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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培青此人初到楚国便深受太子看重,前途不可估量,既然平日里没有办法拉拢,此事到不失为一个契机。
张培青的店铺才开了十几天便在整个郢都传疯了。从来没有人听过卖点子的店铺,就算以前大家伙有事情,也不过找一找都城中有名声威望的人,这般明明白白开出店铺,的确独秀一枝。
店铺坐落在东城门三城区第十八街上,在浩大的郢都中,并不是个繁华地段,不过酒香不怕巷子深,谁叫张培青名声大?
战国乱年私商十分流行,地位也相当高。张培青做点小生意赚钱花,理论上似乎并没有什么错。
在张培青那个世界中,私商从商周开始便繁盛无比,甚至于“商人”这个名词,也是由于商朝经商者繁多而发展来的,要不是后来商鞅变法重农抑商,商人依旧很吃香。
而今这个架空世界根本就没有商鞅这个人,自然不存在那种状况。就算有些国家采取对商人的抑制从而提高农产,也因为力度小阻力大,进行的并不好。
总的来说,张培青现在这一举动,尽管奇怪,并不超乎规范。
店铺很小,甚至能称得上寒酸,分成前后堂。堂中没有奢华的装饰,墙壁上冷冷清清,只有地上一张张跪垫,剩下便是屋中唯一一件大型家具:案桌。
此时,传闻中的张黑子就坐在这案桌之后,正襟危坐,身边一个虎虎生威的侍卫,一个秀雅的研磨小厮,还有一个给客人端茶倒水的活跃仆人。
面积甚小的店铺密密麻麻全是人,且放眼望去几乎都是些衣着华丽的贵族之流,只有那些勉勉强强被挤在门外、里外三层巴望的人才是衣衫破旧的百姓。
身为当朝新贵,她受到多方关注也是应该的。世家想要拉拢她,可张培青是个软硬不吃的人,请柬不收,礼物贵重一点也不收,除了在朝堂上,平日里见一面都很难,好不容易逮着这个空,怎么着也得好好套近乎。
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出来,未来大楚势必是太子的天下,只要张培青一日受宠,她就绝对不会倒下。依照目前宫中传来的消息,她与太子关系甚笃,年纪轻轻身怀大才,前途不可限量。
最重要的是,她一无妻妾烦扰,二无家族劳累,条条都向世人展现:快来拉拢我!
跪坐在张培青面前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
他精神抖擞,趾高气昂,双目扫视房屋连带着张培青的时候,隐隐含着蔑视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挑衅。
“听闻先生以点子卖钱,正好今日我有一事困扰,想请先生赐教。”
青年穿着华丽的楚国织锦,一看便是上等料子,质地柔软光滑,在阳光一条条金线折射着亮光,简直闪瞎狗眼。他的跪姿很标准,正经的贵族礼仪,跪坐的时候双手很自然地放在大腿上,没有半分拘谨。
睫毛遮掩住眼底的流光,张培青问道:“我这里的规矩君子大概知道了,不知你认为所问之事价值多少?”
青年冷哼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根黄金放下,“我的事自然都是大事。”
“请讲。”张培青挥手,韩平晏把金条收起来。
青年道:“我有一物三日前丢失,几经辗转,后来得知竟然流落到娼馆,此物于我十分重要,我若是不取,便是我的损失,可我若是取了,有损我的名声,张黑子认为我该怎么做?”
他话音落地旁边的人纷纷窃窃私语,这种事情不管去还是不去都是损失,进退两难,的确难办。
“敢问君子丢失了何物?”张培青问道。
“一只锦囊。”
“在何处丢失?”
“城西门口二城区四街钱家药铺门前。”
“你怎么证明那东西是你的?”
青年“砰”地拍桌而起,陡然站起的高大身子压迫性十足,气势汹汹:“你是不是根本想不出办法糊弄我!”
屋子里的人没想到他们说翻脸就翻脸,都吓了一跳。
身后的王衡二话不说往前方跨出一大步,将近两米的身高小山般宏伟,把张培青护在身后,凶恶的脸叫人忍不住后退三步。
张培青两指头按住案桌上颤动的茶杯,抬头,定定望着他,目光凌厉如刀:“你是不是说的假话?”
那人也被王衡唬了一跳,碍于面子,只能强装镇定:“胡言乱语!”他甩袖怒骂,“明明是你想不出办法,还反过来诬陷我!”
她冷笑几声:“君子莫不是耳背了,你什么时候听见我说‘没办法’这三个字?”
青年噎住,屋子里的众人压低嗓子小声交谈,然而还是能隐约听见几声,“好像是没听见张先生说这个”“我看分明是这青年无理取闹”。
脸色越发难看,青年撩袍重新坐下,“好!我倒要听听你能有什么意见!”
对他恶劣的态度张培青一点都不生气,口气一如既往的平静:“还请君子回答我的话,你怎么证明那东西是你的。”
青年忍了忍,道:“我那锦囊是秦国特产的素锦加上楚国针绣织成,上面绣的是青云浩淼,并以银丝佐之,里头装的是楚国秘制金桔香料。”说完他十分得意,看着回张培青还有什么话要说!
☆、第49章 提亲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张培青笑道:“你叫上钱家药铺的掌柜,把那家娼馆告到官府。拾之不还谓之盗,治他们个偷窃之罪!”
别说青年,便是其他人也没想到张培青会出这样的馊主意,纷纷惊呆。好半晌,青年才开口:“要是官府不相信我呢?”
“你身家清白,既无过错也冒失之处,再说你才是丢失东西的受害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有我们这么多人给你作证,你怕什么?”
“谁、谁说我怕了!”青年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
张培青云淡风轻:“不是别人说不说,而是你心中到底清明不清明。”她的目光太深沉,仿佛要把人一层层解剖分析,青年几乎无处遁形。
好似没有看到他的心虚,她继续道:“如果官府解决不了你的问题,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把此时禀报太子殿下,太子向来公正,让他帮你解决最合适不过。”
青年脸色变了又变,青中透着惨白,结结巴巴:“还是不用麻烦少尹了,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我自行便能解决,不需要太子殿下出面。”
他说完向张培青行了个礼便草草离开,和方才傲倨的模样大相庭径,看的众人一愣一愣。
身后张培青客气地招呼一声“慢走不送,有空常来”,便淡定地将此事抛之脑后,笑眯眯看着屋中众人,“还有哪位客人要买点子?”
众人面面相觑。
大家都不是傻瓜,刚才那青年一看就是出头鸟,还是只蠢的被人当成枪使的那种。张培青初到楚国,备受太子垂青,相当于把她本人推到了风口浪尖。想来试试水深的人不计其数,只不过没有人会傻到直接上,毕竟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宠臣,一不小心得罪就不好玩了。
那人话里句句藏针,摆明了是来挑衅的,没想到被她三言两语化解,看来这张培青真有几分本事。
没过多久又一人请教,却是个二八年华的贵族女子。她穿着华贵的楚国金镂纱衣,发上簪花镶嵌斑斓的玳瑁,容貌艳丽骄傲,面对张培青的时候,少了几分方才青年的肆意挑衅,多了些窥察和试探。
她将一袋子银钱放在案桌上,素手芊芊如玉。
“我有一事想请教先生解惑。”
这等衣着华贵的女子不像是出门带着寒酸大铜钱的人。张培青扫了一眼钱袋,约莫着里头的如果装的是金珠,大约有十几颗,于是笑的更加温和。
“姑子有话尽管说。”
“后日我要参加姑母家的家宴,可是父亲曾经赏赐我两批锦布,都是绝佳货色,我用这两种布各做了一件衣裳,穿上都十分好看,让我不知应该舍弃哪一件,为此事我困扰了足足半日,你说我后日该怎么办?”
两件衣裳都漂亮都喜欢,可是只能选择其中一件,这种事情的确最常见,同时也最叫人烦恼。看似简单的一件小事情,实际上却把许多可能走的路都堵死了。
围观众人小声猜测应该怎么做,那方张培青已经开口了,“鱼与熊掌可兼得,你为什么不两件都穿呢?”
贵女狐疑,“都穿?”
其他人纷纷质疑:“两件衣服怎么穿?”
“是啊,同时穿两件衣裳怎么可能?”
“那岂不是丑的很?再说了哪一件在里哪一件在外?”
贵女听见那人的话点点头,“如何两件穿?哪个在里哪个在外?”
“谁说一定要在同一时间穿?”张培青反驳道:“你参加家宴可以穿一件带上另一件,中途找个理由把衣裳换了,这样就能在宴会上同时展览两件美丽的衣裳。”
“对啊!”贵女欣喜不已:“这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没想到!”
其他人也恍然大悟,答案没被说出来时候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然而一旦张培青说穿了,脑子自然转过来,再回想就感觉简单的不得了!
“你的确有本事!”贵女笑嘻嘻对张培青道:“我家就在这片城区,家父和你一样是朝中官员,任职大司马,你要是喜欢我就上我家提亲。”
贵女说完明目张胆地把张培青从头看到脚,评估大白菜似的:“你虽然样貌丑陋,不过看在你头脑尚可的份上,我勉强答应你娶我。”
王衡在后头死死盯着她,凶狠的眼珠子要吃人似的。 胡言乱语!这等半分贤淑矜持没有的泼皮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家先生?居然还想让先生娶她?痴人说梦!
张培青颇为无语,这姑娘估计是从小金贵惯了,太以自我为中心,别说她压根没打算娶个女人回家,就当真的要娶也不会娶这样的。
心中曲曲折折,面子功夫还是得做足。
张培青赶紧起身给她稍微行了个半礼,“原来是大司马的千金,我与大司马是忘年旧识,今日见到故人之后真是意外之喜。”
她满脸激动,看那贵女的目光更是欣慰中夹杂着长辈看待晚辈的慈祥,愣是让众人看出了“我和你爸爸是一辈儿”“小丫头见了叔叔还不行礼”的感觉。
众人看看她又看看贵女。张培青和大司马同朝为官,相识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人们更加八卦的是,这位贵女难道想嫁给堪当她叔叔的人?
女孩脸绿的难看,瞪着张培青嘴唇发抖,最后自己把自己气的两眼泪花,起身跺跺脚跑了。
张培青看看众人,满脸无辜。
她和大司马真是旧识,想当初在赵国出使楚国时候,接引她的就是大司马,后来到楚国和她关系最好的也是大司马,那丫头叫她一声“叔叔”实在没什么,她这回可是真冤枉!
——
风云人物就是受关注,她开一家小小的店铺便闹得满城风雨,连太子殿下都亲自询问。
“孤听说你开了一家铺子专门卖点子?”
楚荆的寝宫总是冰凉冰凉,没有半分人气。他一个人待在这孤零零的大殿,沉寂在淡漠中,隐藏在阴翳中,如同孤独的雕塑。每次张培青来都觉得凉飕飕,熊熊燃烧的炭火都暖化不了。
“然也。”
☆、第50章 缺钱
她不经意转动眼球,定格在太子办公案桌、青铜瓶尊中突兀插着的那只小小红梅上。这么多天了,居然还没死……
楚荆捕捉到她怨念的眼神,换了个坐姿,单腿横放另一条腿竖起,十分悠闲恣意。他用指尖挑了挑梅花瓣,仿佛挑逗个孩子似的,“你缺钱?”
“缺!”张培青毫不犹豫道。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她不再天真以为黑心太子会给她发钱。
果然,楚荆听了没什么反应,顶多嗯一下表示自己又听见了,“孤希望你能把更多心思放在发展楚国上。”
他不缓不急,并没有直言不好。身为臣子,君上的喜好最重要,如果张培青聪明就知道君王厌恶的东西臣子最好不要碰触。
但那是对于别人而言。在张培青看来,楚荆说这番话的原因无外于认为她不务正业,还有另一点,可能一般人体会不出来,不过张培青不可能感觉不到——他是为了她好。
她出来楚国根基尚浅,加上她从不答应各家的邀请也不和世家官员们多联系,如今这种防护被她自己打破了一个缺口,那些人自然会顺着这个缺口纷沓而至。人越多麻烦就越多,他不希望张培青被卷进那些世家的无底洞。
他的担忧,也是张培青的依仗。在张培青看来,暴露自身,恰恰是她手段的一种。
就像所有人知晓的一样,她没有根基,这是弊端,却也是她最大的优点。正因为这样不会引人怀疑,她可以理直气壮地用自己作为诱饵,得到许多她想要的东西。比如说,消息。
“太子殿下,下臣这么做正是因为臣把发展楚国放在心上。”
楚荆微微扬起下巴:“此话怎讲。”
张培青:“兵法有言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于楚国而言,要想发展起来,首先要对其方方面面加以了解,此番才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要了解,就要知道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