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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也没有想,就点了头。
他看见了,便浅浅淡淡的勾起嘴角,微微向她一笑:“那么,我同你一样。”
哪怕不知迷途将由何处明朗,不知苦难是什么,不知爱到天荒地老的意义何在,不知年少冲动错的是整个后半生。可是正如彼时扮作允言和桃枝的时候,说下的那句戏词。
年轻并不就代表爱情不可靠,反而容易催生他们更巨大的勇气去摆脱旁的干扰。
路谦添眉心拢下一句玩笑:“我可以去做国文老师,你可以去教他们画画。”
灿宜便松开表情,施然笑了:“我也可以去做国文老师啊。”
他便挑着眉,斜斜一笑:“左右你不在家闲着就好。”
她笑道:“自古都是男人在外,女人看家带孩子,怎么我就非得同你出门贴补生计去?”
他抬手在唇边一咳:“那敢问,我若是请你安心在家看门带孩子,你又觉得怎样?”
提到孩子这话她多少也有些脸红,只好别过脸:“……现下我们是在逃路的,你倒也开得起玩笑。”
路谦添见状跨步横到她面前去,俯下身盯住她的脸:“灿宜小姐,……你莫不是害羞了罢……”
灿宜仰面哼道:“不过几句后话,我有什么害羞……”
他于是扬眉调侃着挂住她的话尾:“那你说说看,你计划给我添几双儿女?”
“双?!”她眉头一拧。
“个……”
灿宜眼睛往他身上一扫,摇摇头:“……交友不慎……”
路谦添便扯开嘴笑出声来:“罢了,罢了,”他抬手揉一揉眼角:“你可不经逗……”
火车吁着尖呼的长鸣,由远处渐渐驶来,喀嚓声如同踩出他们今后步路的节奏。他敛住表情,站向月台边上远远望出去,转身回来,握住她的手,坚定的笑了。
“车来了,我们走。”
他买的座位正好靠窗相对,他们坐下去的时候,路谦添扫见外头站台的不远有个卖茶蛋的小摊,于是忙掏出表看了看时间。他伸出食指点着窗外,向灿宜微微一笑:“……瞧,刚才只顾同你讲笑,倒忘了正经事。”
灿宜顺着他指的望出去,又听他站起身道:“你在车里等着,我去买些蛋,不然一路上够我们饿的……”
她便拉住他的衣袖:“……那万一车开了呢?还是下一站再买罢……”
“这一站要停七分半呢,这才三分钟不到,再同你磨几句就真赶不上车了,……”他已经站到过道上,“下一站谁知几时才到……”
灿宜听见便跟着起身,笑着将他拦回座位上,说道:“……那你坐着,让我去买来给你吃。”说完转身向车厢口子上走去。路谦添一怔,只得展开眉角无奈的笑一笑,坐回去向窗外望着她。
灿宜几步跑去对面,认真捡了几颗蛋,由老婆婆装在油纸包里,然后低下头去数手袋里的零钱。
他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安宁又温暖。这般细微的一个瞬间,所坚定下的信念,却足以支撑他今后的许多年,时常提醒他要好好的维护她,喜欢她。
他会同她一起,远去一个陌生的世界。认真生活。
这样想着的时候,再将视线拉回现实,却猛然惊恍了他的心神。
路谦添眉头骤然间促紧,起身便往车厢的尽头大步跑去。
车窗外,灿宜怀中的油纸包落在地下,满袋茶蛋顷刻滚散一地。背后拥上来的三五个人,箍住她的手脚,将她死力向站外带去。
路谦添嚷着“放手”,红了眼睛。
他赶到车厢尽头,就要跳下车去的时候,被车外的列车员笑着拍上门,牢牢锁住。列车一阵长久的悲鸣,轰然启动。
他便只有再回头向车窗跑,可是转过身的一瞬,面前挡下一队着了制服的人。掉头,又是一队。
揉了拳打过去,然而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空一般,眼睛里也看的不清不楚。花了视线,花了她的挣扎和身影,花了他对于未来一切执着的幻象。
最终任由人牢牢的抱拦住。喊着她的名字抬脚狠命踹向车门。
窗外的镜像渐渐加速移动,模糊成他满眼的伤。她的剪影,还是在他的视野中消失殆尽。
路谦添怔怔的沿着车壁坐下去。
“少爷,”身后的人微微一躬身,“按省长的吩咐,请在下站下车,那边的车我们已经备好了。”
【最终折】烟散
看得见的
是眼前的人和事
看不见的
是过往云烟
那些扑散在记忆里的碎片
是苍茫远天下
熠熠成色的光点
隽永恒久
亘世不变
磨蚀了风与沙尘
飞落天涯
看漫天零星的晨光
层层线
如同琴弦折射出柔暖的音色
蜿蜒进我们的耳和心
我记得你
你是不是还记得我
【最终章】叠墨
她只记得那年冰白的月光。映下模棱不清的前路。最后一季细雪叠盖了身后的行迹。
只剩下她一个人。
包车不断由身边擦过,世人尽奔忙着各自的人生。她拽着空洞的手袋,跌跌撞撞着回去。可是该回哪里去呢。
捏在手心里的,是检掉一角的车票,去路揉在折痕中,连同他们未及达成的故事一起,渐渐磨去边线,剥落原本的色泽。后来什么也不见了。
冷月哭下一地细碎的光,融了雪,化成水,凝成冰。
然后死死冻结住人们心里流动的长河。
该回哪里去呢。
“百珈小姐?”司机回头轻声唤着:“……小姐?”
她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已经是暗漆的车厢里。
“已经到了。”司机微微一笑。
“回去罢。”声音清冷。
司机“咦”了一声,“……回去?”他抓抓脑袋,“……这样恐是不好……这位老板的来头有些大……”
她没再开口,兀自低下头去,由绸缎的腕包里摸了一只银质的细盒出来。窗外落进来斑驳的光,偶有汽车擦过,车灯便照亮了她的车厢,转眼却又暗下去。细弱的光点投在她的十指尖的蔻丹上,折返回来银红的微斑。她嚓的一声扣亮了火机,点出一团橙红的火苗,鼓鼓的跳着。
“回去。”她点燃了嘴里的女士香烟,将火机并那只银制烟夹丢回包里。轻然别过脸,看向窗外。
“可是百珈小姐……”司机还想说什么,但很是了解她的脾气,便也只有回过身,重新发动了车子。
车头将要调转,迎面驶来另一部车,司机车灯一打,一晃眼看清了对方的车牌,便抿着嘴一笑,如释重负般将车子倒回原位,熄了火。
那一部车在他们前面插空停下来,她仍旧安然坐着,掩在缭绕浅淡的烟圈之后,没有开口。
不一刻,前面车上下来的人走到她的车窗外站住,抬手敲一敲玻璃。他手上带着皮手套,碰在窗上发出细声的闷响。
她没有开口。
司机从后视镜里偷偷扫一眼她的面容,又轻轻“咳咳”两声。
良久,她躬身向前取了车里一只琉璃烟灰缸,灭下那点细弱的烟红。然后摇下窗。
“下车。”他说。
她静静坐着,没有反应。
司机闪着眼睛咽了咽口水,轻声道:“……小姐,你还是去罢。”
“下车。”他还是那两个字,语气中多一分拿她无可奈何的包容。
她还是坐着。没有任何表情。
司机暗地将前面的车窗摇下来,探出头去同他使个眼色,抬手掩在嘴边悄声透露:“……今天心情不佳……”
他听了微微一怔,继而斜扬了唇角笑起来,俯身将一只胳膊撑在她的车窗上,向里头温声道:“……我将原本的事情推了,今晚可替你多挡些酒。”
她闻声促一促眉:“……跟你说了不用。”
他又松松一笑:“人家秦老板也是我的主顾,我来谈生意的,顺便陪住你罢了。可别多心。”
她便只有从手袋里摸出一把雕花的银镜来,对着理了理头发,又放回去。款款下车来。
镜光里是她精致的容颜,连同那缠丝的银柄一道折进他的眼睛里,晃下他些微无奈。见她开门下车,便又在无意间换回表情,带着一脸淡然的笑勾起胳膊,由她优雅的挽住,然后耸耸眉头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外套,向马路沿上的酒店走去。
司机站在车门边大功告成般松口气,看着他们走到酒店门口了,将要钻进车里去等着,却只听见他转回身来道:“福生,你回去罢,晚上我送百珈回去。”
他便玩笑般立正敬礼:“是,少爷。”
“祁老板年轻有为,做生意一向干脆利落的很,”斜对角的中年老板醉红了脸,站起来向前一躬身,递来酒盏,一饮而尽,“……我先干为敬。”
“秦老板也很是豪爽。”他换颜生意表情,眉头暗暗一拧,违心的喝净了自己杯里的酒。
“百珈小姐,”秦老板又一脸欢心的笑,看向在坐的另一角,“……听闻百珈小姐文舞双全,除了嗓子妙,诗画也不输人,不知何时有幸得以亲见……”
换在别时,她或者好脾好气的应酬他一番,可惜她此刻心情的确不佳,便冷冷甩过去一句:“这是谣传。”
“哈,”秦老板喝高了,咧嘴笑着走开自己的坐席,绕道过来搭住她的肩:“百珈小姐这么谦虚……”
祁佑森眼睛顺着瞟过去,微微皱了眉,沉声道:“秦老板,酒有点喝多了。”
那位秦老板在酒精的蛊惑下,两只眼睛里看见不下十个美女,乐呵呵的俯靠到她的肩头:“……百珈呀,人说你不擦胭脂,我瞧着却不大可能……”又道:“……这香水是何种味道的?我最喜欢女人擦玫瑰,玫瑰女人才是顶吸引人的……”
祁佑森眉头更紧了些,冷言喊他一声:“……秦老板。”
人家还赖在身上迷迷瞪瞪的,她却突然站起身,倏的掠过桌上未饮几口的酒杯。
祁佑森料得到她要做什么,心下一急,忙跟着起身轻声道:“灿……”
她手上一顿,站在当下。
继而却转脸温婉的笑起来,轻轻偎开那位秦老板,将杯盏举到面前去,妩媚的盯住他:“秦老板,我在别处还有个饭局,推也推不得的,您多体谅。只是方才您同祁老板谈的这些个价码,要容我插一句呢,我觉得稍有些端不上台面,不如在提半分?……谁不知秦老板财大气粗的,在乎这几个钱?”男人红着脸一笑,她又道:“……秦老板喜欢我的歌儿呢,我就在华德福开场子专唱给你一个人,喜欢我的画儿呢,改日我托人特特送到你商号去。……这可好?”她眼睛一眨,便眨掉他大半的心神,忙点头道:“……百珈小姐果真是爽利又体贴,我该好生谢谢你……”
“诶,”她挑挑眉,“秦老板说谢做什么,我还要仰仗您时常来捧场的。……只是,我那边的饭局实在等不得了,秦老板体谅我们这一行的苦处,便放我走罢了。我需得同祁老板一同过去那边的,既这么着,您也是豪爽利落的人,不如快点把两边的生意定下可好?”
秦老板闪着眼睛点点头。
“……那么,价码……?”
“就依着百珈小姐的意思,”他即刻掏了笔出来,笑道:“高半分便高半分!”
她便松松一笑,斜睨了一眼祁佑森,冲秦老板笑盈盈道:“真不愧是秦老板,我百珈都佩服,”杯盏向终于适时的送向嘴边:“敬了您这杯酒,我就先告辞一步咯。”
他便继续闪着眼睛,陷进她的套。
“我以为你要泼他一脸。”祁佑森摇着头一笑,递来她的外套,同她一路出了酒店的门。
“原是这么打算,”她低头去掏出真丝手套,戴好了又抬起头来拢一拢帽纱,“可后来改主意了。”
“你这脾气……”他叹声笑着绕到她另一边,替她推开酒店沉重的大门。
“我早就没有脾气了。”她含了一根细长的香烟,夹在指间。即将点燃的时候,却被他伸手握下她手里的火机。
他眉头微蹙,冷眼挑下她唇间的烟:“说过多少遍别跟她们学着吸。”
“学着她们?”她轻声一笑:“这也要学的么?”
他眼神里闪过一瞬的无奈,漠然道:“男人同女人毕竟不一样。”
“所以男人同女人的香烟也不一样。”她敛住表情,兀自重新夹了一支烟,白眼盯住他。
他敌不过,多少年来还是拿她无法。最终只得展开眉头,笑着拨开火机的搭扣,替她点燃了烟。
“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裹一裹大衣的狐皮外领,“我自己走一走。”
他便失落的一笑:“那……你路上小心。”说完坐进车里,先走了。
后视镜里依旧看见她的影子。渐渐渺茫,微弱下去。最终化成麦芒上一个细点,扎在他的眼中。
他难道不想送她么。
可是五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