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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到承清行宫,紫苏面上没有任何异常,但是,赵全却格外警告了所有宫人,必须倍加小心,因此,太后身边的人都很紧张,尽管都不清楚为什么。
叶原秋对原因却是知道的——阳玄颢这一次将齐朗留在京中主事,紫苏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心情非常愉悦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会儿,又出了叛乱的事情……温柔?只怕是怒极才对!
若是赵全或者谢清此时在场,就不会是打颤了,他们会直接为东山人致哀。
事实上,谢清离开行宫就对永宁王道:“太后的心情很差,这其中是否还有内情啊?”
夏承正皱眉,摇了摇头,说得很是无奈:“燕州边郡我还能掌握,如东海三郡之地,就力有不逮了!”
谢清却不信,挑眉看着永宁王——夏氏历代经营北疆,若说燕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就是天大的笑话了,更折了夏氏用间的名声。
永宁王只是不说,谢清稍一想便笑了:“殿下谨慎!也罢,军务本不是我职权!”这样一想,谢清不由想到——太后只怕是清楚燕州的情况才那般反应吧!毕竟,夏氏的大权仍在紫苏手里。
夏承正在谢清面前还算冷静,回到住处,对自己的幕僚就没那么多掩饰的功夫了,一进门就将两张纸扔到桌上,冷言:“云成海想拖我们下水呢!”
纳兰永首先拿起那两张纸,看过之后,递给身边的同僚,细细思忖。待所有人都看过了,夏承正首先就问了他,语气很是愤怒:“亦同怎么看?”
“东山人心性坚忍,但是,报复心极强,手段暴虐,此事应当属实……”纳兰永就事论事,周扬统治东山时,也曾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夏承正并不关心云家所奏是否属实,因此,不等他再说,便道:“本王不管属实与否!云家当初独占东山,一切后果就必须自己承担!本王问的是,怎么处理妥这件事!”
纳兰永却笑道:“燕州自成一体,如今云家与东山人将这么好的机会奉上,殿下竟不要吗?”
夏承正一愣,却见纳兰永笑吟吟地分析:“走一趟东山,富上三年三!东山里的好东西不少,危险一样也不少。云家怎么干的,属下不知,但是,当年,周扬却是扣下东山人的长者妇孺,刀枪上阵,逼着东山人去取那些珍品的,每次东山乱起,都是因为逼索过急过多。东山不过是个聚宝盆,东海三郡却是燕州的粮区,云家就是凭此才坐稳了燕州第一的位置,论战力,古、风胜其何止三五成?以往,他们再争再夺,都不容外人插手,这一次,东海郡报的是叛乱,名正言顺,不是吗?”周扬与燕州军交手最多,纳兰永对燕州的情况很清楚,当了这么久的幕僚,对永宁王的心思,自然也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夏承正的怒意渐平,却始终未置可否,最后却转头问了另一名幕僚:“东山人如何?”
“殿下,郑氏圣天子仁泽四海,各族内附,东山亦称臣,然至今,东山仍居祖地;张侯曾明言东山不可用,绝之。”那人平静地举了两个例子。
“绝之?!”夏承正玩味地重复这两个字,心中有了决断,“卧榻之侧不容有虎,是吗?”
纳兰永也皱着眉思索,在元宁安身这么些年,对于一些称呼他已不似开始一般完全不明白,如张侯,指的必是圣清皇朝的张翊君,至于这句话,他却是第一次听说,一时完全不能明白,等夏承正的后半句话道出,不禁豁然开朗。
东山紧邻燕州,燕州是什么地方?自在一体,隐然有独立之意!为什么?因为燕州有自己的粮仓、矿脉,足以自给自足,那是一块丰饶的土地。圣清皇朝时,幽燕铁骑尚未出现,那里是皇朝北方重镇,一个顽固不化的强悍民族却在它的旁边,张翊君不可能允许,孝仪公主不可能允许,换了任何一个清醒的人处于他们的位置,都不可能允许!——绝之,不是隔绝、断绝,是蚕食灭绝!卧榻之侧不容有虎!
想到这一点的,不仅是夏承正他们,还有阳玄颢。紫苏说了《行旅录》,他自然找来详阅,身为天子,治下一部分人叛乱了,他却完全不清楚那里是什么情况,简直是不可想象!阳玄颢不允许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
看完《东行卷》,阳玄颢掩卷沉吟,面色十分沉重,梁应担心又不敢打扰,只能看着自己的主子,好一会儿,阳玄颢才自言自语般地道:“谭庆秀行文最是严谨……”
谭庆秀信奉文以载道,每落一字,必推敲再三,治史治书更是非确实不记。《圣清杂史》虽然记人物传,但是,内容丰富,无所不括其中,所以,才称杂史;《行旅录》更是记载他为收集史料,在战乱中行程逾万里的过程,对风土人情、山河地理无不一一翔实道来。
《东行卷》他记了燕、云、承三州的行程见闻,因为张翊君的一句“绝之!”他更是深入东山,将与东山人相处的经过详细描写。在他的记述中,东山人有一套相当完整的文化体系,他们也从不认为自己属于哪一个国家,只认同所有族人,而早在各诸侯国共尊郑氏天子时,东山便在至略的统治下。那时,它属于一个叫希的国家,希君是郑天子的近支,地位尊崇。
这是一个不可能被任何国家接受的民族。谭庆秀在最后写道:“因此悦之,因此惜之。”
你会被这个民族吸引,但是,你也会为她注定的命运而无奈叹息……
第二章 烽烟漫道(中)
更新时间2007…8…31 22:34:00 字数:0
“舅舅,您认为燕州的战报属实吗?”阳玄颢在第二天询问了夏承正,夏承正也极为肯定地回答:“臣以为应当属实。”
“嗯?”阳玄颢皱眉,为了那“应当”二字
“陛下,您更应当相信幽燕铁骑的力量。纵然以妇孺居多,但是,东海三郡绝对不可能说毫无自保之力!更何况,云家的宗祠就在东海郡!”夏承正很认真地对皇帝说。
阳玄颢看看地图,思索着他的话,一会儿之后,才道:“舅舅认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夏承正在心里稍稍叹息了一番,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反问:“陛下以为如何?”
阳玄颢扬眉轻笑:“舅舅,朕想燕州边郡的军力不可轻动!”
夏承正点头,听他继续道:“战报上说,东海、滨州、云台三郡的军力已然捉襟见肘,那么,从北疆别处调兵,可否?”
“陛下希望由臣领兵?”夏承正未置可否,只问了另一个问题。
阳玄颢愕然,却颌首确认:“自然,燕州的情况,朕也略知,别人,怕是不妥吧!”
夏承正的神色有些复杂,却也很冷静道:“陛下可知,燕州臣服我朝的条件中有一项就是——永宁王不得入燕州!”
阳玄颢讶然,半晌才道:“朕不记得有这一项!”
这次换永宁王惊讶了,半晌才道:“陛下以为臣在推托?虽然臣并不清楚您为何不知此事,但是,臣的家训中有这一条——家父告诉臣,袭永宁王爵后,终生不得入燕州!”
阳玄颢看着舅舅难得的严肃神色,不由皱眉,但是,并没有反对:“朕并未疑心舅舅,既然舅舅如此说,那么,舅舅以为,该以何人为将,调何处兵马为宜?”
夏承正微笑,回了一个不关痛痒的答案:“此事,当议政厅答,当兵部答,臣不敢逾越。”见阳玄颢皱眉,夏承正淡淡地提醒了一句:“燕州战报必要送一份至兵部的!此事,陛下还是等齐相的奏章,比较好。臣领北疆大军,不敢不慎!”
这番话说下来,阳玄颢不好再说,又与夏承正说了一会儿话,才让他离开。随后,阳玄颢想了想,便起身去见母后。
叶原秋挡了驾:“太后娘娘这几日累了……”
“朕过些时候再来!”阳玄颢并未深思,毕竟,这几日虽然热闹,但是,也的确很累人,紫苏想休息也不无可能。
等紫苏醒了,阳玄颢才再次过来,袖里还带着齐朗加急送来的奏章,但是,见了紫苏,他却没有先提奏章,只是说了夏承正之前说的话,紫苏听完,却没有急着说话,反而敲着扶手,面色凝重地沉吟着。
殿内并无他人,阳玄颢也不敢打扰母亲,好一会儿才听母亲很犹豫地说:“哀家知道一些……按惯例,该是先帝给你交代好的,但是,那会儿,皇帝还小,哀家想,先帝是交代给湘王了,可是,现在看来,又不像……容哀家想想……”
阳玄颢半晌说不出话来,刚要开口,又听母亲道:“先帝若有交代,也应该是在陛下您找得到、别人却找不到的地方!有世祖的先例在,先帝怕也不好交代给别人!”
先例?阳玄颢想了一下,终于想到,世祖一朝,对皇族宗室并不严苛,唯有高宗的庶出长子伦王厚煦一系,一直倍受压制,伦王世子才华横溢,但是,从未领职,一生章台风流、交游广阔,却从无怨言。皇室中早有人言:伦王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阳玄颢不好再问,想了想,取了齐朗的奏章放在母亲的手边,道:“这是齐相的上的奏章……”
紫苏不解地看了一眼,却没有碰:“怎么了?”
“齐相希望来承清行宫陛对!”阳玄颢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紫苏皱了眉,几乎就想拂袖而去,但是,终究还是按捺下来,道:“皇帝自己看着办!哀家不管朝堂上的事情!”
阳玄颢却仿若未觉一般,继续道:“齐相希望亲自去一趟燕州,再提出解决方法!”
“皇帝已经有打算了?”紫苏明白儿子的意思了。
“还没有!”阳玄颢摇头,“但是,朕想,怎么样也不需要议政首臣去理一州的事情吧?又不是燕州叛乱!”
紫苏点头:“皇帝说得有理!”
“朕本想如此批复的,但是,齐相并不是不知道轻重的人……”阳玄颢很认真地说,“朕想,他是否另有想法,但是,又不便在奏章说……”
紫苏不由笑了,先是很赞赏地夸了儿子一番:“皇帝想得不错!既然如此,就按自己的想法走就是了!”
阳玄颢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朕明白了!”
崇明十一年,阳玄颢与紫苏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一个很适当的情况,有礼又不疏远,维持着母子应有的亲密,但是,两人之间的谈话却总很客套,双方都避免碰触一些会引起不和谐的话题——以太后与皇帝来说,很适当的情况;以母子来说,就有些可悲了。
在七月初三,齐朗终于接到皇帝的谕旨,前往承清行宫,二十多天的奏章往来终于有了结果。
随谕旨一起到的是谢清,右议政大臣是王素,并不是一个能主持全局的人,阳玄颢很清楚自己的太傅,因此,让谢清回京,监理国事。
谢清看齐府的人井然有序地准备行装,便笑了:“你肯定陛下一定让你过去?”
“陛下并不昏庸!”齐朗答了一句,却是头也没抬,仍在奋笔急书,似乎很着急。
“你在忙什么呢?”谢清这才走过去看了一下,不由一惊:“你想灭了幽燕铁骑吗?”
“怎么可能?”齐朗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一惊,差点毁了正在写的字,不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周扬还在!我肯,永宁王还不肯呢!”
谢清摸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想毁燕州十三郡的特权,总没错了吧?”
齐朗低下头,继续写那份东西:“这是留给你的,你若是看不懂,我还写什么?”
燕州十三郡,军民一体,纵然朝廷任命太守,依旧无法真正掌握这个地方,以往,那里是边疆,现在,北疆已复,那里还有必要继续维持开国初年的格局吗?
对阳玄颢的这道旨意,夏承正只是看过便搁在一旁了,正在与他对弈的纳兰永很奇怪:“殿下,齐相来此不重要吗?”
夏承正支颐,笑道:“他的心思也在燕州,何必在意?正好省事!”
“燕州的事需要议政首臣出面才能解决吗?”纳兰永很尖锐地提出疑问。
夏承正却笑了,紫色的广袖轻扬,棋子敲落在棋秤,发出轻脆的声响:“亦同,齐相既然来了,就表示一定有这个必要!”
纳兰永落子后看向夏承正,却见夏承正一副心无旁鹜,专心棋局的样子,只能沉默。
“亦同,燕州已经不再是边境了!”终于截断了对方的大龙,夏承正笑得很开心,“齐相……他想要的……很多……”
齐朗赶到承清行宫后,并没有立刻晋见,而是去了夏承正的住处。
深更半夜,从梦乡被人吵醒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夏承正虽然没什么恼意,但是,也摆不出笑脸来迎接这位首相,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皱着眉道:“齐相大人,您不去行宫,找本王做什么?”
齐朗饮尽杯中的茶之后,才道:“想知道殿下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