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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西门进入御花园,刚走到澄瑞亭处,便被假山后跳出来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是谁?”从蓉护着清荷后退了一步,将手中宫灯提高了些。
“哼,你们又是谁?敢挡本皇子的路。”灯光下现出一张圆嘟嘟的小脸,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
“三皇子?”从蓉有些惊讶,“您怎么在这儿?”清荷闻言也细瞧去,只见三皇子景琛身着一袭银袍,面若满月,肤若白雪,此时正用那弹丸似的黑眼珠滴溜溜地仰视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景琛小嘴一嘟,并没理会从蓉。
这小人儿还颇有乃父风范,单刀直入绝不拖泥带水。清荷不禁失笑,本来压抑的心情松快了些。她忍不住弯下腰逗他:“我叫夏清荷,你呢?”
“哼,竟然敢问本皇子的名讳。难道没人教你规矩吗?”景琛撇了撇嘴,随即仰脖道,“你也是我父皇的妃子?”
“三皇子,”从蓉咳了一声,小声插话道,“您该称一声孃孃的。”
“切,你们都是坏人,专门和我母妃抢父皇,才不要理你。”景琛小拳头一捏,别过脸去。
清荷一怔,随即俯身笑道:“三皇子,那你看我像坏人么?”
景琛偷偷扭过脸瞅了她一眼,哼道,“坏人脸上又没刻着字。和我母妃抢父皇的女人都不是好人。父皇都好久没去看琛儿了……”说着那大大的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
清荷想起了家里的弟弟睿儿,自己离家时不就刚好这么大么?如今不知道又长高多少,还记不记得她这个姐姐。
她向景琛伸出手去,“三皇子,我不会和你母妃抢你父皇的,永远都不会。你的父皇永远是你的。你若不信,咱们拉钩。”
景琛抬起盛满泪水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似是在分辨她究竟说的是真是假。半晌,他伸出小手攀上清荷的指,一抹眼泪,“你不许骗我。”
清荷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你又不是君子,你是女人。”景琛嘴里小声嘟嘟囔囔。
“什么?”
“咳咳,没什么。”
“那我带三皇子回去吧,这样偷偷溜出来,丽妃娘娘会担心的。”清荷看着他伸出左手。
“你怎么知道我是偷溜出来的?”景琛张大了嘴,样子可爱极了。
“呵呵,如若不是,便不会见我们来了就躲到假山后头去,以为有人来寻你。”清荷笑道。
“哼,女人聪明真讨厌。”景琛嘴里不乐意,小手却放在了清荷手里,乖乖随着她一同向观月阁走去。
观月阁里此时乱成了一锅粥,皇帝与众臣已然散去,正在太后座前承欢的丽妃听奶嬷嬷慌慌张张跑来回说本已服侍着睡下的三皇子景琛趁其不注意偷着溜了出来,遍寻不着时,急得眼都红了。淳宁太后也立刻下令阖宫寻找,但莫要惊动圣驾。其余众人哪还有玩乐的兴致,只坐着等消息。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兰静仪眼尖发现了牵着景琛走来的清荷,便嚷起来:“回来了回来了。”
丽妃忙向门口望去,果见景琛撒开腿跑来,一头闯入怀里。她顾不上责骂,只将他身子扳正了左瞧右看,见没什么破损方才放下悬着的一颗心。“你跑哪儿去了?让这么多人着急,还不快去向皇祖母请罪。”
淳宁太后笑笑,向景琛招招手让他近前,抱坐于膝上,“琛儿告诉皇祖母,为什么不睡觉跑出来?”
景琛瘪瘪嘴“琛儿好些天没见皇祖母了,想听皇祖母说故事。可是……在花园里迷了路。”他瞥了一眼清荷,“幸亏遇见了小孃孃,才带琛儿回来的。”
淳宁太后乐了:“原来是想听故事了,那琛儿今夜与皇祖母一起睡如何?”见小人儿高兴地点点头,便笑着与众人告辞,带着景琛回慈安宫了。景琛临走前还偷偷冲清荷扮了个鬼脸,晃了晃小拇指。
此时夜深,众人早已疲乏,见人找到也便散了。丽妃像想起什么,离开前转身向清荷颔首投去感激的一瞥:“多谢妹妹。”
“丽妃娘娘不必介怀。”清荷回她淡淡一笑,带着从蓉步下石阶。
正文 机关算尽不如君(上)
“魏侍郎,”早朝上,一袭黄袍手抚朝珠的嘉陵帝正襟危坐于上首龙椅,目光缓缓掠过丹陛下分列而站的朝臣,落在了那个一身正气的年轻侍郎身上。“去年沿江省份发生水患,朕命你南下督察水利,还特例从私库中拨给你五万修缮银子。那可都是朕的私房钱,想问问你如何处置的?沿江堤坝造的如何了?”嘉陵开了个玩笑,目光却有意无意从户部尚书莫云脸上划过。
“回禀皇上,臣正要启奏此事。臣自奉命任差伊始,不敢怠慢火速赴南。据臣沿途亲眼所见,各省份百姓受灾情况比预想中更糟,处处汪洋多有饿殍。臣……”工部侍郎魏进悄悄瞥了一眼皇帝,有些犹豫。
嘉陵倒也不催,只无声看着他,眸中跳过一丝火花。魏侍郎思来想去,把心一横道:“臣于是擅自动用了一部分修缮银子购粮购盐分发给灾民。臣自知有罪,请皇上降罪!”说完撩起官袍跪下,头埋得极低,显然是静等发落。
殿中顿时一片寂静,少顷,群臣开始暗中交头接耳。有人摇头有人暗笑,有人埋怨有人不屑,更有那平素看不惯他为人耿直的,巴不得赶紧找个缘由落井下石,好除去这颗妨碍他们升官发财的眼中钉。
那堂下打头站着的万丞相微微一笑,刚要出列,只听嘉陵悠悠问道
“一部分是多少?”
大丞相万靖荣愣了一下,循声看去,只见皇上面色从容平静未有波澜,并无发怒的迹象,一时摸不清圣意,便暂且压下静观其变。
嘉陵见魏进垂首不言,以为他没听清,便又补了一句:“魏侍郎,朕在问你,赈灾花了多少银两?”
魏进跪直了答道:“回禀皇上。臣沿途共发放米粮三十万余石,盐巴二千斤。因水灾之后最易发生疟疾,为防止恶疾流行,臣又购置了草药熬汤沿路散给灾民。总计……两万八千四百一十六两。”
嘉陵点点头,又问:“那堤坝修复情况如何?”
魏进欲言又止,半晌叩首道:“臣在沿江各省当地购置工程用料并招募劳务工人,抓紧修理江堤以防来年雨季。可由于臣将修缮银两一多半用在了赈灾放粮,眼下……已有短缺,莫说劳工饷银,便是料银也拿不出了,只得停在那里。臣知道不该一时心软擅动官中银两,可怎奈臣俸禄微薄,只能杯水车薪,实在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拖儿带女逃荒求生的百姓们饿死街头。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
“荒谬!”一直未能插上话的万丞相终于忍不住开口批判,“天子驾前岂容你信口开河!眼下太平盛世,国泰民安,哪有你说的那些乌七八糟,什么易子而食饿殍满地,简直荒谬至极,有辱圣听!那长江一带不过是受了一次洪涝罢了,沿江省份哪年不发个一两次水灾,寻常小事也值得大惊小怪?何况老夫早已命户部拨了赈灾银下去,各省递上的折子里无一不称皇恩浩荡,百姓盛赞天恩。你少在这儿胡言乱语!”说着冷笑一声,调转话头,“不过老夫倒是深知魏侍郎为何口口声声提及百姓,因为你监察不实,办事不利,擅自挪用官银还妄想混淆圣听。赈灾?依老夫看,莫不是监守自盗罢?”
“万丞相此话可有证据?”魏进见万靖荣竟然往自己身上泼脏水,不免多了几分火气,跪在那里也不看他,冷哼道,“万大丞相只在京城高坐,紫袍加身锦衣玉食,何曾体会百姓的苦?赈灾银恐怕早被那些成天只会说些‘感恩戴德’漂亮话的父母官们揣入自己腰包了吧?臣且不提大丞相是否看得上那区区几两灾银,若大丞相能亲眼去看看那些百姓每日里嚼土啃树,听听他们如何‘盛赞隆恩’,便知道那些折子里都是些一文不值的‘屁话’!”
“好大胆!朝堂之上公然污言秽语,侮蔑圣听!来啊,拖出去掌嘴!”万靖荣终于揪住了这小小工部侍郎的错误,气焰顿时嚣张起来。众臣见这万丞相一时得意过头,居然越过君主直接调派乾元殿的侍卫教训臣子,都愣在了那里,不知他这是何意。气氛一时凝固。
“万丞相莫要心急。”
众人听闻嘉陵开口,却都听出是一语双关,不禁冒出冷汗,虽然个个依旧肃立,耳朵却支楞得老高,捕捉着空气中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嘉陵轻抚上胸前的朝珠,一百零八颗东珠颗颗匀圆莹润,色如淡金,象征了极尊贵的身份。这东珠除了皇帝自己,便只有皇太后与皇后有资格佩戴,他人如若兴起染指的念头——眼风淡淡扫过万靖荣,心中冷笑——他是两朝老臣,仗着位高权重,嚣张跋扈只手遮天。自己幼年登基,根基难稳才不得不倚重于他,却更纵得他目中无人。如今,终于开始觊觎这个位子了么?呵,笑话!
“万爱卿何必大动肝火,”嘉陵唇边逸出一抹笑意,眸中并无波澜,“魏侍郎年轻气盛,说话口无遮拦,连朕都已经习惯了。您是两朝重臣,先皇在位时便是身边第一人,何必与毛头小子计较,失了身份。”
那万靖荣正因自己方才不留神脱口而出暗自斟酌,而嘉陵这番话明里是捧他,暗中却将那魏进一笔带过,心中冷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道:“那皇上预备将魏侍郎如何处置?”见众人目光随着自己的话音纷纷回落到那丹陛下跪着的身影上,不由暗笑。魏进自知犯错在先,也不辩解,只静静跪伏听候发落。
嘉陵凝眸,自龙座起身,背手立于玉阶红毯之上,目光扫过众臣:“此事关系到黎民生计,势必要有个决断。工部侍郎魏进听旨——”
“臣在。”魏侍郎叩首。
“朕命你为尚监钦差,专管长江水患事宜,即刻奔赴江南。朕要你在两个月之内将溃漏堤坝修筑完毕将功补过,并监督各省官员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安顿百姓。如发现有贪渎者,可先斩后奏!”
“臣……接旨。”魏进没想到皇帝不杀反赏,心头涌起强烈的感激之情,暗暗发誓忠顺嘉陵到底。随即,又想起一事,“赈灾银两……”
嘉陵挑眉,转头道:“户部尚书莫云听旨——”
“老臣在。”莫云心里咯噔一下。
“朕命你从国库速拨三万白银用于沿江堤坝修复及灾后重建,全力支持魏钦差赈灾,不得拖延。”
莫云犹豫道:“回禀皇上,正如万丞相方才所言,国库前次下拨赈灾银已达五万两,如今实在拿不出这么多了。”
嘉陵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国库没有,就从你的私库出,三万两一分不能少。你若心疼,就仔细查查那五万两的下落,看究竟装在了谁的腰包里。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随着众臣山呼之声,嘉陵从侧面迈下丹陛,回内殿去了,留下一众臣子面面相觑。
嘉陵的此番雷厉风行,让众臣心里各自掀起了波澜,不得不重新看待局势。而最为光火的就是大丞相万靖荣。
“嘭”的一声,他一拍桌子,将茶碗震得乱响,怒道:“翅膀长硬了,竟在朝堂上公然给老夫没脸!要不是他死去的爹苦苦哀求老夫助他,他以为能那么容易就坐稳大宝?他算个什么东西!”
“大丞相消消气,”府邸主人早已将屋内一众丫鬟遣了出去,亲自奉了一碗茶,劝慰道,“莫要与无知小儿一般见识。”
“哼,他无知?他根本就是刻意为之!”万靖荣依旧气咻咻道,“他明摆着想捧那个姓魏的起来,好与老夫抗衡。只可惜那小子是个愣头青,就算仗着有小皇帝撑腰,与老夫对着干也还早了点。”
“那是,那是。您是两朝重臣,谁能斗得过您呢?”
万靖荣心里舒服了些,眼珠一转,叹道,“老夫不过受口闲气罢了,只是委屈了莫尚书,还要帮那个劳什子钦差筹措银两。言谈及此,不知莫尚书打算怎么办?”
府邸主人正是户部尚书莫云,此时也是一脸愁苦,无奈道:“吾也正犯愁,眼下国库并不充盈,只能从其他开销上支用,可动谁的部分谁都要跟老夫急。若说从体己出,别说老夫没有,就是有,也万不会给那个姓魏的用。”
“莫尚书言之有理。”万靖荣以扇击掌,“老夫愿资助莫尚书一笔银两,以解燃眉之急。”
莫云大喜,直起身拱手道:“果真?万丞相确是雪中送炭。老夫先行拜谢。”
万靖荣摆摆手道:“你我相交多年,何谈谢字?只是,这终日唯唯诺诺,看人眼色,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
莫云听出话里有话,便道:“大丞相有话请说便是,在吾府中尽可直言。”
“好,那老夫便直说了。”万靖荣将脸凑至莫云面前,低声道,“莫尚书可想坐老夫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