真。”
宁逸白睨了他一眼,兀自进了书房,来人便也就讪讪的跟了后面,一同进去了。
目的自然与之前无二,这点在宁逸白开门的时候就晓得了,无非不过此番撂下的话比先时更狠些罢了。
宁逸白一言不发,直至听见那人甚无良的吐了几句:“……趁着说话好听的时候,我奉劝宁先生一句,当然望先生听切实喽,且最好明明白白向令媛转达清楚,还是那句话,趁早离路少远些。上头着我们登门来说和,这一回两回的于我们倒也没什么,不过我务必要把不中听的话搁在头里,倘若今天这几句又成了您父女俩的耳边风,二位想要就这么着耗个一年半载的,……却只怕我们也耗不起,不定哪天就……”他拿眼睛扫一扫宁逸白,哼哼一笑,接着道:“……毕竟我们也是混饭的,办事不怎么文雅,要劝和像先生您这种懂知识晓得礼数的,……只怕光靠嘴皮子却不甚见效,须得使一使我们本行儿的规矩了,到时么……倘或搞出点什么状况,还望先生多担待些。”
宁逸白听闻此言,心下自是要恼,脸面上却仍是就着他的话冷冷笑一句:“我不是懂知识晓得礼数的,你们才是。”
那人便耸耸眉:“话不中听,还望宁先生多多担待些,改日先生琢磨透彻了我们的好意,大家便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宁逸白尚未开口,他接着道:“叨扰这么久,告辞。”
待他行至门口了,宁逸白也不送,只是站在屋里沉声说道:“既是这样,烦劳替我也带句话回去,请向你家老爷转达一声,还是莫要再做什么过分的事,免得使自己后悔,或者……良心不安。”
节后开学,路谦添同灿宜在学里仍似之前一般,外人面前并未显出什么特别的关系来。云宛偶尔仍旧来他们班里找灿宜说几句体己的话,开些女孩子的玩笑。
隔了几日,路谦添清早起来便早早在宁家外头等着,灿宜将一出门,冷不丁瞧见他,便道:“做什么大清早也过来,我都来不及同云宛说一声。”
他便一笑:“不是,不是来接你上学去的,我是着急来告诉你,昨晚上父亲的一位旧识突然来了电话,说今明两天有一点同外省的应酬,虽说不算什么大的交际,亦不需父亲亲自出面的,不过或可认识一些旁省的人物,所以倒值得我去一去。因那会子觉着太晚了,不方便过来,便也只好这一大早赶来等着你了。”
灿宜见得他的表情,虽是急急匆匆,却也不像许久以前那般,对这些官僚及处事相当的厌恶。于是安和的笑起来:“……你变了。”
路谦添一怔,继而勾了嘴:“早同你说过,我变成这样,同你有脱不了的干系。”
灿宜便道:“……倘或你觉得累……”
他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抬起一只手,抚在她的肩上,温和的微笑着,眼睛里满是坚卓的神色:“灿宜,这并非怪你的意思。你或者认为这不是我的性格,或者对我如今的转变有些诧异,……甚至是内疚,这都没什么。我从未想过因此埋怨你的。……即便没有你,早晚有一天,我还是要回到父亲安排好的路线上去。”他直起身,望住她的眼睛,“……从前我不过是个不切实际的公子罢了,只晓得厌烦周遭的人和事,厌烦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这些你也知道的……”
灿宜点点头。
他又道:“你不知道的是,在征得父亲同意我们之前,我曾经仔细考虑过一些日子。……结果……无非想透彻一个问题,便是‘责任’。……我从前行事不曾沾过这二字一点边,只识怨天尤人,却不知人各有责任的。回避不得,更推卸不得。这点上,历来女人总比多半的男人做的要好许多。”
灿宜看着他,突然觉得微冷的晨曦中,她逆着光仰望上去,隔开低温同薄雾,越来要看不清他俊朗的面孔。可是却明明白白意识到,见今的他,分外挺拔。
路谦添眉心里沉了一抹坚定:“想清楚这些,以前父亲安排我做的那些交际,也就都没什么了。早晚我也要踏上这条路的,与其违心违愿的当作是在吃苦,不如干脆就醒悟的透彻一些,早点担起我的责任才是。似以前那般浑浑噩噩的埋怨下去,不是更没有出息,更不成样子么。”
他说完松松的一挑眉脚,笑的开了些,又从怀里掏出怀表来看了看,向灿宜道:“所以,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劝你想开些,我不但没有过怨你的意思,反倒要好生谢谢你的。因着你的缘故,我才肯塌下心来,认真想清楚这些。”他顺手将灿宜的围巾圈的紧实了些,玩笑道:“你瞧,见今连佑森都不知得了什么高人指点,肯正经花心思在他们青塘那几家分号上头,且打理的甚是妥帖,伯父连日来高兴的什么是的,我岂倒要落在他的后面不成。”
灿宜闻言一笑,路谦添晃晃手里的怀表:“量着一来这里便要耽搁许久,再不走真就误事了,我倒说了是跟着前辈去学习的,到头来倘为跑来向你告假误了时辰,只怕不太虔诚。”
她便笑着推一推他的手臂:“长官快请忙公事去罢。我加起来统共两句话不到,数来还不都是你一个人在说,眼下倒成了我的不是。”
他于是笑着钻进车里去,扬手道了别:“两天后回来。”
且说祁佑森因前日跑了趟青塘,昨日睡的晚些,此刻上午过半了才起。他翻身换了衣裳,喊莲音端了一盘点心过来,随便咬两口便要往学校去。
莲音便道:“罢了,见今少爷肯好生努力,老爷子瞧着不知多欢喜,不似以往,缺个一半天的课也没什么要紧。昨儿大晚上才进家门,左右此刻也起晚了,还不如在家歇一歇。若少爷实在要去,下午再去就是了。”
祁佑森嘴里塞着一口糯米年糕,噎在嗓子眼里说不出话来,抬手拿起杯子,仰头一口喝干净了,喘道:“……哪家的年糕……敢情你们尝着好吃?!……差些没将我噎死……”
莲音便又倾了一杯温水与他,歪着嘴笑道:“……咦?……这可是路少托了人送来专为给少爷的,说要你尝尝宁姑娘的手艺。”
祁佑森愣了一愣,晃神间不自觉又拈了一块,自己搁在嘴里,慢悠悠嚼着。嚼了半天,还是给噎住,于是又不自觉接了莲音递来的水,喝了大半杯,怔怔的道:“……其实也还好。”
莲音瞧见他的样子,憋不住扑哧一声捂着嘴笑起来:“我不过是为让少爷多吃两块,才编了这么个话儿,哪成想竟还当真信了!可见少爷近来为青塘那帮老家伙折了不少脑力……”
祁佑森知是上当,还未开口,莲音赶紧端了盘子两三步出了他的房门,边走边笑:“莲音该死该死,少爷眼不见心不烦,我这就退下!”
他抬了一半的手便也只好顿在半空里,愣了半刻,慢悠悠垂了下来,兀自浅声笑骂一句:“……死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他坐在那里无奈的笑一笑,可这一闹,却使他渐渐想起灿宜。于是站起身向外面廊上道了一声:“叫福生备车,我要去学校。”外头一个大仆人应了,忙进屋来替他先取了包,便赶在头里出去了。
祁佑森低着头将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巧极课间云宛来找灿宜,她两人正站在外头廊下石阶上讲笑,并没有看见他。祁佑森近前来,见了灿宜总觉有两分尴尬,便支支吾吾开了口:“……早。”
“还早?”云宛指着天上咯咯笑起来:“祁少,你瞧瞧这日头,只怕该吃午饭了!”
祁佑森同小姐们打交道,几时窘迫成眼下这状况过,此时却没了话,只有讪讪一笑。
灿宜便也只好温温向他点点头,回了个“……早”,然后同云宛一个对视,又重新望着他站在那里笑起来。
他只好没话找话:“……搞不通你们女孩子,哪里就亲密的这样了,天天一路上下学还不够,连下课也要凑在一起……”
云宛笑道:“女孩子可不都这样!再者说了……”她瞟一瞟灿宜,又向他笑着:“隔些日子某人做了太太,我哪里还有机会再同她讲笑,自然得趁那之前,把能说的都说了呗!且不说我,祁少爷只怕也要抓紧些,过个小半年,你可再没……”她说到这里,猛然醒悟些什么,急忙住了嘴。
小心翼翼的偏过头扫一扫灿宜同祁佑森的脸色,皆是硬的。
良久,祁佑森低下头松松垮垮的一笑,沉声道:“……可不是,只有半年了……”
他说完,大步跨上台阶,敛紧了眼神侧身从她们中间擦过,径直走进教室去。
【52】假约
下了学,灿宜同云宛在前面走着,将至校门口的时候,远远瞧见外头三部车子横在那里,接着便打中间一部下来一位面熟的少爷,向着她们这边点头一笑,穿了马路过来。
“这不是……宁小姐?”
灿宜方想起他是上次同祁佑森去吃饭的时候,那七八位当中的一位,却记不得他的名字了,便只有应声好。
那位少爷笑道:“我姓顾的,或许宁小姐还记得我?”
灿宜又一想,有了些印象,于是也略微一笑,点了点头。瞧见后头又跟着下来三位,一同向这边走过来,近前了皆有一两分眼熟,灿宜记得当中一个姓徐,一个姓端木,都是那日曾吃过饭的。
他们都向她打声招呼,徐少爷道:“宁小姐可见着佑森了?……也不知他不早不晚的来上什么学。”
灿宜将道一句“他在后面”,打算道个别同云宛先行的,却突然听见身后扬声笑道:“可见我算栽到你们几个手里头了!”
他们都看过去,见祁佑森挑开眉笑着,慢慢走来。
灿宜回头看见他的笑脸,突然间仿佛很久未见。仿佛他这种开怀的模样,已经很久不曾在她的视野中出现。不知几时起,他们变成渐行渐远的人,或者是,她自始至终也不曾同他亲近过,不曾关注过他的哪怕一点点变化。
边上一同前来的另一位少爷打头三两步迎上去,搭住祁佑森的肩膀,嘻嘻哈哈笑着:“你越发一表人才,挺拔能干了。”
祁佑森勾了嘴同他们玩笑起来:“那自然是。瞧瞧你们几个,见今我同你们档次大不同,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得了罢,”顾少爷向他空踹一脚,祁佑森闪开,他接着笑道:“才谈了几趟买卖,还不知赚没赚呢,倒先做起架子来了!赶明儿越发不把兄弟放在眼睛里了。”
祁佑森尚未开口,端木家那一位又笑着:“可不,祁老板正经事也忙不过来,哪有功夫同我们喝酒去。”
“瞧你们说的,”祁佑森上前一拳撂在他肩膀上,笑道:“左右都是我的不是,你们仗义,怎么我却听见前些日子聚了好些饭局的?那会子不惦记我,如今倒来拿我说事。”他又摇头啧啧两声,“……瞧瞧你们几个这一脸大义灭亲的德性,不知谁不把兄弟放在眼睛里呢,也好意思上来就先编派我。”
他这一盘子话说出来,边上的少爷立马嬉皮笑脸凑上来“哥哥,哥哥”的叫:“你跟外头这几遭交道打下来,嘴皮子可是比先时更利索了,罢了,我们的不是,我们的不是还不行?”
端木家那一位跟着笑道:“这回可不就是为请你吃饭才特特赶来的么!……我们倒有心惦记你,只是你如今三天两头忙着做正经事,要不来个预约,可还真见不着佛面。”
他说完了,徐少爷又笑:“……再者说了,统共你长这么大也不曾叫你家老爷子省过心,我们这不是也担心你立场不那么坚定么,见今好容易肯改过自新了,万一却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