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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不多时,程松朗拉住缰绳,口中“吁”了一声,腾云停下脚步,春晓抬头看时,却已来到了一个开阔的所在,四下只有片片荒草,以及几棵高大茁壮的树木。
不等春晓说话,程松朗忽然将她拦腰抱住,脚下发力,腾空而起。
春晓猝不及防,唬得紧紧闭上双眼,只听耳边风声呼啸,再睁眼时,却已来到了其中一棵大树的顶端,此处颇为宽敞,不远处的树杈之上,还有一个小小的鸟窝。
正在讶异,程松朗已经松开双手,向北方指点道:“你看,那边便是梅林镇的灯会了。”
春晓依言望去,果然,远方灯火流转,游人如织,从高处张望,别有一番情趣。
观望了一会儿,春晓回过头来,学着程松朗的口吻轻声笑道:“此地甚好,你既如此用心,我便不与你计较了罢。”
程松朗哑然失笑,凝望春晓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件物事递到春晓手中:“今日这个发式格外好看,刚好我又带了这支珠钗来,你且看看喜不喜欢?”
第六十八章 最难将息
春晓接过珠钗,拿在手中细看。钗柄是常见的鎏金,钗头乃是五颗珠子攒在一处,加上中间一块蜜蜡色的玉石,做成梅花的形状。
那珠子皆被细细打磨至圆滑,而且颜色颇为奇巧,虽然各色皆备,却非寻常的大红湖绿,红里带着一些酱色,绿中又夹杂一点金黄,仔细看去,中间那块玉石也有些许杂质,却更增风致、浑然天成。
春晓心中已经有了八分欢喜,却微微嘟起嘴巴,将那珠钗抛还回去:“这钗是从哪里得的,模样古怪得很!”
程松朗不禁有些着急,他将珠钗牢牢捏在手中,皱眉说道:“你当真不喜欢么?我倒觉得,比起那些金银珠玉,这钗反而更别致些……”
春晓瞥他一眼,撇嘴说道:“这就是了,分明是你看我身份低微,弄些破烂石头来糊弄我……”
程松朗急得扶住春晓肩膀,高声说道:“你拿我当什么人了,你是我的心上人,我若是看轻你,岂不是也看轻了自己?你有所不知,这些珠子本是一些西域的细巧石头,我见它们颜色讨喜,便选出几块打磨成珠,至于中间那块玉石,更是有些典故……”
他就此停下,颓然放开春晓,低声说道:“这珠钗乃是我亲手所制,自从去年相识,我就想着,找个机会赠送与你……”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春晓已是心跳如鼓,听到后来,更加后悔自己开的玩笑,再顾不得许多,主动拉住程松朗的双手,轻声说道:“我方才是跟你说笑的,其实,其实我心里欢喜得紧……松朗,你,你帮我把它戴上吧……”
程松朗闻言一震,回握住春晓双手,低低问道:“春晓,你,你方才唤我什么?”
春晓面色更红,轻咬樱唇,迟疑片刻,仍是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松朗……”
下一刻,她已被程松朗紧紧拥入怀中,月华如练,花灯盛放,腊梅的香气和淡淡药香混合在一起,令人目眩神迷。
月上中天,灯市散去,程松朗将春晓送回,两人恋恋不舍,依依惜别。
春晓正在惆怅,程松朗帮她理了理鬓发,将那朵已经打蔫的腊梅取下,忍不住轻叹一声:“鲜花虽好,只是花期未免短暂,惹人悲戚,以后还是不要戴这些了罢。”
春晓被他的话触动心事,抬手摸摸发上的珠钗,低头思忖半晌,幽幽说道:“鲜花尚且如此,何况人呢?所以才说,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程松朗听了微微皱眉,却并不接话,转而说道:“很晚了,后半夜甚是寒冷,你快些进去休息吧。”
春晓定定望了他片刻,见他只是垂首不语,便也不再强求,苦笑说道:“好。你……路上当心。”
说完,她快步走进大门,返身将门紧紧关上。外面一片静寂,春晓掩住嘴唇,堪堪忍住即将出口的呜咽,却再也没有开门探看的勇气。对她而言,这个人,也许注定只是水中月、镜中花吧。
新年过后,春华依旧每日去学馆读书习武,春晓忙着打理店里的生意,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齐枫宇和红宝时常过来送些新鲜菜蔬,程松朗却再也没有来过。
算算刘婶小产已有月余,春晓去镇上买了半斤红糖,提着来到刘二家中。
刘二正在和面,来开门时,身上、发上片片斑白。见是春晓,他惊喜笑道:“袁姑娘?怎么是你?”
将她让进院子,刘二忙着掸去身上粉尘,打来清水洗净两手,为春晓酽酽地沏了一杯茶。
春晓四下望望,温和说道:“如何不见婶子?她的身子可大好了么?”
刘二闻言神色一黯,勉强笑着说道:“身子已经无碍了,只是时常伤心啼哭,今日一早,我见她又拿着给孩子准备的肚兜发呆,便劝她去姐姐家串门了……”
春晓点了点头:“我今日来,是想履行先前的承诺,帮婶子诊查一番,既然婶子不在,那我改日再来吧。”
春晓刚刚起身,院门一声轻响,一个更年长些的妇人搀着刘婶走了进来,见妻子脸上犹有泪渍,刘二连忙上前搀扶,妇人在一旁站定,重重叹道:“阿二啊,若让我说,你不如将手头的生意放一放,多带翠娥出去走走罢。说来真是可怜,我们两个在家里聊天聊得好好的,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外面追跑打闹,翠娥一听,当即就大哭起来……”
刘二听了揽住妻子,两人相对垂泪,那妇人见了,也忍不住陪着落了几滴眼泪,连连摇头叹息。
转头看到春晓,妇人惊奇地睁大眼睛,指点着说道:“咦,你,你不是那个巫医袁春晓么,你到我弟弟家来做什么?”
见她颇有戒备之意,刘二急忙过来解释:“姐姐,你莫要误会,是我请袁姑娘过来给翠娥诊病的……”
刘婶此时回过神来,忽然抓起墙边的扫帚,大力向春晓打来:“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巫医!让你害我的孩子……”
刘二忙将妻子抱住,示意春晓快走,春晓却略定了定神,在几步之外站定,朗声说道:“婶子好生糊涂,不论巫医郎中,只要医得了病,自然便是好的。怀胎四五个月,已然有了胎动,这些活生生的婴孩,若只因为婶子身体的缘故便白白流掉,身为娘亲,怎不心痛万分!婶子,您就算不信我,为了孩子,也姑且一试吧!”
刘婶被她说中心事,听到后来,更是放声大哭:“我的孩子啊,我早早便给他们起好了名字的啊……”
刘二的姐姐见春晓气度从容,想着弟弟年纪已然不小,心里不免也有些活泛,便和弟弟一同上前劝解,刘婶渐渐平静下来,思前想后,把心一横,咬牙说道:“好,袁姑娘,我就信你一次……”
春晓让刘婶躺下,身下垫高,立起双腿,自己洗净双手,仔细探查了一番。
诊查清楚刘婶的情况,春晓直起身来,温和说道:“刘叔、婶子,请你们放心,保胎之事并不难为,只是,不拘男女,若是此生只得一个孩子,你们可能接受?”
第六十九章 与君别离
刘二夫妇听了连连点头:“能,能,我们并无奢望,若当真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春晓闻言露出和煦笑意:“那好,春晓定当鼎力相助。只是有件事情还请婶子牢记,此次有孕,需得尽量避免活动,多多卧床。如此,便等婶子怀胎四月之后,再来寻我为她施法吧。”
许是整日忙碌的缘故,春晓只觉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已入夏,天气日渐炎热,奶食的保存成了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春晓反复试过,即便是当日挤奶当日制作,到了傍晚,尚未卖出的奶食也会大半腐坏,虽然奶羊由于酷热而减产不少,但正值苦夏,乡民们常常不思饮食,因此还是有不少奶食会被白白浪费掉。更糟糕的是,腐坏的奶食多了,即使每次都深埋进土中肥地,整座宅子还是慢慢散发出阵阵酸腐气息,如此一来,店里的客人也少了许多,令春晓苦闷不已。
见春晓愁眉不展,齐枫宇沉思半晌,自告奋勇地说道:“我从前听祖父说过,据此三百里之外的寒玉山中,有一座极大的天然冰洞,我明日就去寻那山洞,设法带些冰块回来。”
春晓听了摇头苦笑:“即便如你所说,那冰洞据此尚有三百里之遥,待你将冰块取来,只怕早就化成水了,而且你孤身前往,就算拼尽全力,又能取回多少呢?何况此事只是传闻,若你一路之上遇到什么危险,春晓又该如何自处……”
去找秦少甫商量,他也只说听过皇家贵族建造冰库储藏冰块,或者用机械传动流水来降温,寻常百姓只能睡睡石板、冲冲凉水,并无保藏食物的好办法。
那日晚间,春晓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只觉榻上火热,周身粘腻,鼻端又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酸败气息,不由心浮气躁,索性去了厨房,打来一桶凉水冲澡。
刚刚除下外衣,院中就传来几声轻微响动,春晓急忙拿起外衣草草穿上,抓起门后的粗大擀面杖,将房门轻轻打开。
月明星稀,明净的月光下,一个男子负手而立,春晓一眼认出,那竟是多日未见的程松朗。
不知为何,一见到他,春晓便觉一阵清凉,与此同时,心底的委屈一涌而上,她紧咬樱唇,忍了半晌,苦涩说道:“你还来做什么?你我如此隐晦鬼祟,究竟有何意味呢!”
程松朗回转身来,定定望着春晓良久,苦笑说道:“春晓,你可知道,我也在心中千万次阻拦过自己,却就是放不开手、狠不下心……”
春晓瞬间泪盈于睫,哽咽着问道:“程松朗,我来问你,你现下可有妻室?”
程松朗缓缓摇头,春晓上前一步,接着问道:“那你可是有什么治不好的病症?”
程松朗仍是摇头,春晓还要再问,他却扶住她柔弱的肩膀,喑哑说道:“春晓,你相信我,我现下实在是有说不得的苦衷……你,你且容我三年,三年之后,我定会风风光光地前来迎亲……”
见春晓满面凄然,程松朗咬了咬牙,弯腰拿起一只带有把手的石匣,低沉说道:“这里面是一些散碎的玄冰玉石,放在屋内,十步之内皆有凉意,你拿去用在奶食店里吧。”
春晓轻轻摇头:“此物想来应该十分贵重,春晓承受不起,公子还是拿回去吧。”
程松朗仍提着石匣,垂首说道:“若是完整的玄冰玉石,自是价值连城,这散碎的便差得多了,你大可放心使用……”
春晓一怔,随即苦笑出声:“说得也是,我这样的身份,还能奢求什么呢,公子肯如此体恤,已经是我莫大的福分了……”
程松朗惊觉自己方才说得不妥,又是焦急又是懊恼,踌躇半晌,咬牙说道:“春晓,我待你究竟如何,你心里应该十分清楚,为何定要说这些伤人的话呢?难道看我难过,你心里便会好受些么?”
略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你若当真想要那完整的玄冰玉石,我就是拼上性命,也会带来给你,只是此物世间罕有,就是皇……”
程松朗在此堪堪停住,定定望着春晓,见她仍是一脸倔强,心中千回百转,只得长叹一声:“罢了,我素来知你性情,也曾设想过如现下这般的境地,说来说去,都怪我无法给你安稳,却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招惹你,盼着你能体谅迁就……”
听他也有了决绝之意,春晓心中疼痛,几乎就要说些软话将他留下,急忙咬住嘴唇低下头去,双手在衣角处不停绞动。
从前每次吵闹,春晓若是恼了,只会转身便走,从未像今日这般站在原处勇敢面对,程松朗不由暗暗苦笑,这一次,怕是真的要失去她了吧……
强忍住心中骤然空荡一般的痛楚,程松朗仍将石匣放回地上,深深望着春晓,低声说道:“这玉石你且安心收下,只是需得避人耳目,莫要张扬才好。我,我以后不会再来了,你,你多多保重……”
感觉眼泪就快掉下,他急忙抬起头来,夏日的夜风带着些许暖意,他却只觉周身冰冷。
春晓身子一颤,两手停下动作,将衣角死死捏住,良久才勉强笑道:“好。你,你也保重。”
程松朗再也无法忍耐,转身夺门而出,春晓随之软软坐倒,睁大眼睛望着院内景物,心中只觉凄清空濛。
不知过了多久,她取过那只石匣,颤着手将它打开。里面散碎的玄冰玉石晶莹无瑕,切面上折射出片片月光,那么美,那么冷……
思忖半晌,春晓将石匣仔细收在院中的石板之下,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一时思索,一时落泪,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