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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沉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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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臻蓉一个转身躲到门边,冲着门外扬声将那些贯会察言观色早就躲了出去的丫头奶娘们叫了进来,然后得意地笑,气得鸿轩只拿眼睛瞪她。
    无法,鸿轩只得正经坐了,端起官窑盖碗拨了拨茶叶末,抿了一口,方略解了胸口郁闷之气。臻蓉抱着睿儿坐在炕沿上瞥他一眼,暗自偷乐。
    “咳咳”鸿轩察觉,扔来一记眼刀:“说点子正经事罢——你不用躲那么远……”臻蓉抿嘴偷乐,将睿儿放置炕上轻拍着,也不看他,只道:“你说就是了,我耳朵好使着呢。”
    “我有些儿后悔了,你现在眼里只有这些小畜生们,可把我置于何地?”鸿轩不由得大发醋意,引得房内的众人无不苦忍着笑意。
    臻蓉抬头瞪他一眼,道:“胡说什么?!”瞅着他的神情,不由得也笑了,“你这明着骂他们,暗里可不把自个儿也骂了,没的白填上我。”鸿轩才自悔失言,丫头们已然撑不住笑弯了腰,几个奶娘也忍俊不禁。
    鸿轩恼了,道:“出去,出去,都外边儿玩儿去。老爷我有话和夫人说。”不由分说将丫头嬷嬷们都推了出去。
    若知夏老爷有何要紧事和夫人细说,且听下回分解。
    缘起篇 无言谁会凭栏意
    话说上回夏老爷大发雄威,将一众丫头奶娘赶出门去,道有甚紧要事情要与夫人商讨,原来却是为着一墨的亲事。
    那一墨年方十六,正是青春鼎盛时期,且仪表堂堂,清雅俊朗,兼又刚刚中举,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一时间,前来求亲的人家几乎踏破了夏府的门槛。只因臻蓉尚未出月,清荷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均不便出面,夏老爷只得亲自接待。
    因此这几日,公事、私事让他忙了个人仰马翻,好容易得便入了内室,只待好好休憩一番。
    此时见屋里已没了外人,便将玉带解了,脱了外袍,往炕上一歪,长长地呼了口气。臻蓉见他如此,也便收了取笑的心,将睿儿安置在里侧,自己挪到他身后,轻轻帮他揉起了双肩。
    “有妻若此,夫复何求。”鸿轩满足地闭上双眼,全心全意享受着臻蓉的温柔小手在身上揉揉捏捏,甚是舒服。
    “知道就好。”臻蓉抿嘴一笑,道:“我且问你,这几天遴选,可有合适的人了?”
    鸿轩仍闭着眼,摇摇头:“倒是有一两个品貌、家世尚可的,只不知墨儿是否中意。”说到这儿,他想起了什么,半直起身抬眼问道:“你可和他说了?”
    臻蓉拍拍他,示意他躺下,继续给他揉着,方笑道:“前儿个已问过了。他倒像个新媳妇,脸都红了。”笑笑,继续道:“虽则扭扭捏捏,倒也说了个大概。只要个品貌俱佳的女孩儿,家世出身倒放在了后头。这原也和我想的不差什么——只是既如此,便少不得要我亲去相看,夫君可以歇歇了。”
    鸿轩一听大喜,少不得松口气道:“如此甚好。成日里和那些三姑六婆聒噪,甚是心烦。如此便有劳夫人了,只不知夫人想要什么犒赏呢?”说着便翻身坐起,将臻蓉拽入怀中,在其唇上印下一吻,笑道:“这便如何?”
    臻蓉笑骂着推开他,道:“越老却越发轻狂了。”扭头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是正午时分,便下炕去里屋取了一套鸿轩的家常衣服来,亲手替他换上,自己也略微整理了下发钗,方扬声问道:“谁在外面?饭可齐了?”
    外面侍候的众人听得问,方答道:“方才齐了,在厨房里热着。”说着,素蕊、静菡两个端了铜盆、手巾、胰子等物进来,服侍二人净了手,方有人抬了饭桌入内,安放在炕上。
    早有奶娘抱了哥儿出去,这里便剩了夫妻二人。一时用完了饭,二人吃茶说笑一阵,方歇了午觉。
    夏日午后,府中静悄悄的,连荷塘里的青蛙也如禁了声般,只静静蹲在莲叶上半眯着眼,似朦胧睡去。只有那“啾而~啾而~”的蝉鸣声回响着,却好似更添了一层寂寥。
    杜垄月已有半月未曾递进来只字片语了,清荷未免有些郁郁,每日只躲在房内懒懒的,偶尔做几下针线,也便没了兴致。
    起初,她曾怀疑一墨私藏了她的信,可看到哥哥那似受伤的表情时又忙忙打消了念头。一墨见她如此,只得安慰道,如今他既也中了举,自然多忙于课业,准备春闱一战,哪还有时间儿女情长。清荷方才略略释然。
    这天傍晚用过晚饭,清荷才回到自己的小院,刚换下衣裳准备安寝,却见臻蓉掀帘子进了门来。
    清荷忙又笑着迎了上去,拉着手撒娇道:“未曾想到娘会过来,可是又想清儿了?”
    臻蓉挥挥手,让丫头们下去。自己搂过女儿走到床沿,拉着她的手坐下,笑着点点她的额头道:“都这么大了,还是这么着,几时嫁了人才能好呢。”
    “娘……”清荷面上一红,羞得不敢抬头,只露出一截雪白的颈项。
    “呵呵,好了,咱娘俩好久没说说话了。听你嬷嬷说,这几日你懒怠动,可是身上不好?”臻蓉将清荷头摆正,左右细看了几遍,没看出有什么症候的样子,方放了心。“也罢了,让柳妈给你炖些补品来就是。做女孩儿还是贞静些儿好,才能找到好人家。”
    清荷闻言头低得更深了,脸上已是酡红一片,心里却忐忑,不知娘一再提起这些事是何缘故。
    臻蓉却看得直乐,也觉不好太过唐突,便又拣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一问了,方慢慢绕回来:“如今,你哥哥已定了前朝直省舍人上官璟瑛之女云岚,虽不是那大富掌权之家,却难得女孩儿人品,出落得标致脱俗,真真若一个超脱了的仙女儿般。性格又是一等的贤良淑静。说句不怕人笑的话,只怕你哥哥还未必配得上人家。”
    清荷听了不由好奇,道:“娘,果真有这样的人么?清儿倒是敬仰得很呢。恨不得立时一见。”
    臻蓉溺爱地捋捋她的鬓角,道:“果真。只是,再比不上我家清儿的。”笑着将女儿搂在怀中轻轻拍着,“只怕,我女儿将来要嫁的比她还好呢。”也不看她如番茄般的小脸,只笑着问道:“只不知,我家清儿想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君呢?”
    半晌,清荷才从母亲怀里直起身来,红着脸低声道:“清儿只想求得一个能如爹娘那般的人,一生一世,方不负彼此。”
    臻蓉笑道:“这还真是我清儿能说的话。待你哥哥年后放了定,过两年将人娶进门来,可也就该办你的事了。”停顿片刻,方道:“你若心里有什么,只管说了,娘也好早做准备。”
    清荷的脸已经红的能滴下血来,只绞着手里的帕子不敢吱声。
    臻蓉察其颜色,道:“好了,娘不打扰你休息,早点睡吧,回头闲了再说。”说着便起身,清荷送至门口,看人好生跟了方回转来。
    昕兰也不敢多言,默默服侍着清荷安寝。仔细听得内室辗转许久,方才渐渐无声,估摸着应是睡熟了,方才略微合眼。
    八月仲秋之时,因着今年家里添丁进口,喜事盈门,夏老爷吩咐今年的祭月要比往年更隆重些。阖府的下人们足足忙了十来天,方觉调停。
    是夜,天空朗而无云,一轮圆月高挂,如一只银盘闪着清亮的光。只有几颗星星悄悄散落在银月四周,微不可见。
    正房院里,当中对月设一案几,几上供奉着香烛供品并瓜果、团圆饼。管家暂充任赞礼执事,肃颜正装立于案旁。
    鸿轩、臻蓉皆斋戒沐浴,带领儿女并族内几房亲眷在案后两溜儿排开,除抱着睿哥儿的奶妈与主子站一处外,各人侍候的丫鬟婆子们均站在队末。
    人虽多杂,却井然有序,静悄悄儿不闻一声。
    清风拂过,带来一些凉意。日间的暑气已散去大半,清荷只觉后背似有风侵入,不禁打了个冷颤。
    昕兰眼尖,忙悄悄上前将一件金鼠皮的褙子给她添了,清荷方才略觉暖些。
    此时,鸿轩净手毕,接过执事手中的香火,恭敬跪于几前一方竹席之上,将手中檀香就着几上的火烛点燃,鞠躬毕,插入香炉。复又转身接过斟满桂花酿的酒爵,洒于地面,方起身宣读祭文:“维嘉陵十五年八月,夏门后人,聚于府第之东。谨备香烛清酒,诚昭告于太阴之灵:仰瞻寰宇,空月澄澈。击节吟歌,把酒临风。躬逢盛世,百废皆举。天生冰轮,与世同存。遥望蟾宫,赏歌舞升平。昂首苍黄,慨仪举宏彰。
    皓月当空,天朗气清。圆缺之变,天序长存。继我传统,承我钵衣。假以时日,必有嘉谕。惟诚惟正,冀诸事和顺。敬天礼地,祈国运昌盛。
    诚拜于斯,伏维尚飨!”
    宣读毕,亲手将祭文于地下小火盆内焚烧。
    而后,赞礼朗声道:“拜!”
    除却鸿轩、一墨以及抱着睿哥儿的奶娘站立不动,臻蓉带着一干女眷皆伏身跪地参拜月神。一时间,只闻衣袂环佩之声。
    赞礼唱:“兴!”众女眷皆起身。
    “再拜!”复又叩首。
    “兴……平身!”
    赞礼道:“祈福!”众人均默默低头祷念心中所愿。
    “礼成!”
    话音落地,院子里便瞬间热闹了起来,众人互相福礼不迭。
    臻蓉一面接受亲眷及家下人的轮番祝愿,一面指挥着人手撤去案几换上桌席,将方才祭月的瓜果酥饼等物摆上,又在二门上另置一桌与小厮们吃去,直忙乱了半晌,反倒连睿儿都无暇顾及。
    这厢,一墨、清荷却躲在一边暗自商量着出府游玩。瞅着臻蓉忙乱的功夫,便大着胆子悄悄溜了出去,竟连一个人也没带。
    因今夜天街买卖将至五鼓,只见街上各处酒楼茶馆,均张灯结彩,花团锦簇。人们三五集结,赏月游玩,孩童奔走,耍笑嬉乐,真真热闹之极。
    一墨平日里功课甚紧,难得有这样的闲暇,且无人约束,心中甚是爽快,兴奋地东逛西瞧。冷不防,扭脸却发现清荷有些心不在焉。
    于是,奇道:“方才是你闹着要出门,我才冒险带你溜了出来。这街中景致甚好,为何清儿反似没了兴致?”
    清荷笑道:“怎么会?这样好的月色,这样热闹的街景,清儿爱得什么似的。若不是哥哥,哪能见得着呢?只是这样偷溜出府,难免有些紧张罢了。”
    一墨释然,笑道:“不必紧张。我们不过是在附近逛一会子,况且有我陪着妹妹呢,想来爹娘也不致过于担心。过会儿看够了就回去的。”说着,似看见了远处什么有趣物件儿,指着笑道:“妹妹快看,那像个什么?”
    清荷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仔细看去,并没看见什么新奇物事,回头刚想反驳,目光穿过一墨背后的人群,不防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满含笑意的眼睛。
    顿时,心里的那潭水便似被投石般,一圈圈漾了开来。
    缘起篇 未醉已知醒后忆
    “真是巧了。”一墨看出清荷面色有异,回头看去,乐道,“原来是垄月兄。”
    杜垄月见兄妹二人看到了自己,将手中折扇合上,笑着走上前去。
    “远处看着像你,果然是。”这话他虽是向一墨说的,可清荷分明感受到他火热的目光,显见得是一语双关。
    一墨也不拆穿,笑道:“有心邀请君不来,无意偶遇也是缘。既如此,不妨一道逛逛罢。”垄月正中下怀,也不推辞,笑笑算是默许。
    清荷早已红透双颊,可亮晶晶的眼眸和雀跃的神情却遮掩不住,话虽不多,之前的郁闷已一扫而空。
    三人结伴于街中游玩赏月,一墨拽着垄月谈天说地,评古论今,天南海北胡侃一通,将垄月眼中的急切彻底忽视。
    待玩闹够了,瞅见路边一个茶铺有个空座,挤上前坐下,作疲惫状道:“抱歉得很,我实在走不动了,且歇会儿。前面也无甚好景致,不如劳烦垄月兄带舍妹前去看看,若好了再来寻我。”
    垄月如获大赦,忙鞠躬不迭,转过身笑着冲清荷道:“夏小姐,我们走吧。”说完,径自前面带路。
    清荷被一墨挤眉弄眼的表情臊得慌,待要不去,又觉不舍,只得红着脸跟着去了。
    二人一路慢慢走着,前后相距几步之遥。垄月几次停步等她,她却见他不走也便停下。这样停停走走,已自刚才的街市拐了两个弯,人也不似方才多了。
    他站定,回首对她轻笑:“莫不是怕我化作老虎吃了你不成?”
    清荷听得他言语中的变化,只觉耳边“嗡”地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脸上来了,如火做烧,心怦怦地跳,根本不敢接话。
    他好笑,似乎越发想逗她,低声道:“其实,我是特意到你家门口等着的。我知今夜这么好的月亮,你必定出门。”
    清荷的脸已红到了耳根,她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忽然听见他在笑,睁开眼,却掉入他如水潭般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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