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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少女呻吟了几句,头一沉,竟也已死去。她的话虽轻,拓跋玉儿也已听到。拓跋玉儿心中已是一片冰凉,忖道:原来摘下崆峒印,氐人族会有大难便是如此。我怎么这么傻!
陈靖仇见拓跋玉儿眼圈又在泛红,知她心里自责,便安慰她道:“玉儿,先回去再说,想想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不说还好,一说,拓跋玉儿更是伤心,泪水不住淌下,就算是在海底仍然看得到。这时小雪已唤来小海,和拓跋玉儿扶着陈靖仇登上小海之背,三人又向氐人国驶去。
等小海回到先前出发的那个深潭,拓跋玉儿心中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这里的氐人也像无忧宫前那两个氐人少女一样衰老而死。但远远望去,却见潭边立着一个女子,看身形,正是阿美,她心中一宽,忖道:看来装回去就行了。待小海到了潭边,一见阿美,拓跋玉儿的心便一下沉了下去。
阿美送他们出发时,还是个少女模样,此时却完全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妇人了。阿美看见他们,倒是十分高兴,招手道:“陈公子!小雪姑娘!玉儿姑娘!恭喜你们得胜归来!”
她的声音也已变得沙哑。拓跋玉儿听得她的声音,更是伤心,一上岸便哭道:“阿美姐姐,我……我对不起你!我把崆峒印摘下来了!”
阿美拍了拍她的手臂道:“玉儿姑娘,别哭,你们毕竟消灭了敖墨。”说着,她低声道,“你们还是快走吧,陛下很是生气。”
阿美竟然来通知他们让他们逃走,拓跋玉儿更觉对不起她,抹了抹眼泪道:“我去向陛下赔罪,此事都是我引起的,有什么事让我来承担,还请阿美姐姐救救陈大哥。”
阿美这才发现陈靖仇神情委顿,脸色苍白,惊道:“陈公子受伤了吗?快跟我来,我们族里的医生医道很高明的。”
她颤颤巍巍地向前走去,陈靖仇和小雪、拓跋玉儿跟在她身后。到了氐人国,只见街上走来走去的大多是些衰老不堪的老人了,每个人脸上既是欣慰,又是苦笑,想必觉得虽然除掉了敖墨这个大灾星,但氐人国只怕也持续不了多久。见此情景,拓跋玉儿更是伤心欲绝,心道:都怪我!都怪我!
到了宫门前,阿美扭头微笑道:“三位请稍候,我去通报陛下。”
她转身进了宫殿,一会儿,却听得有个沙哑的声音高声道:“还要叫他们来!他们害我们成了这样,不够惨吗?”正是女王的声音,只是她的声音也已变得老了。阿美还要争辩什么,女王却仍是大声痛斥,似是不肯原谅。陈靖仇听得心如刀绞,心想拓跋玉儿只怕更要自责,便道:“玉儿,小雪,来,我们进去。”
一进大殿,便见女王还坐在当中的座椅上,只是脸亦变得极为衰老,加上正在气头上,原本一张雍容端庄的脸现在有几分恐怖。阿美见他们进来,忙扶着陈靖仇坐下,陈靖仇却支撑着站起来道:“陛下,此事都是我的过错,还请陛下责罚。”
女王本来极是恼怒,但听陈靖仇这般说,怒容却也消减了几分,叹道:“这都是天意。陈公子,多谢你为我族除去了敖墨,你受伤了吧?快请医生医治,过两天我送你们离开。”
虽然女王的神色和缓了一些,但仍是一副冷冰冰的口气。拓跋玉儿再忍不住了,上前道:“陛下,这事不怪陈大哥,都怪我太笨,上了敖墨的当,要责罚,还请责罚我。”
女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沉声道:“怎么罚?再罚你也没用了。”
这话虽不是责怪,却比责怪还要重。拓跋玉儿心道:是啊,是我害得氐人族要有灭族之祸,女王再怎么罚我亦没什么用。她见陈靖仇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站立着都不住摇摇晃晃,忙扶住陈靖仇坐下道:“陛下,难道没有挽救的办法了?”
女王道:“这是七百年前那剑仙布下的结界,敖墨靠这结界庇护,才能苟延残喘,所以他们龙族亦不敢动崆峒印。我千叮咛万嘱咐,可你们还是当成了耳旁风,现在结界已被你破坏,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
拓跋玉儿的脸更是煞白,心道:陈大哥一心盼着能到仙山去找仙人救他师父,才肯甘冒奇险去对付敖墨,可是这最后的希望却被我破坏了。她想到此处,走上前一步道:“陛下,这件事都是我的过错,请陛下不要怪罪陈大哥,此事由我一人承担。”
女王低声道:“你能承担什么?”但她的气头已经过去了,便也不再说重话,只是道,“阿美,扶陈公子去请甘夫子医治吧。”说着又加了一句,“趁着我们现在还不曾老死。”
拓跋玉儿听女王所说已不再怪罪陈靖仇,但对自己仍是极其不满。她心如刀绞,朗声道:“多谢陛下。”说着,伸手从腰间拔出了腰刀。一见她拔出腰刀,众人呆了呆,不知她要做什么,却听拓跋玉儿道,“陛下,为表歉意,我愿自毁容貌!”说着,将腰刀在自己脸上连划几刀。这刀极其锋利,何况拓跋玉儿划下去毫不迟疑,几刀全都深可见骨,鲜血立时涌出。
拓跋玉儿这一举动将大殿上所有人都惊呆了,陈靖仇急道:“玉儿!”他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又猛地站了起来。但他受伤已重,本来就近油尽灯枯,这一站起,还没迈得一步便扑倒在地。小雪本要去扶拓跋玉儿,见陈靖仇也倒地,忙扶住陈靖仇叫道:“陈大哥!”见陈靖仇脸如死灰,喘息都快停了,却仍是低声道:“小雪,快去救玉儿!”
阿美亦没想到拓跋玉儿竟会如此,急忙到拓跋玉儿身边夺下她手中腰刀。拓跋玉儿在自己脸上划的这几刀极深,有一刀更是将眼睛都已划破,一张本来吹弹得破的脸蛋上多了几道深深的刀痕,有种说不出的恐怖。她急道:“陛下!”
女王也极是震惊,这时才回过神来,叫道:“甘夫子!快让甘夫子过来!”
甘夫子是氐人国的神医,但现在氐人全都衰老不堪,甘夫子更是老迈不堪,要过来也要好一阵。小雪一边给拓跋玉儿止血,一边挂念陈靖仇,手忙脚乱地不知怎生是好,眼里已又有泪水涌出。她的疗伤咒远比陈靖仇要强,可是拓跋玉儿这几刀割得太重了,不比陈靖仇所受的伤轻,陈靖仇的伤她治不好,拓跋玉儿的伤她亦是束手无策,只能给她止住了血,但拓跋玉儿已是痛得晕了过去。混乱中,有两个还不是很老的氐人扶着甘夫子过来,女王将陈靖仇和玉儿送到偏殿两间空房间里让他们住下,甘夫子进去给两人急救。过了好久,阿美才扶着甘夫子拄着拐杖出来。
见到拓跋玉儿自毁容貌,女王震惊之余,亦不觉后悔自己的话说得太重,将玉儿逼得走投无路。见甘夫子出来,忙道:“甘夫子,他二人伤势如何?”
甘夫子叹道:“陈公子是受了内伤,虽然伤势极重,但细心调理,一两个月便可复原。可是,玉儿姑娘她……”说到这儿,甘夫子叹道,“请陛下恕老朽无能。”
甘夫子是氐人中的神医,他都这般说,女王亦是一怔,说道:“甘夫子,请您不要顾虑,有什么最好的伤药都用上去。”
甘夫子叹道:“陛下,再有什么圣药也没用了,那位姑娘把自己伤得太重,而且刀锋划到了眼睛,只怕还要失明。”
一听拓跋玉儿竟要失明,女王“啊”了一声,心头一阵茫然。甘夫子看了看她,又叹道:“陛下,恕老朽无礼,你的脾气从小就又硬又烈,心直口快,定然是让玉儿姑娘觉得不如此不能让你消气。”
甘夫子在氐人中年纪最大,一生不知救治了多少氐人,女王对他亦不敢无礼,也只有他才能面斥女王之非。女王被他说了两句,更觉后悔。甘夫子见女王如此,便不再多说,先行告辞,说让陈靖仇和拓跋玉儿休息,过一阵他再过来。
阿美送走了甘夫子,回到大殿来,见女王仍是呆呆地坐在宝座上。陈靖仇他们不顾自己安危,消灭了敖墨,给氐人族除掉了这心头大患,她对这三个陆上少年人极有好感,当拓跋玉儿被逼着自毁容貌,她对女王实有不满之心,但看到女王这样,阿美心头亦有点不忍,小声道:“陛下,您也去休息吧。”
女王抬起头,“啊”了一声道:“阿美,小雪姑娘呢?”
“小雪姑娘还在看护陈公子和玉儿姑娘。”
女王低下头,不再说什么。半晌,她突然道:“阿美,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阿美脱口道:“是!”这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害怕。女王的性情十分刚烈,当初以送陈靖仇他们去仙岛为条件,要挟他们去对付敖墨时,阿美心中就有点不满,但在女王积威之下,她又不像甘夫子那样德高望重,可以在女王面前直言无忌,所以不敢多说。但这话实是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女王一问,她就脱口说了出来。一说出口,她又怕女王责怪,忙垂头道:“陛下,请恕阿美无礼。”
若是平时,女王一定会大发雷霆,但现在的女王只是叹了口气道:“不,阿美,你说得没错。以后若我再要发脾气,请你以今日之事来提醒我一下。”
阿美睁大了眼,不明白女王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但女王已经起身进了寝宫。女王走时,阿美仍隐隐听到她的叹息。
陈靖仇的伤势极重,但甘夫子的医道果然高明,用的也是氐人族中灵药。虽然余伤未逾,两天后他已脸色见好,甘夫子这才说他的伤势已然无碍。
陈靖仇醒过来时,小雪正在一边搓洗汗巾给他擦汗,一见陈靖仇醒了,小雪大为欣慰,凑到陈靖仇身边道:“陈大哥,你醒了!”
陈靖仇这两天昏迷不醒,什么事都不知道,现在第一眼看到小雪,神志尚未完全恢复,见小雪人憔悴了许多,便道:“怎么回事?小雪,你一下就累成这样?”
小雪淡淡一笑道:“陈大哥,你都晕了两天了。”
记忆一下回到了陈靖仇身上,陈靖仇道:“小雪,你两天没睡吗?”
小雪笑了笑道:“打过一会儿盹。”
陈靖仇心想:这还是两天没睡。想到小雪为了照顾自己如此辛苦,他极为感慨,叹道:“小雪,真辛苦你了。”这时他想起了拓跋玉儿的事,又道,“玉儿呢?她怎么样了?”
小雪迟疑地道:“玉儿姐姐在隔壁。她……”
陈靖仇见她吞吞吐吐,又是一吓,追问道:“玉儿到底怎么样了?”
“她的伤是好了,刚才我才去看她,她已睡下。只是……”
“只是什么?”
小雪叹了口气道:“玉儿姐姐她……她容貌已毁,眼睛也……”
她正说着,隔壁突然传来了拓跋玉儿的声音:“陈大哥,你醒了吗?”又传来了一阵响动,却听阿美道:“玉儿姑娘,你先别起来啊。”想必是拓跋玉儿听得陈靖仇的声音,挣扎着要起身,阿美连忙阻止她。
听得拓跋玉儿醒着,陈靖仇再也坐不住了。他要从床上下来,小雪忙扶住他道:“陈大哥,你能走吗?”
陈靖仇道:“没事!”只是脚一踩到地上,抽动胸口余伤,又是一阵痛楚袭来。他坐着喘息了一阵,大声道,“玉儿,你别动,我马上过来!”
小雪见他自己都还难以行走,想的便是安慰拓跋玉儿,心里有点酸酸涩涩的滋味。陈靖仇喘息一阵,站起来道:“小雪,我们去看看玉儿。”
小雪答应一声,扶着他走到隔壁。虽然只是一墙之隔,但陈靖仇走过去时仍是累得气喘吁吁。一推开门,见拓跋玉儿正坐在床上,他道:“玉儿,你别动。”
拓跋玉儿听得陈靖仇的声音,喜道:“陈大哥,你的伤好了吗?”
陈靖仇道:“差不多了。玉儿,你怎么样?”
拓跋玉儿脸上包满了白布,只剩下两个鼻孔露在外面。见她这副模样,陈靖仇只觉心里一阵痛楚,忙走过去。阿美拉过一张椅子让他坐下,陈靖仇坐到床边,拉住拓跋玉儿的手道:“玉儿,你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拓跋玉儿道:“陈大哥,都是我太笨,你别再怪我好吗?”
陈靖仇更觉心痛。拓跋玉儿以前一直和自己闹别扭,有时他也觉得拓跋玉儿实在有点烦人,但现在想到的却尽是她的好处。听她叫自己“陈大哥”,他更有点无地自容,拉着拓跋玉儿的手道:“玉儿,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拓跋玉儿吃了一惊道:“什么?你什么事瞒着我?”
拓跋玉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陈靖仇道:“其实,我今年十六岁。”
当陈靖仇说有件事一直瞒着拓跋玉儿,拓跋玉儿心中惴惴,小雪亦有点不安,不知陈靖仇隐瞒了一个什么大秘密。谁知听他说出这么句没要紧的话来,两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