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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阁内的华服丽人们笑语莺声,环佩相碰,自是热闹非凡。清荷独坐在靠近门口的角落,远远地看着那高居鹤首的雍容妇人。自入宫以来,清荷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太后,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淳宁太后虽则已四十有余,看起来依然风韵犹存,岁月的流逝不但没有带走她的美貌,反更平添了一份雍容华贵之气。穿过人群的间隙,她正与身侧的惠妃母子说着什么,因屋里有些嘈杂,听不真切,只见惠妃频频颔首。
听闻这淳宁太后也是颇有些厉害手段的。自先皇去世,小皇帝登基伊始,时逢朝局动荡,根基难稳,满朝文武几乎有一半都不看好新皇。是她,用一颗七窍玲珑心和一双翻云覆雨手,硬是将一众旧臣安抚得妥妥帖帖,共同扶持着新皇坐稳了大宝。
看着眼前这个仪态万方的女人,清荷不禁幻想着她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宠冠六宫,先皇方才会立她所出的皇子为太子吧。胡思乱想间,没留意周围突然静了下来。冷不防身旁有人扯了下她的袖子,清荷一惊,转头看去却是一个不相熟的宫女,朝上首给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皇后娘娘方才叫您呢。”
她茫然抬头,果然见淑容皇后正看着她微笑,引得太后娘娘也向这边望来,目光中带着一丝疑惑和探究。她慌忙垂下头,心里不禁有些忐忑,自己一直是默默跟随在队伍的末尾,并不引人注意,不知为何会得皇后青眼?
此时却也容不得她多想,在那个宫女的提醒下,清荷起身离席,跪至驾前:“请太后娘娘安,皇后娘娘安。”环坐的众妃立时停止了言笑,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汐贵人请起。”淑容皇后语气温和,声音恬淡,使清荷略减了几分紧张,依言谢恩起身,立于一旁。
“你就是洛阳清吏司的嫡女?”另一个女声响起,透着些许威严,“方才皇后与哀家说起,说你资质过人。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清荷向上首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靛紫色金线滚边华服的中年妇人扶着淑容皇后的手端坐在上,面容修长,眉宇间沉稳有度,精芒毕现,让人不敢直视。一只金凤自她的裙摆盘旋而上,凤首恍如引颈而鸣,栩栩如生。
“果真好个模样。”太后顿了一下,慢悠悠地说道,“听说你尚未侍寝,便封了贵人,可见皇上心里疼你。哀家也不理你什么缘由,既封了也就罢了,可有一句话放在前头——莫学那红颜惑主。后宫理当雨露均沾,为皇上广衍子嗣,独擅专宠可是哀家最不喜见的。你要仔细。”清荷只觉众人眼光如利剑般射在身上,顿时冷汗淋漓,后背濡湿了一片。只几个通透些的却明白太后另有所指,各自交换了个眼色,心下会意。
丽妃却恍若未闻,只换了个坐姿,仍旧敛眉品茶。轩阁内一时寂静无声,唯有皇后温柔笑道:“汐贵人看起来温柔敦厚,眉目清淡,断不是那样的人。母后也别尽着吓唬小孩子了。您瞧今日这齐聚一堂和和睦睦,哪一个有那种心思?您可别伤了咱们的一片孝心。”众人皆陪笑称是。
太后笑了,言语间慈爱了许多:“若婷说的是。你们和睦无争,哀家看着也高兴。也罢,哀家不过年纪大了爱唠叨,白说几句罢了。”又对清荷道,“你也跪安吧,记得哀家的话。”
清荷垂首应是,刚松了口气要离开,忽听门口一阵骚动,伴着衣裾摩擦声众人已齐刷刷叩倒:“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她也赶忙跪下。只听得一阵清朗的笑霎时充盈了整个绛雪轩,一抹明黄的衣角自她低伏的身前一闪而过,快步走到太后面前:“母后可偏了儿臣了!”顺势虚扶了一下众妃,“都起来吧。”
“谢皇上!” 众妃没想到皇上会来,一时间纷纷喜笑颜开,美目流转。太后也十分高兴,笑问他打哪儿来?嘉陵打趣道:“儿臣在上书房批折子晚了,本想到园子里散心解乏,谁知隔老远就听到绛雪轩热闹着,一问之下方才知道母后在这替儿臣陪媳妇们,儿臣汗颜,因此赶紧来谢罪。儿臣谢过母后!”说着居然真就作了一揖。
众人听皇上说得有趣,都忍不住笑倒了。那年纪最小的兰静仪,已笑伏在旁边的禧才人身上,直捂着肚子嚷痛。
嘉陵在这满室笑声中向下方瞟去,却没有看到方才跪伏在这里的娇小身影,四下环顾,在人群后的一个角落发现了她,微微一笑放了心,方转头继续与太后说话。
未曾想,这一细微的动作却落在了一个人眼里。她心里暗哼了一声,盯着角落那个尚不自知的人影,唇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正文 雨摆风摇金蕊碎
人既已齐全,太后一面吩咐开席,一面又让人将景琰和景琛找了回来。
“给父皇请安。”景琛跑的满头大汗地回来,兴奋得小脸通红,只向着自己的母妃跑去,忽然瞧见嘉陵也在座,惊了一下,立即收住脚步规规矩矩地请了一安,方挪蹭到丽妃身边。
随后进来的景琰却仍旧斯斯文文,不紧不慢地给父皇行礼,上前陪侍在太后身侧,笑着回太后的话,甚是谦逊知礼。
嘉陵看着这两个儿子,忽觉衣襟被牵扯了一下,扭头看去,只见许氏垂首无言,指尖轻抚着袖口的金线,让人看不清表情。他有些疼惜这个女人,不由得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中。若婷先是一惊,抬头对上了嘉陵安慰的眼神,眼角有些莹润。
夜越发深了,月亮早已藏到了云层之中,只那几点稀疏的星光挂在天幕。晚宴行进至一半时,嘉陵便先行告退,太后知其疲惫也不挽留,便对若婷道:“今儿是十五,你也早点回去吧,预备着皇帝一会儿过去。”
若婷闻言红了脸,也不分辩,答应着去了。没一会儿,惠妃也便撑不住了,带着景琰告辞回宫,淳宁太后便与她一同离开。其余的人见状,也就趁便散了。
令容华站在在门外与清荷说话,一边用眼觑着丽妃的动向,见她才一起身便赶紧与清荷告辞,将丽妃搀扶出来上了步辇,跟着一齐回了重华宫。清荷见她们远去,正在犹豫要不要等颐妃一同走,颐妃已打发人出来找她,却是宫女从薇:“因五公主哭闹,颐妃娘娘请汐贵人先行回宫,不必等她”。
清荷浅笑应了,带着从蓉慢慢向翊萱宫的方向走着。
夜阑时分,御花园已不复白日里的喧闹,甚为宁静,间或有几声虫鸣。那些白天看起来娇俏可人的花丛,在暗淡的星光下仿佛鬼魅暗影般潜伏在路边,伺机等待着猎物。
从蓉手中提了一盏琉璃宫灯在前面引路,周围的景物被微弱的光芒映射得影影绰绰,反倒更显阴森可怖。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向清荷的方向靠了靠。清荷见她这个样,忽而起了促狭的心思,冷不丁拍了她一下:“你看那是什么?!”恰逢一阵风吹来,不远处的树影晃动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从蓉不防被吓了一大跳,尖叫了一声将宫灯扔在地上向前跑去,跑了一阵忽觉不对,回过头来看见清荷已站在原地笑弯了腰。她方明白是清荷在捉弄她,哭丧着脸走回去。
“主子您也太能玩了,奴婢都快被您给吓死了!”她捡起方才失手掉落的宫灯,琉璃盏早已打碎了,她仔细看了看,知道已无法修复,不禁可惜道,“这下,咱们连灯都没了。主子,奴婢牵着您的手回去吧。”
从蓉伸出手去却并没拉到人,她这才发现,主子……不见了。方才还好端端站在这儿的!她心下着慌,也顾不得再害怕,急忙四处寻找:“主子,您快出来吧,别和奴婢捉迷藏了!”可任她喊哑了嗓子,找遍了整座花园也没见着清荷的人影,她才相信,主子是真的失踪了。
从蓉顿时失了方寸,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猛然间像想起了什么,急忙向坤和宫跑去……
清晨的第一缕光线照在她脸上的时候,她仿若刚自睡梦中醒来,两簇浓密的睫毛微动,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清汐阁中自己那顶熟悉的帐子。
她吃了一惊,想坐起来看看这是哪里,却发现浑身无半点力气,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让她没办法集中精神去想,只闻到屋子里弥漫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正疑惑忐忑间,门“嘭”地一声被推开,吓了她一跳。
“哟,贵人醒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清荷向门口看去,见是两个头挽双鬟宫女打扮的人,态度甚是跋扈。只不过这二人年纪约莫已在四十许,着一身已洗旧了的水红罗茜裙,若放在二十年前,兴许能称得上标致二字,如今也只是两个“老货”罢了。不知怎的,她看着这两个妆扮怪异的女人,眼前突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巧儿教给她的这个词,不禁莞尔。
“贵人真是好兴致,都这时候了还笑得出来。”其中一个较年轻的出言讽刺道。
另一个却没接她的话茬,只皱眉自语道:“怎么这会子就醒了,那药也忒淡了些。”
嗯?是给自己下了药么?清荷努力回想着。回忆有些零碎,印象中似乎自己被人用帕子捂了嘴,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那年长些的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直言道:“贵人暂且不必担心。咱们老姐俩自然是没有胆子敢‘请’贵人来的,自是奉了主子的旨意。这一时半刻,没有上头的吩咐,咱们是不敢动贵人的。”话中深意却不言自明。
“你们主子是谁?”话甫一出口,清荷就有些后悔,自己可不是被迷傻了,她们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主子。
果不其然,方才那个年轻些的开口道:“想是贵人药劲儿还未过,有些糊涂。咱们又不嫌命长。贵人还是好生将息着吧。这儿虽没有丫鬟服侍,咱们就站在外头,有什么事吩咐咱们也是一样的。”后面几句明显是嘲讽之意,什么听候差遣,不过是看管着她以防逃跑罢了。
两人言毕关门退出,哗啦一声将门上锁。
清荷再愚钝,也明白这二人并非善类。她撑着床沿坐起,摇了摇脑袋,努力地使自己更清醒些,抬眼仔细打量着这个房间。
入眼的格局和陈设,都是熟悉的样式。梁间萦绕的清香,也依然是宫内独有的味道。她推断自己应该仍在皇宫的某个偏宫别院之内。她们口口声声称她为贵人,自然是知道她身份的,却仍敢将她迷晕后带到这里,恐怕等待她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逐渐平静下来,认清了这个事实。只是不知将自己掳到这里要做什么?这背后主使者又是何人?
一连几天,房门再没有被打开过。桌上的饭菜已发出了馊味,清荷一直没有进食,只蜷缩在床上,看着那窗纸上明暗交替,光影如水般掠过。那两个守门的宫女见她如此,也乐得清闲,只是在听不到她动静的时候瞄上一眼,见她仍然活着便继续吃酒摸牌。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天,清荷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朦胧中听得门锁被打开,勉强睁开眼,却仍是那两个老宫女。不同的是,这次她们面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奇怪。
“这些时日,奴婢对贵人娘娘多有冒犯,还望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恕则个。”那个年轻些的仿佛换了个人般,语气居然恭敬起来。
清荷有些疑惑,较年长的那个宫女又开口道:“娘娘素来宽容待下,想必不会计较的。奴婢们感恩,特为娘娘备了补品,以弥补这些天对娘娘的不周之罪。来呀。”应声进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宫女,里面盛了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汤药,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气。
“请娘娘服用。”年长宫女眼中一丝精光一闪而过,面上仍是一副恭敬神色。
清荷没有动,她并未遗漏宫女眼底的诡异。她知道那东西并不是什么补品,却是一碗投胎药吧。
两人见她不动,交换了一下眼色,那个年轻的已是不耐烦道:“贵人想是没有力气,那咱们就帮贵人一个忙。”说着上来就摁住清荷的双臂不许她乱动,年长宫女眼明手快,一手使劲让其张开嘴,一手便将碗中的药尽数倒入她口中。二人听她喉咙作响,知其已咽下,方放开擒制,退至一边。
药劲渐渐上来,清荷只觉头痛欲裂,嗓子灼热如火,疼痛难忍,直折腾了约莫半个时辰方觉五感消退,想是……要去见垄月了吧……她心中忽然泛起这个念头,不禁释然,终于能离开这个禁锁的牢笼。只是,爹娘和哥哥……
混沌中,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若有若无地在耳边漂浮着:“要怪就怪皇上太疼你,尚未侍寝便得了六品的位份,还兴师动众地让太医院判为你诊脉,那可是只有太后娘娘才敢劳驾的,你凭什么有这么大的造化……”她浑浑噩噩,意识逐渐涣散,后面的话便再也听不清了……
黑,漫无边际的黑色铺天盖地,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