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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闭上眼,好一会儿才睁开,却只是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右手抬起,覆上他的手,很用力地按住,声音却有些不稳:“是不是真的只有痛到彻骨,才能记住教训?”
齐朗沉默了,这个问题谁也无法轻易回答。
美好与欢乐是容易消逝,有时短暂到令人无法记忆,痛苦却比任何东西都容易让灵魂铭记,也许是因为,只有如此,人才能明白那些美好与欢乐是多么珍贵。
倾身在她冰冷的手上落下轻吻,齐朗避而不答,只是安慰她:“陛下只是还未明白天子的责任与意义!”
“那么,有更好的办法让他明白吗?”紫苏问得苦涩。
“景瀚!”紫苏更用力地握住他的手,转过身,很认真地说,“无论我与皇帝之间如何,你都不要插手,知道吗?”
齐朗深深地看着她的眼,半晌才道:“恶事都由你做,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由你做?”紫苏此时反而释然地笑了,“那样,我怕日后齐家会被皇帝挫骨扬灰!”
“你做就没有危险了吗?”齐朗反问,元宁历史上,皇帝母家获罪灭门的并不少。
“父母儿女兄弟姊妹都是没得选的!”紫苏笑得很冷,“他若是真能做到那样,我倒也欣慰了!”
沉默良久,齐朗一直与紫苏的目光对视着,最后,才缓缓道:“我知道了!”他很想拒绝这个提议,但是,他是齐氏的宗主,他不能因为自己压上整个家族,他只能做出这种模糊的回答。
紫苏也并不强求,闭上眼,低语:“既然是我的儿子,好歹都由我来吧!”
齐朗也只能拥着她,无语地安慰。
阳玄颢并不知道,当他的母亲下定决心时,血流千里也不能改变她的意志,而这一次,领受这份残酷的正是他!
紫苏离开齐府后,有宫廷标帜的马车一路进入皇宫,但是,连续遇到盘查,若非有慈和宫的令牌也免不了被检查一番。
九门提督衙门以年关将近为由,严密巡防,越靠近皇宫,防护越严密,除非公务,等闲人已近不了皇宫周围。
第二十一章 冠盖满京华(下)
更新时间2007…8…13 17:47:00 字数:0
紫苏回到慈和宫,叶原秋正在殿内焦急地踱步,见紫苏回来,又惊又喜,正要说话,被紫苏一个眼色阻住,但上前为紫苏更衣。
换了衣服,散开头发,紫苏随口问她:“可有人来过?”
“皇后娘娘来了一趟,说是回禀整肃宫闱的情况,奴婢回了,说娘娘在抄经,不见客!”叶原秋收起那套宫装,小心地回话。
“嗯!”紫苏依旧漫不经心地应着,“哀家要沐浴,你去让皇后写一份东西递上来就是,哀家这两日不想见任何人!”
“是!”叶原秋应下,见紫苏往浴华殿走,示意几个宫女跟过去伺候,自己便要去长和宫,却听见紫苏再次吩咐:
“赵全呢?让他来见哀家!”
“是!”叶原秋再次答应,迅速离开。
赵全此时当然在值房,布置新年的事情,见叶原秋过来,稍惊讶了一下,再听叶原秋说太后要他去见驾,也不敢耽搁,交代了几个人继续,便立刻去见紫苏。
浴华殿里引的是温泉水,终年流水不断,烟汽缭绕,紫苏沐浴时,身边并不留人,赵全也止步于外殿,恭敬地请示,紫苏只问了三个字:“怎么样?”
白茫茫的水汽中,连声音都显得飘忽,赵全却凝神细答:“皇后娘娘来了一趟,除了说明是来回禀整顿内宫之事外,还给了叶尚宫一件东西,皇后娘娘单独见叶尚宫时,脸色并不好;此外……”接下来的话,赵全有些犹豫,或者说是在斟酌用辞。
“说!”紫苏却不给时间,语气十分严厉。
赵全一惊,连忙将事情全部禀明:“陛下确实派了人探查!”
话出口,赵全便跪下了,但是,良久都有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有温泉水缓缓流过的细微声响。
“退下吧!”紫苏的语气极淡,令赵全心惊。
水缓缓地流过,烟汽迷蒙中,一切都是模糊的,连紫苏都不清楚自己确认猜测后,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
近于戒严的巡防在第二天被监察御使弹劾,阳玄颢这个时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才明白,为何会有那一天的清静,他自然知道,能让九门提督如此兴师动众的只有永宁王府,而同一天,永宁王妃也召见了三司长官,一番场面话下来,三句不离“年关将近……”、“太后娘娘大安未久,凤体违和……”总而言之,要一个“和”字。
一边是谆谆劝导,一边是明刀明枪,三司言官再有风骨,也不敢拂了永宁王妃的好意,更何况,新旦将至,谁又真愿意触上位者的霉头——从太后到议政大厅大臣,谁也不是善与的人——对湖州弊案的质疑声也就少了许多,反正,案子可以慢慢来,不必真的急于一时。
反倒是未入仕的士子之中,各种声音都出来了,各个茶庄、客栈都可以见到士子聚集在一起意气风发地发表言论,对此,巡防的官兵并不理会,毕竟,成越并没有戒严。
十二月十一,太学生再次聚集,未到太华门便被巡防官兵强行驱散,这一次冲突并未引发流血事件。
阳玄颢闻讯宣召九门提督许烨,许烨说明此举为惯例,但是,仍然被阳玄颢斥责,齐朗与谢清亦为其辩解,事情不了了之。
“这个皇帝,朕不当也罢!”许烨退下后,阳玄颢对齐朗与谢清冷言,随即拂袖而去。
齐朗与谢清大惊失色,甚至忘了行礼恭送皇帝。
对齐朗与谢清可以如此说,真正到了母后面前,阳玄颢反而不知该如何说了,紫苏是太后,想要过个舒心的新年,算不得错,即便有错,也不是他这个当儿子的能说的,最重要的,现在,根本没有证据说整件事是紫苏的意思,永宁王妃也没有下任何命令,只不过发了几句感慨而已,阳玄颢现在开始明白,历代先帝为什么对世族的权势深恶痛绝了——那些人只要几句暗示就是可以让朝廷诏命形同虚设,皇帝还追究不了责任!
阳玄颢气急败坏,找不到发火的对像,太学生更是群情激愤,很多太学生都将此次叩阙被阻形容为空前的侮辱,九门提督衙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个时候,许烨表现出数代累积的世家风范,对于堵到门口的太学生彬彬有礼,一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态度,但是,就是咬死了,年关将至,巡防从严是职责所在。
“谢栉,你看怎么办?”回到太学,所有人商议难决时,一人忽然问一直沉默的谢栉。
谢栉一振衣袖,皱紧眉头,却不言语。
前几日,谢清特地见了他,问了一番近况,也不为难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你虽然过继了源弟那一房,但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你在外的一句话,落到宫中,也许就是一场狂风骤雨!行事多思虑几分,莫要让娘娘难作!谢家人,行事张狂也不算什么,我这个宗主总不至于连那点事收拾不了,只是,你也莫着意让家人为难!离了谢家,你一个人又能算什么?”
正是因为这一番话,再加上,第二天,母亲特地到谢府见他,告诉他姐姐一再叮嘱:“我们不比世族大系,只不过沾了世族的名儿,实际上什么都不是,让栉儿静心读书,莫学那些世家子弟高谈阔论!”这两日,他就一直在思量这些话。
此时,听到同学询问,正想回答,便又犹豫了,被同学一再催促,他才不咸不淡地说:“朝廷有朝廷的打算!也不是真的要阻塞言论,想来是时节的关系,等过了新旦之期再说吧!”
这番话没有任何意义,众人见他有所顾虑不由讥笑:“谢公子与我们敷衍什么事?”
“什么叫敷衍?”谢栉拂袖而起,冷笑不止,“我不过一个孩子,能知道什么?你们又几时真想知道我的想法?”
他再笨也知道,这些人不过是想知道谢清的想法!——再如何,他姓谢,别说他不知道,即便知道,他也分得清,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身处后宫、身不由己的姐姐!
趁着所有人目瞪口呆之际,谢栉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出了太学大门,直接回谢府。第二天,他以父亲急病为由,向太学告假,谢源本就长年卧病,倒也不算谎话。
倩仪听了谢栉派的人告知此事,却是紧张地追问了一通,确认谢源无事后,才指着那人笑骂:“你们少主子好本事,连上人也拿来瞎扯!”那个下人也只能连连陪笑。
谢栉不愿卷入是非中,也隐隐觉得,朝廷会有决定,至少,他发现他的伯父一直镇定自若地处理着一切事情。过继给谢源后,谢栉渐渐看清,他的伯父拥有怎么样的权势,也逐渐明白,素来不羁的谢清一旦平静下来,就表示事情已经进入无可转寰的阶段。
对于谢栉的明智举动,谢清以一方端砚作为回应,谢源看到很是惊奇,端详了许久才对谢栉道:“这是大哥外出游学时,祖父下赠的,珍贵倒谈不上,只是,大哥一直道此物用得顺手,多少年都没有换过!”
十二月十六,包括太学生在内的在京士子再次试图叩阙,这一次,人数多达四百,连续与阻拦的巡防官兵冲突,这一次,御道青石染了血——刀剑无眼,意外的代价是可怕的。
许烨不等弹劾便入宫请罪,但是,皇帝正在陪太后礼佛,无暇见他,无可奈何之下,许烨出宫处理各项善后事宜,随后在太华门之前长跪不起。
阳玄颢听说事情的详情时,许烨已经在太华门跪了近一个时辰。
阳玄颢震怒,要拿许烨问罪时,紫苏一手拍上案几,殿内立时安静,阳玄颢也不敢作声了,这个时候,谁都明白,太后在护短了——许烨是许氏嫡子,太后的表兄。
“许烨在做什么?”一片寂静之后,紫苏才仿佛不在意地问通报此事的宫人。
宫人一愣,被赵全一通没好气地发落:“太后娘娘问话,你还不快答?事情发生这么长时间了,许大人如何处理这事的?”
这个宫人对问题的重点似乎把握不住,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把许烨处置善后的各件事都说了一通,才想到:“许大人之后就到太华门前长跪了!”
“什么?”阳玄颢第一个出声质问,不可思议地瞪着这人,半晌才道:“你是谁调教的?自个儿到内宫执事那儿领罪!”
随后,阳玄颢才转身对紫苏行礼,道:“母后娘娘,朕……”
不等他说完,紫苏便替他说了:“行了,你去忙吧!”
“谢母后!”言罢,阳玄颢匆忙离开慈和宫。
血有时能让人冷静,更多的时候,却会让人疯狂。
如果仅是寒族士子受了伤,朝廷内的声音或许还可能小一些,但是,这一次,流血的不仅仅是寒族,不少世族子弟也在流血的行列,虽没有出人命,但是,也够得上骇人听闻四个字,若非许烨的身份特别,整件事又摆明了另有璇玑,朝中上下也许就不仅是说什么彻查了。
眼见身边的人流血,士子们就没有那么多心思考虑更多了,若非许烨强制封锁各处,又长跪太华门,只怕当天就要再次起冲突。
面对阳玄颢的诘问,许烨只是叩头谢罪,没有半句分辩。
从慈和宫乘舆到太华门,这段不短的距离有足够的时间让阳玄颢回过神来,他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是,却仅此而已,眼下,追究原因绝非最紧要的事情。
“传诏——命太医院立刻遣人为伤者诊治;九门提督暂停职权,闭门思过……此诏!”犹豫了一下,阳玄颢没有下戒严令,也没有撤消严加巡防的命令。
齐朗听了此事后,冷笑不止,与礼部官员一起赶到太学,总算安抚了一部分人的情绪。
冷静下来,将前后的事情一联想,不少太学生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皇上根本不想严惩湖州弊案的官员!再看尹相接连上表请辞,却不被准允的情况——皇帝要保谁似乎很明显了。
这个想法没有错,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尹朔便被推到了一个近于罪魁祸首的位置上,等到第二天,这个观点便流传开了。
接下来,没有人再试图叩阙,一拨拨人围着三司、刑部、大理寺,等结果,还有一些人甚至坐到了齐府门前,一句话,等朝廷对湖州案的说法。
这种压力对于那些官员来说,远甚于叩阙,关键看谁先上第一份奏疏。
十二月二十一,快真正进入年关前,湖州太守的奏疏抵京,几份新的供述也秘密递到刑部。
翻阅那几份新供述之后,齐朗拿了那几张纸进宫,阳玄颢一一看过,却没有说话,摆手让齐朗退下。
阳玄颢终于明白,他的母亲想要怎么样的结果了。
明白过来的远非他一人,谢清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