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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朗皱眉:“你在说我的决定做得太快?”
紫苏起身,侧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轻笑着摇头:“撇开其它不谈,你与随阳不同的是,齐家在后宫没有人,你除了我,还能选谁?”
齐朗失笑,勾起她耳边的一咎散发,摇头说:“你算得好!”
“不是算得好,而是,景瀚……”紫苏一直没有松开的手更加用力,“你与他不同。”
齐朗微笑,没有说话。
“随阳只是一时震惊,给他点时间吧!”紫苏似乎十分纵容的样子。
齐朗扬眉,不满地扯了一下她的头发:“你还真敢说!那你那么急着设计谢栉娶谨宜郡主又是做什么?”
紫苏笑出声:“所以,他才会震惊!”想了想,又道:“景瀚,你觉得皇后如何?”
“皇后……”齐朗不明白她这会儿为什么提起谢纹,斟酌着用词,“很有分寸的一个人。”
“她很聪明!”紫苏微笑,“很有分寸的人都是聪明的!”
“你是为了牵制皇后?”齐朗马上明白了,却很惊讶,“有必要吗?”
“谢纹虽然一直没露声色,但是,她没有做过一件逾越身份的事情!这不是简单的‘听话’二字就能说通的!若是她与皇帝同心……会很麻烦!”
齐朗沉默半晌:“陛下会与皇后同心吗?”
“……他们是结发夫妻!”
结发为夫妻,执手长相依。结发夫妻是不同的,至少在元宁的礼制中,只有结发夫妻能够合葬,侧妾不说,继室也不能与夫君同穴。
不能说紫苏多虑,谢纹确实在犹豫,她从未期待过阳玄颢深情以对,自然也不会失望难过。她视他为夫君——她必须忠诚的男人,因此,她的确想过劝谏。
阳玄颢的举动令她心寒,却也只是心寒,他们之间从未有过深刻的羁绊,信任二字确实太单薄了。
阳玄颢指责皇后未尽到嫡母的义务,疏忽皇子的状况。——谢纹上的奏笺也是这样自责的,但是,谁都知道那是套话,阳玄颢却抓着不放,大有要她自请废后的意思。
虽然她不是最早伴驾的人,但是,他们之间有近十年的情份!——竟抵不过一个周岁的孩子!
尹韫欢背上同样的罪名,与谢纹一样,她沉默着领受,没有分辩一个字。——面对盛怒中的皇帝,分辩可以算是最糟糕的举动。
这种情况下,所有后宫都是紧张的,但是,阳玄颢似乎已经在两个最高贵的后宫身上发泄足了怒火,竟没有再迁怒于任何一位后宫,包括婉妃。
对此,尹韫欢几于自嘲地对谢纹说:“谁让妾与娘娘看是尊荣,出身却远不够尊荣二字啊?”
谢纹稍好一些:“也许其他人会认为那是荣幸,毕竟皇帝还知道你我,也没办法忽视。”
齐朗不太相信在被阳玄颢近于羞辱地责备之后,谢纹仍然会为皇帝考虑周全。
紫苏看出他的怀疑,却只是温柔地微笑,没有再解释。她喜欢此时氛围,而有些解释是不适合这时的。
齐朗也很喜欢这种感觉。他们身边总是有太多的繁华喧闹,私密的安静是他们喜爱的,但是,意外之所以是意外,但是因为它的突然与不受欢迎。
慈和宫很大,尽管有浪费的嫌疑,却也是必要的,也因为它很大,长宁殿总是安静的,因此,听到争执的声音,紫苏与齐朗都很惊讶。
苏恒安离开江夏大营时,他的妹夫曾告诫过:“皇室的事情,臣下是不能沾的,但是,有些位置是不可能摆脱皇室的事情的。”很绕口,他却记着了。
那时,他没有料到自己会掌握禁卫大权,只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需要记住一些从未接触过的事情。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禁卫大权不是那么好掌的——燕贵妃在御花园被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冲撞,受了不小的惊吓,皇帝要他立刻查清,循着痕迹,竟来到了慈和宫,他更是头痛,也担心若是太后也被惊吓了,他可能就会成为任期最短的禁军大统领了。
无论苏恒安怎么说,赵全与叶原秋都不敢放他接近长宁殿的,至于其它宫殿,倒也配合着苏恒安搜了一遍,见苏恒安领着人往长宁殿走去,两人同时拦在他面前。
“苏大人,太后娘娘已经休息了!”赵全保持着对外臣的礼节,语气却是坚定的拒绝。
苏恒安因他们两人的动作一愣,下意识地道:“就是因此,我才要确认娘娘安泰啊!”他是真担心有人闯进太后宫。
今夜本不是叶原秋值宿,因为苏恒安要搜查,她才不得不起来,心情不是很好,当即就冷笑:“娘娘又没有出声,自然是安泰。”
“若是……”
“没什么若是!”叶原秋答得肯定,“苏大人,奴婢不觉得慈和宫有人闯入,大人还是去别处吧!”这已是在表示怀疑了。
苏恒安其实也察觉出不妥了,毕竟慈和宫上下都冷着脸,显然很不高兴,他也不是有勇无谋的人,只是对有些事情陌生而已,这会儿一愣反而明白过来,脸色立时苍白。
赵全一直看着苏恒安,自然明白他的心思,手肘轻碰了一下叶原秋,示意她见好就收,叶原秋也没坚持,缓了一下语气:“苏大人是职责所在,奴婢等自然无异议,可是,仅凭一点猜测便去打扰太后娘娘,未免就过分了,奴婢这个掌印尚宫与赵总管也就不必再在宫中待着了!奴婢等不足惜,但是,慈和宫的威仪受损,奴婢等却是万死莫赎了!”
说得严厉,却也给了台阶,苏恒安脸色数变,终于一拱手:“在下初掌禁卫,思虑不周之处还请见谅!两位说得极是,在下再去别处吧!”
赵全送苏恒安出去,叶原秋转头看了一眼长宁殿,一片黑暗寂静,稍候了片刻,便摆手让所有宫人离去休息。
赵全返回时,就只见叶原秋一人立在中庭,一身的萧索。
“怎么了?”赵全有些忐忑,以为有什么事,叶原秋摇头,轻语:“云沐雪……算是毁了!”
即使之前紫苏还有各种顾虑,从今夜开始,都是必致其于死地而后快了!
“可怜她?”赵全惊异,不觉得那位燕贵妃有什么值得叶原秋感叹同情的!
叶原秋再次摇头:“是陛下与太后娘娘……”
两位都是至尊至贵之人,叶原秋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只能任“可怜”两个字在口中、心中回响不息。
赵全听得懂,怔忡了一下,只能沉默。
紫苏听得分明,气得颤抖,齐朗硬攥着她的手才没让她妄动,他很清楚,紫苏在火头上,将长宁殿拆了都可能,但是,那样……很糟!因此,尽管他也愤怒,却仍按捺了下来。
按捺下来的只是动作,心中的怒火却怎么熄不了。
“我要杀了她!”寂静中,紫苏愤恨地冷言。
“那太容易了!”齐朗亲吻怀中人的发际,声音极轻也极冷。
既然当时没有发火,紫苏便当作此事没有发生,只是教训谢纹:“后宫的规矩散漫了!”
谢纹请罪,随后便整肃后宫纪律。
苏恒安当然也查清了事情,只是一个小内官白天事情没做完,回去晚了,冲撞贵妃后,担心处罚便连忙溜了,阳玄颢见查清了,也没深究,命宣政厅的刑司处置,紫苏却发了话:“犯错不要紧,存了侥幸的心思便容不得了!”
谢纹被紫苏眼中的冷意吓住了,不敢违逆,内官执事更不敢,最后,三十杖便让那个小内官送了命,这才了结了事情。
也是因为那人是供奉职司的,并非在宫里伺候,才了结得快,否则,只怕不牵出一群人是不会了结。
二月初十是皇帝的生日,自然是隆重盛大的。不是整寿,阳玄颢只是白天接受朝臣的恭贺,晚上并未设宴,只由皇后安排了一个家宴。
这一次,云沐雪相当谨慎,事实上,自从那次流苏步摇的事情之后,云沐雪在稍正式点的场合都十分小心装束。因为是皇帝的生日,所有后宫都将自己妆点得极为优美,衣香鬓影尽是温柔红粉,紫苏特别调笑了几位,引来后宫的笑声。
见紫苏高兴,阳玄颢特别让几个会奉承的后宫坐到紫苏身边,就在调换位置的时候出了事。
云沐雪与婉妃都很沉静,虽然附和着微笑,却没有讨好太后的心情,阳玄颢便示意两人稍退,两人默然行礼,悄悄离开位置,婉妃离得稍远,没什么问题,起身离开的样子便可以了,云沐雪却要经过尹韫欢的身边,正好是上汤羹的时候,尹韫欢身边伺候的尚仪只顾着主子,竟没看见云沐雪经过,正碰到云沐雪身后的宫女,一盏银耳红枣羹直接洒到云沐雪身上,铜盏落地的声音令殿内立时安静。
那名尚仪跪下谢罪,云沐雪穿的是绛色宫装,绯色裙裾上绣着鲜活的石榴花,质地上好的锦缎上洒上这么一摊,尤为显眼,云沐雪不由就沉了脸,却又不好在皇帝面发作,听那个尚仪口中不住地请罪,更是心烦,一拂袖冷斥了一句:“蠢才!”
倒不算过分,毕竟身份不同,云沐雪只斥一句倒是那名尚仪的运气,可是,那人是尹韫欢的尚仪,她当着尹韫欢的面教训便是大忌,尹韫欢面上自然过不去,脸立刻沉了下来,本来想说的话也咽了下去。
尹韫欢眨了一下眼,缓了神色,淡淡地道:“燕贵妃说得是,是本宫愚蠢,竟调教坏了一个尚仪!”
尚仪与尚宫都是由皇后处置的,尹韫欢这话一出,谢纹只得讪笑:“皇上的好日子,让她先下去反省吧!过了今天再处置!”
“你们什么身份,值得和一个尚仪计较吗?”紫苏不太高兴了,“燕贵妃换了衣裳再来侍驾!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殿内再次歌舞纷呈,笑语吟吟。一个插曲而已。
第二十七章 冷月长风(下)
更新时间2007…12…21 14:08:00 字数:0
《元宁史记&;#8226;后妃列传》
顺宗尤爱云氏,一年即册贵妃,位在妃之上。妃执礼谦让,仁宣太后誉之。崇明十四年二月,太后谕,妃加尊号慧贤。
如果将史料放到一起来读,就会很容易发现——崇明十四年二月,在云沐雪降为昭仪的同时,尹韫欢获得了更多的尊荣。
元宁一朝,皇后获得尊号是惯例,但是,妃嫔却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世祖出继五皇子后,为静贵妃加尊号静康,从来都被认为是补偿,是不可重现的例外。因此,研究者历来认为,尹韫欢在云沐雪降为昭仪的事情中起了重要、甚至是关键的作用。
这种推论很可信,但是,由于史料的缺乏,始终无法得证实。
崇明十四年二月初十发生的小插曲并没有记入正史,即使是《内起居注》也不会记录一个尚仪的过失,尽管对于很多人来说,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它,也就不会接下来的事情。
第二天,谢纹作了裁决——免职,供奉浣衣所。——十分公正,连当事人都没有异议。
作为一种惯例,十天后,尹韫欢将那个被贬为宫女的女子从浣衣所调回了启祥宫,作为协理后宫的贵妃,她当然有这种权力,更何况那也不算什么罪不容赦的大过,因此,没有人说什么。
尹韫欢也就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某些问题,那名宫女仍然近身侍奉,因此,例行请安之后,云沐雪看到那个本应在浣衣所的宫女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慧贵妃,你身边的宫女很眼熟……”云沐雪询问的语气很平静,尹韦欢答得更加理所当然:“燕贵妃是指她吗?她冒犯过贵妃您,所以这么多人中,您才觉得眼熟吧?”
平静的话语隐含讥诮,论口才,从小与兄弟一起读书的尹韫欢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云沐雪又怎么会听不出,立时就皱眉:“皇后娘娘裁决是让她回到启祥宫吗?”
尹韫欢云淡风轻地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她受教了。我也习惯由她伺候,皇后娘娘仁善,体恤我,便准了将她调回来。”
“如果后宫的律法都是这样执行的,本宫就不明白宫法有何森严之处了?”云沐雪尖锐地反击。
整日强调礼法宫规的人不是她!
尹韫欢一拂衣裙,神色依旧淡漠:“宫法并没有说她必须一生受罚!”
的确没有,事实上,犯错的宫人受过罚之后,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也不是希罕的事情,关键是其受上位者多少的眷顾。
云沐雪一时语塞,尹韫欢看了她一眼,便缓步离开,乘了肩舆,打算回宫。
尹韫欢根本就是在挑衅,她对这位燕贵妃已没有一丝好感了。人心就是如此,厌恶一个人非常容易,喜欢一个人也非常容易,但是,一旦形成定论了,想改变,非常非常困难。
云沐雪在肩舆起驾时,冷冷地开口质问:“慧贵妃是打算包庇她了?”
抬起肩舆的宫人没有动,尹韫欢轻笑:“燕贵妃,她已然受了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