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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行雨低头看去,只见每片羽毛的前端,都簪着一片柳叶。
想来后院中必有成行的柳树。
天下名家暗器,龙行雨见过虽不多,听过却不少,像这种同时把七片又轻又微的羽毛,用回旋手法打了出去,居然一片不空,各簪回一片柳叶,不但见所未见,也是闻所未闻。
她不是飞羽令主是谁?
龙行雨脸色陡变,半晌挢舌难下。
但他仍然不免暗暗诧异,三十年前的飞羽令主,居然还像一朵鲜花,这委实是不可思议的事,难道真有长生不老之术?
这个谜,但这个谜很快就揭开了。
“别胡思乱想。”朱颜显然不让龙行雨蒙在鼓里,终于道:“我是第三代飞羽令主。”
“第三代?”
“是的。”朱颜道:“当年第一代的飞羽令主,跟令祖龙老前辈曾有一面之缘……”“哦。”龙行雨如梦方觉。
“论辈份,你我正好相当。”朱颜眼波微飘:“论年岁,你大概略长。”
“在下二十有五。”
“龙兄只不过长我两岁。”浯气神态忽然变的如此亲切。
龙行雨万万没有想到,三十年来在中原武林扰得昏头转向,群疑满腹的飞羽令主,原来是代代相承,这一代的飞羽令主居然是这样一位姿容绝色的少女,而此时此刻正和自己正面相对。
这的确是宗难得的奇遇,而今夜之会,的确不宜轻易泄露出去。
风声一露,必将震惊武林,江湖上为之风云变色。
在下不敢高攀。”他忽然拘谨起来。
“不敢?为什么?”朱颜笑了。
“这…”
“你说,我高在那里?”
“你……”龙行雨说不出来。
“我虽然是飞羽令主,也是个平常女人。”朱颜忽然叹息说:“我也希望过平常女人的生活,相夫教子,所不同的是,我要完成先代的夙愿,”相夫教子,这是很露骨的表示,她是个少女,那有少女不怀春?
纵然圣贤豪杰,暗鸣叱咤的大英雄,又有几人个能摆脱儿女私情,只不过有些人一旦位高权重,便矫揉造作,摆起假面孔来了。
“什么夙愿?”龙行雨故意只问下面一个问题。
“你没用心听?”
请在说一遍吧!
“先代遗命,武林必须归于一统,”
“哦,这是个大题目。”龙行雨道:“飞羽令何不自为武林之主?”
“女人主阴,不宜牝鸡司晨。”
这显然是说女人只应该做个好妻子,贤内助,永远躲在英雄的背后。
三十年来露未真面目,其原因也许在此。
龙行雨沉吟不响。
“怎么?”朱颜道:“不说话了?”
“在下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朱颜诧异道:“至少你也该向问,如何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
“在下觉得此事无须多问。”
“为什么?”
“因为在下并无此意。”
朱颜怔了怔,脸然忽然一变,嘴角摇动了一下,似是有话要说,但话到唇边,忽又咽了回去。
“在下说错了吗?龙行雨已看出她神色有异。
“你没错。”朱颜幽幽道:“也许是我错的,我的性子太急,没有为你好好考虑。”她柔情如水,善体人意,反而责怪自己。
龙行雨心想:“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怎么会是江湖上闻风色变的飞羽令主?”
如此一想,顿时觉得自己纵然不愿,也不该当然拂逆对方的一番好意。
“是,我打算考虑考虑。”
“真的?”朱颜双目一亮:“你考虑好了之后,下回告诉我。”
“下回?”
“你难道不想再见到我?”
龙行雨当然有点想,纵然他不愿成为武林盟主,纵然对方不是飞羽令主,他仍然有份怀念。
“你就住在这里?”
“当然不,这只是暂时落脚。”
“那……”
“不要紧,我会知道你在那里。”
“知道我……”龙行雨微微一震,心想:“对了,他有探子报,我的行踪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他忽然觉得这是个又可爱又可怕的女人,这种表面的温柔,也许正是她的厉害。
女子贵柔,阴柔可以克刚。
水性柔,但抽刀断水水更流,几乎任何东西都挡不住它。
柔,是天下的利器。
“我希望你不要叫我失望。”朱颜幽幽说:“我经不起一次一次的打击。”
她指得是宋牵牛和萧舞阳。
“我…”龙行雨一时无法回答。
“好,你去考虑,仔细的想一想。”朱颜说:“要是这种事你还不愿…’她盯着龙行雨,圆圆的一双眼睛里水波荡漾,像汪洋的大海。
深邃、浩瀚跳下去准淹得死人。
龙行雨心头一凛,不敢正视:“时辰不早,在下该告辞了。”
他心已怯,害怕把持不定。
“好,我不留你。”玉掌轻轻一击,只见木门开外,出现个青衣少女,朱颜道:“送这位龙公子一程,从后院出去。”
龙行雨站起身来,忽然道:…‘在下那小表妹……”“你放心,我会把她当成亲妹妹。”朱颜诚恳的说:“反正只有七天……”“一定要七天吗…””“我说话一向十分谨慎。”朱颜道:“但说过的话绝不改口。”
“绝不改口?是不是因为她是飞羽令主,令出必行?
“好,在下这就走。”
早上,晓日冷冷,阳光满山。
碰到这种绚烂艳丽的好天气,人们的心情总会变得开朗些,有精神些。
连枝头的小鸟都掩不住喜悦,从东枝跳到西枝。
陆起凤却不开朗,也打不起精神,懒洋洋的像是生过一场大病,甚至被晨风吹乱的鬓边秀发,都懒得伸手去理一理,一副神态落寞,若有所失的样子。
对于—位武林圣女来说,这是很少有的现象。
她失落了什么?
昨夜的一场混战,萧舞阳的那方一败涂地,最后还是那个葛公子自动歇手,胡铁拐等人才背的背,抬的抬,狼狈地退出了那栋宅院。
但凭她陆起凤的身手,绝没有吃亏,吃亏的只是失落了一个人。
这个人当然是龙行雨。
中午时分,她坐在道旁一座凉亭时机,背倚石柱,低头沉思。
忽然履声沙沙,一个人踉踉跄跄奔了进来。
“陆庄主,原来你在这里,在下找得我好若。”闯进来的赫然是宋牵牛。
陆起凤目光一抬,不禁怔住:“找我?”
“萧大爷不要在下了。”
“不要?那不是很好吗?”陆起凤冷冷道:“你该烧三柱香,谢天谢地。”
“但是……”
“还有什么?萧大爷并没放过在下。”
“此话怎讲?”
“他要在下前来侍侯陆庄主。”
侍侯?怎么侍侯?不知宋牵牛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个字用得很暧昧。
“放屁!”陆起凤脸色一变,没好气的道:“放臭屁,你配侍侯陆起凤?”
这“侍候”两个字若不深究,还可马虎过去,她这一骂,反而越描越黑。
若是心里没有疙瘩,怎么会疑心生暗鬼?“不不在下说错了”宋牵牛诚惶诚恐,立刻解释道!这是说陆庄主手下听用。”
“听用?你管什么用?”陆起凤叱道:“快滚!”
她本就心情抑郁,一肚子闷火,不愿有人前来打扰,尤其见不得宋牵牛。
那夜她玩弄了一下贾后的故智,那知竟因一粒朱砂痣被宋牵牛拆穿,如今还有几分后悔。
想不到此刻这条牛又闯来了。
这当然是萧舞阳的安排,萧舞阳要她从宋牵牛口里探明朱颜的来历,但她已没这份兴趣。
甚至对萧舞阳也失去了兴趣。
“陆庄主,在下这柄牵牛刀……”宋牵牛显然还不死心。
“怎样?”
“一向都很管用。”
“好哇,你敢在我面前炫耀这柄牵牛刀?”陆起凤霍地站了起来:“看我先挖掉你的眼。”
“不是不是。”宋牵牛吓了一跳,倒退三步:“在下是说……”“说什么?”
“陆庄主若有差遣,在下一定卖力。”
“卖力?有胆子吗?”陆起凤冷笑一声:“该卖力的事,你怎么不去卖力?”
“什么事?”
“用这柄牵牛刀,要回你的老婆。”
宋牵牛一呆,脸色立刻大变,他什么胆子都有,就是没有这个胆子,因为人明知要斗萧舞阳,等于鸡蛋碰石头,轻轻一触就破了。
甚至比不上二鸡蛋.只是小水沟里一个小气泡。
但陆起凤的这句话,对他来说像是重重一击,登时嗒然若丧,垂首不语。
“滚立刻就滚!“陆起凤尖声大叫:“胆小鬼,窝囊废,再不滚我就先扎你七个窟窿。”
七个窟窿?这不是七柄燕子刀吧?”
宋牵牛吃了一惊,掉头闪出凉亭,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他当然知道燕子刀的厉害,赖不下去了。
陆起凤冷哼一声,重又坐下。
但她经过一打扰,心情更是难以宁静,忽然双目一闪,蓦又站了起来。
“转来。”
宋牵牛一呆,只好停步转身,顿时间面如死灰,吓得索索发抖。
“陆庄主,你……你……”
“我怎么?”
“你……你……饶了在下。”
“饶了你?”陆起凤嘴角一哂,不屑的道:“饶你什么?像当我会杀你?”
“在下…。在下……”宋牵牛弄不懂陆起风用意何在,总以为叫他转来,一定不妙。
“你不是说这把牵牛刀一向都管用吗?”
“这个……”他不敢吹牛了。
“替我办件事去。”
“好好好。”宋牵牛心头落下了一块石头,立刻道:“陆庄主这就吩咐。”
“你知道有个叫龙行雨的吗?”“龙行雨?”宋牵牛想了一想:“是不是那个打从红叶谷出来的龙家小子”“龙公子。”陆起凤纠正说。”
“是是是,龙公子。”宋牵牛赶快改口。
“你去请他,就说……就说……”陆起凤显然找不到适当的藉口,顿了一顿,才道:“就说有急事相商,要他见我一面。”
“好好,到哪里去请?”
“哼。“陆起凤脸色一沉:“我若知道他在哪里还要请你?”
“嗯!”陆起凤接着脸色一缓,又道:“你最好三天之内把龙公子给我请来。”
“这……”
“他把一个小表妹弄丢,不会走的太远,你就在这附近一带去找。”
“是,在下去找。”宋牵牛奉命惟谨。
“还有,”陆起凤道:“要不是他不见我,你这柄牵牛刀就派上用场了。”
宋牵牛怔了一怔。睁大了眼睛。”
“你不懂?”
“在下……在下……哦,懂了懂了。”宋牵牛顿然醒悟:“若是他不肯听话,咱就用这把牵牛刀对付他,也可以叫龙家小子,……”他真的还不笨,居然一点就通。
“对,就是这样。”
“在下这就去了。”宋牵牛抓了抓刀靶。
“你千万当心,”陆起凤叮嘱道:“红叶谷龙家的子孙可不是好惹的。”
“不见得。”宋牵牛道:“红叶谷龙家好像只剩下一块招牌。”他居然敢说这种话。
二十年默默无闻,难怪江湖上都没把红叶谷龙家瞧在眼里了。
“说的不错,但这块招牌……”
“只要‘陆庄主一句话,”宋牵牛昂然道:“在下就砸了这块招牌。”
“你好像又神气起来了?”
“陆庄主若是肯替在下打打气,”宋牵牛果然神气活现的说:“哪怕他是天王老子,在下凭这把牵牛刀,要他变成龟孙子。”
怎么打气?他莫非还想一亲芳泽?
“好,宋牵牛,加油。”陆起凤真的打气了。
宋牵牛欣然色喜,咧嘴一笑,他刚才只说卖力,看来倒愿卖命。
“去吧,盼你马到成功。”陆起凤再次叮咛道:“记住,先是请,请不动才许动刀。”
“是,在下不会记错。”
七天的日子不算太长,也不算短。
一个人要在焦急的等待中渡过七天,这是宗很不容易的事,龙行雨正为这件事苦恼。
是找个小客栈蒙头大睡?还是喝酒解闷?
那不成,睡多了会睡出病来,整天喝酒,他又没有这大的海量。
何况,酒不解真愁,只有越喝越烦。
最后,他忽然灵机一动,心血来潮,暗道:“我倒要试试,看看那些探子报到底有多大的本领。”
朱颜跟他约的是七天,他打算挨到第八天再现身。
七天都等于,多一天有什么要紧。
于是他在小集上买了些:干粮食物,准备裹粮人山,找个人迹罕到之处,渡过这七天时间。
一路上他十分小心,并故意绕了几个圈子,以防有人跟踪窥伺。
凭他耳聪目明,他不相信有什么鬼出神没的人物能钉得住他。
尤其是人烟稀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