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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原秋一震,不知他如何竟一语中的,直指关键,只能苦笑:“奴婢之前拒绝了殿下,背叛之名是洗不掉了。”
齐朗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确定话中的真伪,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了一句:“尚宫拒绝不只是殿下吧!”
说完也不管她的脸色如何,齐朗冷漠地说了一句:“你回禀湘王的事之前,先代本相禀报太后,湘王的事,本相会处理的,娘娘不必费心了!”
“是!奴婢会禀告娘娘的。”叶原秋虽然不明白,但是,也不敢违逆齐朗的话。
“你回宫吧!”齐朗挥袖,转身离开夹道。
无论齐朗与紫苏的关系如何,在后世史书上,齐朗都是作为元宁的一代名相来记录的,虽然并非都是褒辞,但是,元宁一朝能与之并肩的臣子的确是屈指可数,而对于同时代的人来说,齐朗是最低调的一位议政大臣,与尹朔和谢清相比,他似乎也没有很明显的人脉与势力,可是,很明显,没有人敢于挑衅这位内阁宰辅的权力。
尽管资料零散,后世学者仍不得不承认,齐朗看似温和的处世手腕,实际是棉里藏针,在对手尚未发觉时,他往往已经给予致命一击,尹朔便是最具代表性的例子。
不过,对后来的很多主君而言,齐朗一样的臣子是他们最想得到的,智谋才华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齐朗在很多时候,会先一步将主君不便处理的事妥善处理好,只是这样的臣子是需要得到绝对的信任才能挥洒才智的,这一点就注定这种人可遇而不可得。
紫苏是信任齐朗的,因此,她很平静地听完叶原秋的禀报,一言不发地坐回书桌前。
“那就这样吧!”紫苏没有多说什么,自然也没有异议。
叶原秋也不再言语,默默地侍立一旁,直到赵全进殿,她才行礼退下。
“有什么要紧事?”平时这个时候,赵全是不会进殿的,紫苏并不喜欢宫人近身侍奉,赵全也有自己的职责,侍奉的时间就更少了。
赵全并不意外紫苏的问题,不解思索地回答:“三司正堂接到匿名投书,说南疆军资大多为劣质,军械司官商勾结,草菅人命。”
“什么?”紫苏不由大惊,失声质问。
赵全也是一头冷汗,惶恐不已:“奴才知道兹事体大,封口之后就来禀报了。”
三司正堂也下了封口令,赵全接到回报就扣住了线报之人,严令属下不得接触,随即就回来禀报了。
紫苏大惊之后,听到“封口”二字,便冷静下来了。
对于所有的君主,虽说是君如舟民如水,但是,君主最怕绝非民变,而是军变,民变可以安抚,可以剿灭,上位者有的是办法让那星星之火熄灭,军变却是燎原的火种,一旦点着,再想扑灭就难了,圣清与大正两朝都是因军变而亡,足以令后人警视。
元宁皇朝的太祖皇帝有句名言:“当君主失信于军之时,便是其失位之时。”因此,元宁皇朝对将士的抚恤不谓不厚不优,军功之赏不必说,军用物资的优先保障也是写入法典的,曾有位户部尚书戏言;“户部的新年第一大事就向兵部拨款。”
南疆正在做战,紫苏不可能不担忧,但是,转念一想,只是匿名投书,可信度上要打个折扣,而且,康焓也没有上书,此事属实与否尚未可知。
“今天议政厅谁当值?”镇定下来,紫苏转脸问叶原秋。
想了一下,叶原秋很快回答:“回太后娘娘,是谢相。”正因如此,齐朗才会在宫外拦到她。
“宣……算了!”紫苏收回出口的半句话。
三司尚未奏报,她难道用赵全的秘报与谢清说,再说,赵全也没有更详细的情况,还是再等一下吧。
“太后娘娘,大司宪、大司谏、大司察三位大人求见。”说谁谁到,紫苏话音刚落,外面就有通报。
“宣!”紫苏扬声吩咐,顺手合上刚批了一个字的奏章。
吴靖成他们三人联袂晋见当然不会是为其它事,行过礼,三份一模一样的信就呈到紫苏面前,飞快地浏览了一下,紫苏皱眉吩咐:“请齐朗和谢清立刻过来。”
“是!”赵全与叶原秋同时应声。
没有尹相?
两人心中同时一惊,连吴靖成他们三人也是惊骇无比。
“尹相要回避。”仿佛看出他们的疑问,紫苏淡淡地道了一句,却不是对他们任何一人解释,只是自言自语而已,但是,江槿却是眼角一跳——他是兵部尚书的亲弟,是否也该回避啊?
叶原秋去议政厅,赵全出宫去齐府,自然是谢清先到,紫苏没说话,直接把信给他。
“这不可能!”谢清第一反应就是这么一句惊呼,随退才想到失仪的问题,缓下语气,对紫苏说:“太后娘娘,虽然兵器由军械司查验,但是,历来兵部尚书都会抽验,尤其是南疆开战以来,据臣所知,每一批军资,江尚书都是亲自抽验,军械司不可能有机会做假。”
紫苏略略放心了些,可是,仍有些担忧,兵部的事,自然是齐朗最清楚,可是,他却迟迟未到。
第八章 大礼将成(中)
更新时间2006…5…22 21:06:00 字数:0
郑云颜十分恐惧地看着眼前的人,即使对方什么都没带,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慢条斯里地饮着茶。
她再心存侥幸也不会认为这位大人是专程来饮茶的。
“湘王殿下到底想如何呢?不见到母子相残便心有不甘吗?”只见那人搁下茶杯,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挲,语气平淡地问道。郑云颜心中一惊,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湘王。
“殿下也的确是神通广大,可是,也未免太不将上谕当回事了。”
“圈禁之中,殿下居然仍能调动属下,在下不得不佩服!”
“齐相,殿下纵然罪在不赦,但是,也不容您加此莫须有之罪!”郑云颜打断齐朗的话,说得义正严辞。
齐朗冷笑——正是,当赵全到处找齐朗时,他正身处宗人府。
湘王却没有出声,郑云颜分明看到他的眼睛是睁开的,眼神一片清明。
齐朗看了郑云颜一会儿,才微笑着问了一句:“郑夫人深受殿下宠爱,殿下百年之后,是否也要让夫人追随地下啊?”
郑云颜的手不由一颤,只是因为掩在宽袖之下,并没有让齐朗看到,可是,她很清楚,齐朗的目的达到了。
谁会想死呢?
郑云颜很清楚,阳氏皇族从来都不在乎以活人生殉,尤其是没有生育子嗣的嫔妾,若是湘王过世,她一个侍妾,根本无需王命,只要王妃或世子的一句话,就必须为湘王陪葬。
更何况,入宗人府服侍以来,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你……想……如何?”湘王费力地问道。
声音不大,不过寂静的斗室之中,齐朗仍听得一清二楚。
“在下请殿下为元宁治世虑,勿启两宫之衅端。”齐朗淡然开口,一字一字地道出自己的希望。
“呵……”湘王发出类似于大笑的声音,却很轻微,“齐朗!阳……氏皇……皇族……有……甘于……大……大权……旁……旁……旁落的……皇帝……吗?”
自从元宁立国,阳氏坐拥天下,阳氏皇族就不曾出过一个甘于寂寞的皇帝,为了掌权,他们可以对母后忍耐敬崇,可以对权臣低头,即使芒刺在背,他们也不会将应属于自己的权力拱手相让,他们可以对宠臣、宠妃加恩至无以复加,但是,从不曾有人敢于挑战皇权的威严。
阳玄颢是元宁的皇帝,也是阳氏的一员,他不可能容忍任何人长久占据应属于自己的皇权,即使那个是自己的母亲。
齐朗没有回答,只是重新向自己面前茶盏中倒入茶水。
“殿下,在下可不是来说服你的!”齐朗冷淡地开口,“在下不否认,陛下的确有圣明天子的资质,元宁历代皇帝也都有驾驭臣下的手段,正因为如此,元宁才会鲜有母后的摄政的情况,但是,一旦有母后摄政,历代皇帝无不是从母后手中接过权柄的,从无例外,殿下以为是什么原因?”
“在下今天来,只是想告诉您,太后娘娘对您已经是恼怒至极,您正在消磨掉她所剩无几的耐性,这一次,陛下的忤逆之举更是最后一根草……”
“咣!”
齐朗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打断,他看了一眼,发现是郑云颜失态地撞落一旁书案上的笔洗。
“出去!”湘王轻斥,却不是对齐朗,而是郑云颜,很显然,室内的三人都不可能会错意,郑云颜一脸惨白地退了出去,但是,并没忘记向两人行礼。
“我可没有齐相说的那样厉害。”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湘王的声音尽管虚弱,却流畅了不少。
齐朗起身,走到榻前,平静地打量着这位已近人生末路的王爵,在他的眼中看不到临近死亡的混浊,只有一种看透之后的解脱。
“殿下,请不要让陛下与太后之间再无转寰之地。”齐朗认真地恳请。
湘王再次笑了,看着齐朗的眼中浮现出嘲讽的神色。
“本王为先帝尽忠一生,齐朗是打算向太后尽忠一生了,看到本王的今天,齐朗,你丝毫无感觉吗?”
齐朗静静地听完,手缓缓地收回,一言不发地离开囚室,走出曲折的通道,再次看到苍穹之时,他不由地舒了一口气,转眼就看到被亲随制住的郑云颜。
“齐相大人。”郑云颜低头行礼。
齐朗没有理会,只在走过之时,冷冷地扔了一句话:“郑夫人灵秀非常,自会选择对自己最好的路!”
一路通行出了宗人府,齐朗甚至没有遇到一个人,想来宗人府的当值者还是很聪明的,只听他亲随的一句话,就知道齐朗无意留下来过宗人府的记录。
“出城!”齐朗上马车前吩咐。
城外三十余里就是素河,齐朗到了河边才命令停车,下车后,也不带随从,一个人沿着河岸走着。
素河落日是成越的名景,只是此时并非夕照之时,而是红日当头之时,素河里的碎冰映着日光,很是炫人双眼。
齐朗抛出手心的物件,看着那个小东西砸到堤石上,跳进河水中,眼中浮现出一丝冷笑。
为先帝尽忠,的确,在先帝任命的顾命大臣中,唯一真正为先帝尽忠的是湘王,可是,不见得他就对阳玄颢尽忠。
阳氏皇族的高傲真的能让他对一个孩子低头称臣吗?
齐朗与先帝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他很清楚,先帝是个很清醒的帝王,也许没有明君之举,可是,他的确能够把握皇朝的方向,也能看透臣下的本质,湘王不是个甘愿称臣的人,身为嫡皇子,他本该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却因为端宗的偏爱,与皇位失之交臂,先帝不可能敢将大权交给他,否则,遗诏大可直书湘王辅政,而不是任他为顾命大臣,由皇后裁决军国大事。
毕竟兄弟绝对不是可以托负家业的人,皇族之中更是如此。
湘王如何察觉不出,只是,不甘、不愿,仍要对皇帝尽忠,于公、于私,他都只能站到紫苏的对立面。
天下臣子,皆同此心!
齐朗冷笑,拂袖转身,将湘王的话一并抛离脑海与心田。
从今往后,先帝的顾命大臣只剩他与尹朔,还有永宁王了。
回到成越城中,齐朗没有回府,而是上了一家常去的酒楼用餐,从早上离开议政厅,他是滴水未进。
刚下箸,就听到楼梯上一阵脚步声,显然是直奔自己的雅间而来,齐朗微微皱眉,不太想理会。
“少爷,是赵全。”亲信随从低声禀告。
“让他进来。”齐朗不能不理会,赵全不会无故地就这么急找来。
“齐相,太后娘娘召您立刻晋见。”赵全也不喘口气,一进雅间就说明来意。
齐朗再次皱眉,但是,仍然放下筷子,起身离开,这里显然不是谈话的地方,至于那一桌菜,自有亲随会处理。
“赵公公,出什么事了?”马车动起来后,齐朗才出声问赵全。
赵全不敢怠慢,详细地说明:“有人匿名投书三司正堂,说南疆军械有问题。”
齐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却又敛起惊讶之色,仔细思索起来,随即抬手敲车壁。
“少爷?”车外立刻有亲随问道。
“去兵部!”
“齐相!”赵全不解地轻呼,紫苏可是要他立刻晋见啊!
“没事,今天是随阳当值,他主管户部,对兵部的运作也有些了解,太后娘娘此时应该已经不忧心了。”齐朗淡淡地解释。
赵全沉默了,静静地坐在车内的一角,他并不愿意与齐朗起什么争执,尽管,他很清楚,因为他手中的密探,齐朗对他谈不上恨之骨——他还没有胆量将暗桩设到齐朗身边——可是也绝对没有好感,再加上郑秋的事,齐朗是十分乐意对付他的。
假如发生争执,紫苏的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