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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走出很远,袁瑞隆还能望见岸上那个娉婷的身影。他忍不住抬起衣袖来拭泪,老船家向他看看,又瞪了犹失魂落魄的儿子一眼,由衷赞道:“方才那位小姐是您侄女?真是好人材!”
袁瑞隆并未回答,只是低头沉思,眉头紧锁,满心忧虑。
春晓刚走到自家院落门口,春华就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只见他满身尘土,嘴角还有些刺目的血丝。
春晓心里一惊,急忙拉住弟弟细看:“春华,你这是怎么弄的,可是春堂春成又欺负你了么?”
见到姐姐,春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姐姐,你快去看看吧,婶娘把咱们的钱都拿走了……”
春晓听了大惊失色,索性弯腰抱起弟弟,有些踉跄地跑进院中。果然,杨氏正坐在檐下拿着那只迎春荷包把玩,春彩站在旁边伸头看着,一脸好奇。
春晓将春华放下,稳了稳心神,勉强笑道:“婶娘,那荷包是李婶托我代为保管的,您且还了我吧……”
杨氏向她瞥了一眼,冷笑一声:“代为保管?那李寡妇穷得天上下雨都恨不能张嘴接着,你是她什么人,她竟肯把这许多银钱交到你的手上?袁春晓,你今日若不说实话,我就闹到官衙去,告你们二人一个偷盗之罪!”
春晓心中愈发急切,只得低声哀求:“婶娘,您就高抬贵手,将荷包还了我吧,从今往后,我会更加用心做事,无论您如何吩咐差遣,春晓绝无怨言……”
杨氏见状,更加认定这银钱来路不正,她眼珠转了两转,将荷包贴身收好,清清嗓子说道:“你虽做了错事,但毕竟是我的亲侄女,婶娘今日就不追究了。只是这钱不知干不干净,还是我帮你收着,免得将来事发,你退不出钱来牵累了大家。”
春晓心知此事再难转寰,只空张了张嘴,极力压着泪水,眼睁睁看着杨氏领着春彩扬长而去。
见姐姐的脸色白得吓人,春华紧紧扯住春晓的衣角,带着哭腔劝道:“姐姐,此事就此撂下吧,春华已经瘸了这些时日,早就习惯了,姐姐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春晓怔怔地转向弟弟,口中喃喃:“春华莫怕,姐姐只是想不明白,那荷包如何会落到她的手中?我明明放在那么隐秘的地方……”
春华拉着姐姐的手,怯怯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姐姐前脚刚走,婶娘后脚就来了,一进门就翻箱倒柜,把咱们的东西扔了满地……”
春晓思忖良久,凄然点头:“是了,一定是我前几日得意忘形,被那坏心的婆娘看在了眼里……”
说着,春晓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扑簌而下。珠泪晶莹,羽睫轻颤,好不可怜。
春华扑进姐姐怀中,“呜呜”哭着说道:“姐姐,你莫要如此为难自己,都是春华不好,没能将她拦下……”
姐弟俩抱在一起哭了一阵,春晓低头查看春华的伤势,关切问道:“她还打了哪里?嘴角还痛不痛?”
春华连忙摇头,春晓轻叹一声,转身打来清水,一边拿着洁净的手巾帮弟弟擦去唇边的血迹,一边低声埋怨:“姐姐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为何还要逞强?所幸只是些皮肉伤,若是伤到了什么要紧的地方,你让姐姐如何自处呢?”
春华低头不语,旋即想起什么,谨慎地向窗外看看,凑近姐姐问道:“方才我见婶娘从荷包里掏出两块碎银子,此外像是还有不少铜钱,姐姐,你何时积攒了这许多钱财?你,你该不会真的……”
春晓闻言,手上加了些力气,春华吃痛,不由“哎哟”了一声,春晓瞪他一眼,又放轻了动作,嘟着嘴说道:“那婆娘心术不正,有的没的都往人身上栽赃,你怎么也跟着她学起来了?当心气急了我,索性把你扔在她身边,独个儿上山当压寨夫人去。”
第二十章 双喜临门
春华忍不住笑了:“如此甚好,有个山大王给我当姐夫,我以后做人也气势些。只是不知那人样貌如何,能不能配得过姐姐你去呢。”
春晓蓦地想起那山大王冷淡而俊美的模样,又忆起那日灯会上他凝望自己时的神情,不禁满面绯红,春华见状颇为惊讶,刚刚“咦”了一声,就被姐姐推着来到桌前坐下。
春晓拿起书本塞到弟弟手里,佯嗔说道:“好啦,有工夫想这些闲事,不如专心看一会儿书!”她转而有些忧虑起来,低声叮嘱:“叔父虽然生性懦弱,但毕竟是一家之主,婶娘对他多少会忌惮些,如今叔父远行在外,咱们更要谨言慎行,免得平白受气……”
杨氏得了银子,倒是没有再生事,吃过晚饭,她早早安顿自己的几个子女睡下,说是找人闲聊,腰肢款摆地出了门,直到子时方回。
春晓等得心焦,好容易待她熄灯就寝,又忍耐着捱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来到隔壁李婶家。
李婶也正有些着急,见春晓进门,赶忙迎上前来:“今日怎么这样迟,我听说你叔父外出办货去了,可是你那婶娘又为难你们姐弟了么?”
春晓黯然低头,将荷包被杨氏夺去一事简单说了,李婶气得胸膛起伏,随即长叹一声:“如今你们寄人篱下,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只能想法忍着罢了……”
春晓拉住李婶的手,恳切说道:“旁的倒不妨事,只是如此一闹,我婶娘日后难免还会惦记,李婶,此事恐怕还得劳烦您,从今往后,我那份您也一并收着吧。”
李婶略一思忖,果断应道:“也好,春晓,你放宽心,李婶定能帮你保管得分文不差、妥妥当当。”
两人在院中坐下,春晓这才发觉,身边已经摆了数只编好一半的竹筐,刚好将葵花的位置留了出来。她感激地看了李婶一眼,轻声说道:“李婶,您忙了这半宿,早点睡吧,剩下的活儿有我呢。”
李婶此时确觉腰痛体乏,便依言回房安歇。春晓做得熟了,手里有了准头,索性吹熄了灯火,麻利地编织起来。
心疼着被杨氏拿走的银钱,这一晚,春晓直忙到天色微明方才停手。
接下来的几天,春晓依然整日手脚不停,春彩迷上了刺绣,杨氏也忙着串门聊天,日子倒也风平浪静。
忙碌之余,春晓又不免有些担忧,算算行程,叔父此时应该已经到了江南,而且途中要路过数座城镇,如何竟不见有平安信来?也不知他的病怎么样了,又是否如愿赶在了其他商贩前头……
叔父那边没有消息,杨氏和春堂、春成不觉什么,只有春彩时常淌眼抹泪,闹着要央人去寻父亲。
杨氏不予理会,春晓又不便出面,赶工之余,日盼夜盼,盼着哪天鸿雁传书,能带来些叔父的音讯。
转眼便是二月初五,这次市集,事先订了货的买家如约而至,剩余的竹筐竹篓也十分好卖,刚过了一个时辰,李婶便推着空车返回。路过袁家门口,她向正在院中晾衣服的春晓递了个眼色,两人心照不宣,春晓顿觉开朗舒畅,动作更加麻利,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熬到晚上,春晓满心雀跃地去寻李婶。李婶笑吟吟地将她让进房间,神秘地压低了音量:“我这里有两桩好事,你想先听哪一桩?”
春晓虽然急切,但心里多少有底,也凑趣地笑道:“既然都是好事,自然先听哪个都是好的,不知您想先说哪一桩呢?”
李婶笑得更加灿烂,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布包递到春晓手上:“还是先紧着你吧,喏,这是你的那份。”
春晓打开布包,里面赫然是一大一小两块碎银和不少铜钱,粗略数了数,竟也有三四十文,她抬起头来,欣喜地问道:“这么多?这些都是我的?”
李婶含笑点头,春晓在布包上珍惜地抚摸了两下,随即想起第二桩好事,便笑着问道:“那第二桩呢?方才您说先紧着我,莫非是您家中有喜?”
李婶此时已掩不住满面喜色,转身拿起床上的针线笸箩给春晓看,里面搁着一只小小的红布肚兜,上头绣了一对活灵活现的喜鹊,手工颇为精细。
春晓恍然大悟,拉住李婶的手连连摇晃:“可是彩月姐姐有了?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多少日子了,姐姐身上可好?”
李婶笑得合不拢嘴,握着春晓的手,爽朗回答:“好,好,快两个月了,我也是前两日才得的消息,我算着就是我去信不久以后的事,说起来,还要谢谢你的送子良方呢。”
见春晓一脸茫然,李婶在她手上轻轻拍了一下:“你忘啦,就是我从太平镇回来那次,你看我为彩月发愁,告诉我的那个法子,第二天我就给她捎过信去了。”
春晓这才回忆起来,忍不住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这算什么送子良方,不就是应对子宫后位的常用方法么……
她随即不由暗暗称奇,不能验血验尿也做不了b超,hcg、孕酮、雌激素一概不知,只摸个脉就能查出早孕来,看来这古代的中医先生的确有两把刷子……
正在思索,李婶忽然冒出一句:“只是……春晓,你别怪李婶多事,你一个还没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会懂得这些?”
春晓尴尬地笑笑,支应着回答:“闲来无事,我常翻翻医书,这个我也是从书上看来的,觉得新鲜就记住了……”
李婶信以为真,点头说道:“你父亲就是私塾先生,想来你自小耳濡目染,一定也读了不少诗书……对了,春晓,彩月信上说,她如今沾不得半点荤腥,这样下去,会不会对身体不利?你可有什么调理身子的偏方么?”
春晓听了有些纳罕,以李婶的年纪和阅历,如何连妊娠反应都不知晓?转念又想,也许她是属于妊娠反应很轻微的那一种吧,女性的孕期表现五花八门,从妊娠剧吐到基本无感不一而足,确实不能一概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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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收藏,没评论,没动力,想弃文……可是,可是我的男主还没正式出场啊……
第二十一章 雪上加霜
这样想着,她便微笑说道:“这个不妨事,待到满了三个月,自然就会好起来的。若是实在吃不下荤腥,多吃些鸡蛋豆腐也是一样。”
想想头三个月补充叶酸很重要,春晓又加上一句:“莫要为了进补只逼着自己吃些鱼啊肉的,多吃青菜反而对孩子更好。”
见她说得肯定,李婶笑着应道:“好,等到了太平镇,我便把这些说给彩月听,如今她对你可是信服得很呢。”
春晓闻言一惊:“您要去太平镇么?何时动身?”
李婶有些抱歉地答道:“春晓,彩月这孕事来得不易,我思来想去,实在放心不下,便想着过去看看,陪她一些时日……但如此一来,你编筐的活计就……”
春晓思忖片刻,宽慰地笑道:“无妨,彩月姐姐有孕是大事,您理应过去照看,我刚好也做得乏了,索性趁机歇歇。李婶,您路上的盘缠可备足了么,若是手头紧,便将我这份也拿去用吧。”
李婶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临时起意,不仅放你一人在此,而且无法依照约定帮你保管银钱,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春晓听了有些犯难:“可是在那个家里,我实在找不出能藏钱的地方……”
略想了想,她将布包重新放回李婶手中,恳切说道:“李婶,这钱还是由您来保管吧,彩月姐姐有了身孕,各项花销难免大些,路上也好应应急。”
李婶迟疑半晌,缓缓点头:“好吧。春晓,如今你叔父出门在外,我又有些时日不能陪着你,你凡事都要小心谨慎,莫要贪图口舌之快,躲那杨氏远一些……”她随即想起什么,将一枚黄铜钥匙交到春晓手上:“这是我家大门的钥匙,我不在时,你若得空编筐,开门进来便是……”
第二天,李婶就启程赶往太平镇,不必再熬夜编筐,那次被打之后,春华也越发懂事,春晓觉得肩上的担子顿时轻了许多。得了空闲,她又不免惦念起远行的叔父来,这么久了没有音讯,究竟是生意顺风顺水忙得顾不上,还是对杨氏灰了心不愿写信?又或者,他的病有了反复,身在病中,无暇他顾呢?然而,古代不同于现代,身为女子,抛头露面或外出远行皆多有不便,为今之计,也只有耐心等待罢了。
春晓万万没有想到,等来等去,等到的不是喜讯,而是噩耗。
二月过半,天气又骤然冷了起来,一个雨雪交加的日子,临县一位与袁瑞隆熟识的苏姓货郎前来报信,说是袁瑞隆被江南的货商所骗,搭上全部钱财,却换回了一批假货,再去上门理论,那无良货商不但不认,还找来几个伙计学徒将他暴打一顿撵了出来,袁瑞隆又病又气,愤懑难言,行船途中借酒浇愁,结果失足落水,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