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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竟将那根碗口粗细的木桩生生踢断!
春晓姐弟不由目瞪口呆,冯金庭却忽然拊掌大笑:“好极,好极,这套腿法于腿骨大有裨益,秦先生,您且多留几日,将这腿法教予我吧!”
听他句句不离让他们留下,春晓正觉好笑,忽听院外一阵铃铛轻响,却是一位乡民牵着一只半人高的奶羊走到门前。看到冯金庭,乡民咧嘴笑道:“冯先生,您要的奶羊我给您弄来了,这羊刚下过仔,足足能产半年多的奶水呢!”
冯金庭却变了脸色,急忙上前驱赶:“走走走,赶快走,莫要空口白牙在此胡说,我何时让你去寻这奶羊了……”
乡民不明就里,犹自说道:“咦,上个月不是您说家中有人伤了腿,要喝这羊奶补养么,我记得清清楚楚,您那时还说,要产仔不久的,能多喝上几月,喏,我还特意备了一袋干草呢……”
春晓听得分明,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看来这冯金庭并非忘了三月之期,而是早就打算好了将他们留住,心中的疑虑更多了几分。转念一想,他虽是古人,却从未吩咐自己斩骨熬汤给春华喝,反而懂得喝奶补钙滋养的道理,再想起他自制烈酒为皮肤消毒,不免又有些犹豫起来,冯金庭为人虽然古怪了些,但从专业角度来讲,的确是位良医,若是硬要带着春华离开,会不会开罪了他,有违自己本意?
秦伯却上前一步,接过那袋干草放在地上,又取过乡民手中的牵绳,沉声说道:“多谢先生美意,既是对春华腿伤有益,我们便将这奶羊一道带回梅林镇去吧。”
乡民发觉情势不对,向冯金庭含混地道了个别,撇下奶羊径自去了,那冯金庭见大势已去,竟一下子坐在地上,演起苦肉计来:“事到如今,冯某也只好实言相告,我本是孤独惯了的,从前也并不觉得怎样,可你们在这里的几个月,吃穿用度都有人操心,身边还有春华这么个乖巧聪颖的娃娃,现下你们要走,我竟是万分不舍。眼看便要过冬,这冬日又最是肃杀冷寂,我,我委实不愿孤苦一人啊……”
说着,他将嘴一咧,像孩子一般“呜呜”哭了起来,春晓和春华面面相觑,心中不免有些动摇,秦伯却一手牵羊,一手拉过春华,向春晓叮嘱道:“春晓姑娘,你且回房收拾一下,我就在门外候着,待会咱们直接去镇上雇辆马车便是。”
说完,他走到柴房门前,将羊拴在门环之上,随即抱起春华,在西厢房门口站定,真如训练有素的护卫一般。
见秦伯如此,春晓虽被冯金庭说得心软,却只得依言回房,将自己和春华的衣服细软收拾起来,依旧打成包袱。
冯金庭站在房外,隔着窗户不停念叨:“春晓姑娘,你心慈面善,好歹也替我想想,单我一个人,日子该如何难捱!何况我这里衣食不缺,你和春华在这里过冬,不也省得回去费力筹备了么……”
春晓无法,只得埋头打整行装,并不接话。
待春晓收拾好东西,秦伯也进了东厢房,片刻之后,便背着硕大的包袱出来,沉声说道:“春晓姑娘,咱们走吧。”
三人一羊出了院门,冯金庭在后面眼巴巴地望着,只得高声叮嘱:“春晓姑娘,路上当心,春华,日后常来看我啊!”
去镇上雇了车马,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第二日傍晚便回到了梅林镇。
春晓本打算先去秦府看望秦夫人和小公子,见马车在自家门前停住,正要说话,秦伯已经率先说道:“春晓姑娘,咱们离家多日,只怕家里需得好好清扫一番,况且想来春华与我们先生定有许多话说,今日又有些晚了,不如姑娘先自回家打扫,让春华随我去向先生报个平安罢。”
春晓觉得有理,便低声叮嘱了春华几句,自己先下车回到了家中。
临行前,春晓将家中物事大多收在橱中,因此并不十分脏污,她先将房内的地面清扫干净,又将家具一样样擦了,随后来到院中收拾。
喂过奶羊,正在打整枯枝,春华却带着秦婶进了门。秦婶手中提着满满一篮鸡蛋,见到春晓,眉开眼笑地说道:“春晓姑娘,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快让婶子好好看看!”
拉着春晓看了一阵,秦婶啧啧赞道:“几个月没见,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看这小脸,真真嫰得能掐出水来呢!”
将鸡蛋交到春晓手上,秦婶有些抱歉地说道:“那几只母鸡这些日子下的蛋都在此处了,只是不知怎的,前几日竟被我养死了一只,等开了春,婶子再给你补上吧。”
第五十六章 能文能武
春晓心中感动,正要说话,秦婶已经向院外喊道:“老头子,你把车推到哪儿去了?还不快些进来!”
话音刚落,秦伯便推着小车进了门,车上除了那几只用竹筐圈住的母鸡,还有不少米面菜蔬。
见春晓眼中噙泪,秦婶拉住她的双手笑道:“姑娘不必如此,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我家先生无非是略添了些,以备你们姐弟过冬之需罢了。”
春华也在一旁怯怯地说道:“姐姐,我当时便推辞过的,但是先生说,他现下已将我当成亲生儿子一般,我若如此见外,他便要恼了……”
春晓含泪点头,向秦婶说道:“春晓本应先去看望先生夫人,竟是春晓失礼了……”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声问道:“夫人近日可好?奶水还够吃么?小公子该会翻身了吧?”
秦婶听了,笑得合不拢嘴,拍着春晓的手说道:“好,都好。来时夫人嘱咐过,让姑娘先安心收拾打扫,好生睡上一晚,明日到了咱们家,夫人还有好多话要跟姑娘说呢。”
第二天,春晓早早起身,生火做饭同春华吃了,又让春华换上一件新衣,自己也精心梳洗了一番,姐弟二人向学馆而去。
正值闭馆期间,秦府内外甚是安静,只有秦伯一人在院中清扫枯叶,见到春晓姐弟,面上露出些许笑容,低声说道:“先生一早就吩咐过,若是姑娘来了,带着春华直接去书房寻他便是。”向内堂望了望,他又补上一句:“夫人和小少爷现下仍睡着,姑娘稍后再去看望吧。”
春晓和春华闻言放轻手脚,进了书房,秦少甫正在案前作画,见他们来了,急忙放下画笔,笑着上前迎接。
三人分别落座,寒暄了几句之后,秦少甫略一沉吟,微笑说道:“春晓姑娘,你们在冯先生处的事情,我都听秦伯说了,秦某生性直爽,说话做事不喜转弯抹角,既然春华需要研习拳脚招式,以利腿骨康复,秦某倒有一个提议,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春晓连忙起身施礼:“您当真折煞春晓了,先生见多识广,哪有反过来问春晓的道理?先生但说无妨。”
秦少甫微微颔首:“秦伯跟随我多年,素日我便知他通些拳脚,从前也曾想过在诗书之外,在这学馆中开些武学课程,但每次提起,他皆是婉拒。不想今次随你们去了惊雷镇一趟,回来便说想收春华为徒,一来强健筋骨,二来学武防身,看来对春华颇为中意……”
春晓闻言又惊又喜,春华更是当即起身,朗声说道:“先生,春华愿意跟随秦伯伯学武,自那日见过秦伯伯的武艺之后,春华便一直想着,若是能拜他为师,习得一身武功,将来不但能保护姐姐,还能教训贼人、扶助弱小,我,我……”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哽在那里,用衣袖抹起了眼泪。秦少甫见状朗声大笑,向门外唤道:“成贵大哥,您可都听见了?快些进来认徒弟吧!”
此言一出,秦伯已应声走入,脸上满是笑意。春晓还未及说话,春华已经倒头便拜:“师父!春华给师父磕头!”
秦伯赶忙将春华扶起,微笑说道:“春华,秦某不才,只是会些花拳绣腿罢了,只怕当不起这师父二字。我当年学武之时,已然十岁有余,你根骨不错,启蒙又早,再过上三年五载,兴许便会超过我去,到了那时,我再设法给你寻位真正有本事的师父吧。”
秦少甫此时插话道:“成贵大哥,我虽知您是谦逊惯了的,但既是师徒,总要有个礼数才好,就算不设酒宴,至少也让春华给您敬杯茶吧。”
说完,他向春华使了个眼色,春华会意,急忙起身斟了一杯香茶,旋即复又跪倒,将茶高高举过头顶,恭敬说道:“春华愿闻师父教诲,师父,请喝茶。”
秦伯不再推辞,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低头笑道:“好孩子,快起来吧。现下天光尚早,随我去后院练习一二可好?”
春华兴致勃勃地随秦伯去了,春晓随之起身,含笑说道:“春晓也去瞧瞧,顺便看看夫人和小公子可曾起来,数月不见,春晓心里惦念得很。”
秦少甫欣然点头:“去吧。姑娘有所不知,你走了这些时日,内子时常挂心念叨,前日还同我说……”
正说着,秦婶颠颠走了进来,径直上前拉住春晓:“春晓姑娘,夫人和小少爷已经醒了,听说你来了,夫人高兴得什么似的,一迭声地叫你赶快过去呢。”
春晓告辞出来,跟着秦婶向内堂走去。
路过花园,春华正在秦伯的指导下练习基本功,现下他的右腿仍较左腿短上一截,秦伯便刻意加强了右腿的练习,只见春华全神贯注,力求精准,片刻之后,额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春晓见了不免有些心疼,却深知此乃春华完全康复的必经之路,只得垂下眼帘,快步向正房走去。
正房之内,秦夫人正举着拨浪鼓逗儿子玩,见春晓进来,连忙闪身让出一块位置给她:“春晓妹妹,快请坐下说话。”
春晓刚一迟疑,秦夫人便又催促道:“妹妹不必拘束,只管把这里当成自家便是。”
春晓只得侧身在床边坐下,见秦夫人面色红润,温和笑道:“我看夫人气色甚佳,身子可是大好了?奶水还够吃么?”
秦夫人还未回答,襁褓中的孩子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却将秦夫人唬了一跳,她惊奇地看看儿子,又看看春晓,忍不住打趣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我日日守着居安,他竟从未如此笑过,看来当真与妹妹有缘。”
春晓闻言望向摇篮,惊喜地说道:“公子的正名叫做居安么?居安思危,思则有备,这个名字真好。”
说着,她拿起拨浪鼓摇了两下,见那婴儿仍只盯着自己不放,也忍不住笑道:“小公子现下已过了百日,能笑出声音也是自然,若不是天气寒冷穿得厚重,只怕每日还要翻上几翻呢。”
第五十七章 知无不言
秦夫人闻言坐直身体,颇为紧张地说道:“妹妹如此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昨日秦婶回来,说是妹妹问居安可曾翻身,当时我还觉得纳罕,这襁褓中的婴儿不都是整日吃吃睡睡,怎么还有这许多说法么?”
春晓也有些诧异:“夫人是头一胎,身边又没有姐妹,不知道这些也是难免,但秦婶如何竟不知晓呢?她……”
秦夫人连忙“嘘”了一声,压低声音答道:“秦婶原是一位年轻寡居女子府上的丫鬟,她与主人感情深厚,年纪虽然大了,却一直不曾离府嫁人。后来主人家遭了祸事,家仆尽散,她不知怎的遇上了秦伯,两人便做了夫妻。只是,只是那秦伯战时受过重伤,故而一直未有子嗣……”
春晓听到此处,不免想起李婶,随即摇头轻笑,许是古人子女众多,加之生活艰难,对这些妇幼保健之类的知识并不留意吧。
见春晓只是低头沉思,秦夫人拉住她的双手,恳切说道:“春晓妹妹,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想来今生也只得这一子而已,还望妹妹知无不言,让我能好好养育这个孩子……”
春晓听了连忙解释:“夫人误会了,春晓并非存心隐瞒什么,此事本来无甚出奇,无非三翻、六坐、七滚、八爬,周会走,也就是说,到了一岁,孩子便能自己行走了。”
秦夫人将这句话默念了几遍,她一时兴起,上前掀开包被,将孩子从摇篮里抱了出来。
春晓心里一惊,发觉孩子身上还穿着厚厚的小袄,这才放下心来。
秦夫人将儿子平放在床上,拿起拨浪鼓在一旁逗弄,孩子渐渐辨清声音的方位,试了几试,当真微抬左腿,用力向左侧翻去。
连着翻了几次都未成功,孩子却不肯放弃,口中“啊啊”叫着,一次接着一次努力,最末一次,终于堪堪翻转过去,随即抬着头,好奇地左顾右盼。
见他如此精灵可爱,春晓不禁笑了起来,秦夫人更是喜得抱起爱子,眼中泪光闪闪:“居安,我的好儿子……”
孩子刚换了一个全新的视角就被打断,他不满地舞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