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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情切迟声君王忆
随着汐贵人的风波逐渐淡去,嘉陵十八年的春天,如约而至。各宫都有了回暖的迹象,唯独乾元殿此时的气氛却如仍处在寒冬之中,冰冷僵持。
“皇上,我国自开朝以来,无论按旧制礼法,还是祖宗规矩,立储都应立嫡、立长。二皇子景琰身为长子,温柔敦厚,六德齐备,更难得是有一片厚泽之心。若立为太子,那必是百姓之福啊!”一个高亢的男声打破了早朝的沉寂。
话音未落,另一把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接道:“梁尚书此言差矣。”众人闻声看去,却是万丞相。那万靖荣手捋胡髭斜瞟了一眼那个礼部的瘦高个儿,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臣以为,立储之事关乎国计民生,非同小可。当今圣明远虑,理当通权达变,何必被那些不合时宜的什么旧制规矩约束了手脚?祖宗的江山自当交予可靠之人,储位当以能者居之。”
此言一出,众人皆频频点头沉思。万丞相的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随即掩去了。他暗中向户部尚书莫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随即也站出了队列,朗声道:“臣赞同万丞相所言。立储不必一定立长,而应立贤能兼备者。二皇子虽则厚德载物,性格却太过温吞,绳趋尺步,实难以担此重任。”
“嗯,琰儿的性子确实是随他母妃。”嘉陵不温不火地接了一句。
莫云见皇上似有所动,面上一喜,便大着胆子继续道,“恕臣僭越。自皇长子……淑容皇后便再无所出,这立嫡之事便谈不上了。如今惠妃娘娘所诞的二皇子居长,除了与其同母的四公主,以及颐妃娘娘所诞的五公主外,也只剩下丽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
他悄悄抬头瞥了一眼嘉陵的脸色,没看出什么喜怒来。又侧头看了一眼万丞相,见其眼中露出鼓励的神色,只得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虽则三皇子景琛年幼,却难得小小年纪知书识礼,聪慧灵透,眉目中自生一股王者之气。依臣之见,倒不失为绝佳的太子人选。”
“呵呵……”坐在上首的嘉陵听到这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惹得一众大臣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意思。“王者之气?也亏得莫尚书能形容得如此独到。别以为朕不明白你所指的是什么。琛儿也太过任性妄为,虽则年幼,却也不可纵他。”莫云与万靖荣对视一眼,均垂首默然。
“好了。难为众爱卿如此挂念朕的家务事。今日朕让众爱卿品评景琰,是因为下月乃是回疆番王例行朝拜。这个阿鲁特,在去岁底的贡品中夹带了一封信,信中声明要和朕比比谁的儿子更聪明!呵呵,你们说,他的儿子怎么和朕比?他可不是糊涂了?此事罢了。至于立储的事,朕尚年轻,尚未考虑。众爱卿如果没有其他本要奏,那就退朝吧。”
众臣哪还有听不明白的,均伏地叩首口称万岁。嘉陵坐在龙椅上看着一众人等慢慢散去,待最后一个人离开,方才叫高福全将人从屏风后的隔室中请了出来。
“此事,你怎么看?”嘉陵端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那人直立在丹陛下方口内请安,听问只躬身道:“水寒无职,不敢妄议朝政。”嘉陵抬头瞅见他抿得紧紧的唇角,哂然笑道:“你不必紧张。虽则你父亲有所瓜葛,朕却信你。但说无妨。”
莫水寒顿了顿,仍旧不多言语。嘉陵有些恼了,皱眉道:“朕知道你不喜这些政治,却也知你其实胸纳天下,只是不满官官勾结,仗势贪渎。既如此,便更应该助朕铲除这些弊端。你一向与朕推心置腹,怎么今儿个反倒推推搪搪,与朕生疏起来了?”水寒依旧缄默。
嘉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敛眉不语。乾元殿又恢复了沉寂。半晌,上首传来嘉陵冰冷的声音:“是因为你的好徒儿?”水寒心中一紧,垂首默认。
嘉陵离座踱步到他身边,音色低沉:“你在责怪朕将她招入宫中?”莫水寒轻吐一句“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嘉陵一甩袍袖,明黄的袖摆扫过水寒。他背身而立,显见一股怒气盘桓在胸。莫水寒一撩衣摆,跪在地上:“请皇上息怒。水寒实是怪罪自己。”他深吸一口气,“自水寒初下洛阳,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嘉陵听到这里蓦然转身盯着他。水寒知其意,忙澄清道:“请皇上万勿误会。水寒一直笃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实难解释。有一见如故,也有十年隔心。水寒对……汐贵人并无半点私情,只是亦师亦友亦兄罢了。前些日子,与汐贵人在御花园内偶遇,确实让水寒吃了一惊。见其思念家乡哭得可怜,水寒心里着实难安。虽然这是她的命,却也是因水寒而起,一时逞快而引得皇上注意。换句话说,是水寒将她推入这深宫别苑……”
“够了!”嘉陵厉声打断。“你是想说,是朕将她带入火坑而你无能为力?!在你眼里,朕的宫苑竟如此可怕?嗯?”
“水寒不敢,只是据实以论。这宫闱之间的争斗向来不输朝堂,水寒担心以汐贵人的单纯柔弱必定难于应对。”偌大的乾元殿内,只有他的声音依旧清冽,“如若皇上仍不信。水寒斗胆,敢问皇上,方才家父所言及的皇室子嗣,却因何故如此单薄?竟连淑容皇后的嫡子都无法保全……”
“放肆!”嘉陵被击中心底隐痛已然震怒,眼中似有火光,紧闭的双唇挤出几个字,“景瑀失足跌落湖中夭亡,朕已将失职宫人处置了,又与别人有何干系?你不要仗着朕宠信于你便信口雌黄!”
“皇上……”水寒深深叹口气,眼中露出悲悯神色,继续说道,“前几日汐贵人挨了打,此事连水寒都听闻了。皇上,难道您真以为这是一场误会……”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嘉陵紧锁双眉,面色青灰。
莫水寒说对了。他一直以为,那次事件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口角之争,阮翠云充其量是有些骄纵,也已教训过了,他并未打算深究,除夕年宴时更顺水推舟解除了她的封禁。她看起来也并无任何不满,对自己仍是百般体贴。而那丫头……似乎对他的处置也没有任何异议,这事难道不该已经过去了么?
他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此事今后不必再提。你今日以下犯上,满口胡言。朕念在你师徒情深,不予追究。你退下吧。”莫水寒看着嘉陵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只得告退离去。
“小全子!摆驾重华宫!”嘉陵扬声叫高福全。此时,他躁乱的内心急需一味温柔的熨帖。丽妃向来是懂他的。
“奴才遵旨。”小全子见主子脸色不善,侍奉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惹祸上身。坐在步辇上,嘉陵沉默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行人刚走到交安殿处,他忽然出声道:“改道慈安宫。”
小全子愣了一下:“皇上,您不去丽妃娘娘那儿了?”
“不去了。改天再去看她。”
“遵旨。”小全子不敢再多问,指挥着调头向西去了。
慈安宫在皇城西南面,背靠着景禧宫。初春时节,两旁的柳树已然发芽,细细的柳丝如女子柔软的长发随风轻摆,眼中的点点绿意让嘉陵心里畅快了些。
此时,淳宁太后正斜倚在春榻上小憩,由一名勤侍轻轻捶着腿,淑容皇后坐在下首陪着说话。嘉陵步入殿内时,正看到这幅场景,遂笑着向淳宁太后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淳宁太后见皇帝来了,脸上浮起笑意,急忙扶着皇后的手从榻上坐起,慈爱地看着嘉陵道:“没想到皇帝过来了。”又细细打量了一眼,心疼道,“皇帝瘦了。”
“给皇上请安。”一旁的淑容皇后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低着头向嘉陵福了一福。她本打算告退,好让他们母子两个说话,怎奈心里却也有些不舍。淳宁太后暗笑,便开口将她留下。嘉陵因今晨之事,心里隐约有些愧疚,便对她说道:“朕近日繁忙,也许久没见你了。既然母后让你留下,便坐着一起说话罢。”淑容皇后许氏若婷便面带喜色地谢恩告了座。
淳宁太后见小两口言语和睦,心里高兴,便欲留夫妻二人用膳。嘉陵点头应了,淑容皇后便陪着用过午膳又盘桓了一会儿方才离去。
“皇帝应该很久没有见若婷了吧?”淳宁太后见淑容皇后离开时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忍不住出声责备,“到底是正妻,也该多往坤和宫走走才是。别尽着宠溺那些狐媚子。”她一向对丽妃独占专宠很有意见,认定是其美□主,对此颇为不满。
“一个正宫皇后,却要在皇帝来看望哀家的时候才能见个面,说出去哀家脸上也不好看。若婷这孩子,温婉贤淑,尽管如此却从没在哀家面前抱怨过皇帝半句。唉……”她叹了口气,因替儿媳难过,不免有些唠叨,“这孩子也是命苦,好容易有个儿子,以为有了个盼头,却又夭了……就算是体贴她的这份心,皇帝也要多去看看她才是。”
“是。儿臣记住了。”嘉陵躬身应了。少顷,他抿了一口茶,犹豫道,“母后……儿臣有一事不明。景瑀……究竟是怎么死的?”
正文 金殿试才声初啼
淳宁太后没想到他有此一问,愣住了。半晌方强作笑容道:“皇帝糊涂了?当然是失足落湖。”
嘉陵摇头道:“母后不必欺瞒儿臣。儿臣想听实话。”
“此事已经过去那么久,若婷也已走出了丧子的阴影,皇帝也不必再提了。”淳宁太后低头喝茶,明显不想再提。
“母后。景瑀是儿臣的第一个孩子,是儿臣的骨肉。”嘉陵直视着太后,态度坚决,“当初儿臣年轻,因痛失骨血心神俱乱,方才交由母后查办。可是儿臣这个做父亲的,却连自己亲生儿子的确切死因都不知——就算是落湖,他一向不是贪玩的性子,为何会单独跑到荷塘边去?”
淳宁太后脸色一沉:“皇帝是责备哀家处置不当?”
“儿臣不敢。”嘉陵慌忙跪下,被淳宁太后无奈地扶起。他垂首片刻方接着道,“景瑀打小便懂事知礼。儿臣和母后一起看着他长大,教他识字作诗……母后那时如何疼爱景瑀,连儿臣都曾吃味。可如今……您做皇祖母的便将他已然忘了吗?您舍得他就这样平白无故地离去不成……”
“皇帝别说了。”淳宁太后深深呼了一口气,面上动容,不知不觉间已卸掉了方才的冷漠伪装。
“景瑀是哀家嫡亲的孙儿,哀家怎么会不疼他。”她抬头遥望着穹顶,眼中写满思念,泛起点点泪意,“他小的时候,总是拽着哀家的袖子唤‘皇祖母’,仰起的小脸是那么招人疼……哀家每次生病,他都会帮哀家揉腿捶肩,侍候汤药,嘴里还说着‘景瑀听皇祖母的话,皇祖母也要听景瑀的,喝了药身子就会好起来。有景瑀陪着皇祖母,药一点都不苦。不信皇祖母尝尝……’哀家每次都被这个小人儿哄得团团转。哀家也一样疼爱景琰、景琛,可说句偏心话,他们在哀家心里怎么都比不上景瑀。”
嘉陵静静听着,眼前仿佛也看到了那个幼小的身影。他强掩去心头泛上来的酸楚道:“既如此,母后便更应该查个水落石出。”
淳宁太后转过头来直视着他,叹道:“皇帝以为哀家果真如此狠心,置嫡亲孙儿于不顾么?当哀家眼睁睁看着原本活蹦乱跳的景瑀被人从水里捞出来,全身浮肿,泡得发白,就那样直挺挺躺在面前……哀家当时恨不得亲手撕了那个杀害我孙儿的人!”
“这么说,母后知道那不是意外?!”嘉陵猛然站起来,急声道,“母后知道凶手是谁吗?”
淳宁太后用锦帕轻轻拭了下眼角,无力地摇摇头:“哀家不知。可哀家凭借在这后宫之中沉浮多年的经历,不必深想也知道此事并不单纯。”她深深看着嘉陵的眼睛,“不说别人,就说皇帝自己,也是哀家历经千难万险才保住的孩子。只是哀家不愿让这些宫闱之争染指子烨的清眸,才掩了这一切。”
“那景瑀的事,母后为何不向儿臣说明?”嘉陵眼中流露出痛苦,“儿臣一直认为那是一次意外。”
“当时的情形,实在是混乱不堪,朝堂之上众人都虎视眈眈,哀家生怕一个不慎撼动皇帝的根基,故此才粉饰太平,将此事压了下去。不过,负责善后的命官曾交予哀家一件东西。”淳宁太后从衣领中翻出贴身带着的一块玉瑗,摘下来交给嘉陵,“哀家不知是谁之物,却也隐约觉得与此事有关,因此这么多年一直贴身收着,想来没有人知道的。如今,便交给皇帝罢。”
嘉陵不敢相信一般接过这枚玉瑗,随即紧紧地握在手中。玉是上好的鹦哥绿,晶莹剔透,翠绿润泽,没有一点杂质。玉瑗一面雕刻着几朵梅花,背面突出的细密谷牙将他的掌心硌得生疼。
他知道这块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