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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之形-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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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抗你先生,就等于是让他们势不两立。”

    “这从来就不是站在哪一边的问题,”我说着,找了一个玻璃水瓶,“只是
做些研究。何况你是站在萨姆那边对付我,所以爸认为至少我的父母中要有一个
人站出来维持平衡才比较合理。”

    “我那么做是为了你好。你当时就像个被宠坏的小孩一样。”

    “真怪,”我笑着说,“爸就是这么说萨姆的。”

    “胡说八道。你父亲和萨姆以前感情好得不得了,直到你坚持为了那个黑鬼
危害你的婚姻。”她停了停。“你爸爸花了很大力气修补他们的交情,所以你说
服他这样背着萨姆实在太没良心了。”

    我侧耳听屋外轻松的对话。“他们显然没有势不两立,所以我们就希望你是
多虑了吧。”

    “能维持多久?你不可能已经忘记萨姆在那个女人死后有多生气。他前阵子
才刚发过心脏病,你到底为什么要把这整件要命的事给掀起来?你想害他再发作
一次吗?”

    我把水倒进玻璃瓶,放在托盘上。“到目前为止他似乎并不担心这一点,”
我温和地说,“不过如果你不相信我,尽管去问他。”我拿起托盘。“我想就这
些了。你可以帮忙拿柠檬吗?”

    除了安妮·巴茨之外我们无所不谈,但仍能强烈感受到她的存在——我父亲
回避我母亲的眼光;每次提到多尔切斯特时萨姆就明显地不自在;我母亲则拙劣
地卖弄风情,以便重新掌握身旁的男人。当她明显表现出我在这里是碍她的事时,
我便接受暗示进屋去准备午餐。十分钟后阳台上爆发了一场激烈争吵。我只听到
一些片段,这场争吵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在我父母之间,他们愈来愈高的声音
传进了厨房。

    说我非常享受那当中的每一分钟,虽然不光彩,但我确实如此。这是我那些
小心眼报复的第一炮。当我父亲告诉我母亲说,很遗憾她的人生是那么无趣,使
得她必须把在自己家人之间兴风作浪当成惟一的乐事时,我暗暗为我父亲叫好。

    我端着沙拉重新出现在阳台上,接下来是一段漫长的沉默。我记得当时我在
想,那年夏天黄蜂好多。我看着黑黄条纹相间的它们嗡嗡飞舞在含有烈酒糖分的
玻璃杯旁,猜想附近是不是有个黄蜂巢该除掉。此外,我还想着,黄蜂的杀伤力
比人小,跟长久压抑的不满所造成的毒素比起来,蜂螫实在是小事一桩。

    “你父亲为什么还跟她在一起?”那天晚上萨姆在床上问我。

    “一旦他决定要做某件事情,他就会贯彻到底。”

    “他们之所以还在一起,这就是惟一的原因吗?因为你父亲有责任感?”

    我摇头。

    “那还有什么原因?”

    “爱,”我说,“他是个很重感情的男人,从不放弃任何人。”

    “那你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了?”

    我转头看着他。“你是这样看我的吗?”

    “当然。不然我还会怎样看你?”

    香港维多利亚女皇医院精神病医生

    乔瑟夫·伊莱亚斯医生的来信

    时间为1980年

    香港维多利亚女皇医院

    精神医学部

    拉内莱太太

    薄扶林葛林胡道1 2 号

    1980年2 月14日

    拉内莱太太:

    谢谢你7 月3 日的来信。我很遗憾你认为没有必要再来见我,尤其是你提到
“一种新的平静感”,这说明我们上一次的谈话颇有价值。然而,诚如你所指出
的,的确没有任何人强制规定你非继续进行咨询不可。

    关于你在我们上次谈话末了所提出的问题,我曾反复思考。你丈夫强暴了你,
为什么要让他逃过惩罚?容我与你分享我小时候听到的智慧之语,当时我身陷奥
斯维辛集中营,曾问过一位拉比,德国人这样对待犹太人,是否有可能得到原谅?
他说,他们永远不会原谅自己。那是他们的未来,也是他们的惩罚。

    然而你是不是该问,让萨姆逃过你的惩罚是否正确?拉内莱太太,你自己是
否又完全没有罪疚,可以批判你丈夫而无愧于心?

    最好的祝福。

    伊莱亚斯医生敬上

    贝蒂·贺平史道的回信

    关于索取英国虐待动物行为之信息

    时间为1998年

    柴郡猫医院

    英国柴郡契铎修姆市

    拉内莱太太

    南非开普敦海特路“兰花楹木”

    1998年12月3 日

    拉内莱太太:

    关于你来信问英国境内猫受虐的详细情况,我附上一份我们去年为了积极推
动募款而制作的传单。你会发现读来相当令人难受,但我不会为此致歉。我们的
工作费钱又费时,而且要不是有那么多人对没有防卫能力的动物做出可怕的残酷
行为,我们的工作根本不需要存在。

    我不怀疑有人会用强力胶黏住猫的嘴巴,或用弹性绷带、包装胶带贴住它们
的口鼻部,让它们无法进食或叫出声。过去,我们曾见过有人将猫的脚掌浸入快
干的水泥中,使它们无法行走;有人则硬生生地打断了猫的脊椎,使其后腿瘫痪;
有人用烧红的拨火棒戮瞎猫的眼睛;有人用橡皮筋紧紧缠住猫的口鼻部,紧到它
们嘴部新长出来的肉都把橡皮筋给包住了。而一切,显然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阻止它们捕捉鸟儿和老鼠。

    我很希望我能告诉你说,这种仇视猫的人很容易辨认出来,但事与愿违。有
相当多的证据——主要是通过美国和英国的行为科学研究——显示,童年时期虐
待动物的人,成年后会有反社会的行为。然而,残虐动物的成人要比儿童多得多,
这种残虐行为通常肇因于对某些动物有着偏执狂的厌恶感或者无法控制的脾气—
—常与酗酒有关——因此狠狠发泄在任何令其烦躁的事物上。

    不幸的是,我无法保证说因为巴茨小姐善待自己的猫,就说明她不会虐待闯
进她家的流浪猫。我只能拿人来做例子,“四海一家”对人类来说是行不通的,
这可由他们对待外国人的态度得到印证。贝蒂·贺平史道敬上


    第二天我开车带我母亲到波倍克岛的基默里奇湾。那是一个美丽的夏日早晨,
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我们从悬崖步道徒步爬到海湾东岸的泥塔。云雀在我们上
空鸣唱,偶尔有人从我们身边走过,或点头打个招呼,或停下来看着我们身后那
古怪无用的建筑物,这是某个早就作古的人盖的、防止敌人从海上入侵的永久岗
哨。我母亲和我跟陌生人说话但互相却不发一语,在沉默中,我们跟泥塔一样坚
定地望着英吉利海峡,谁也不想开口,以免又发生争执,尽管我们有一些共同的
基因和经验。

    最后我提起我认识一个牧师太太,在生活压力太大时会开车到悬崖上,对着
天空尖叫发泄她的挫折感。我建议我母亲试一试,她拒绝了,说那不是她会做的
事,而且也不了解为什么牧师的太太会想做这么普通的事。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不寻常的女人。”我喃喃说,看着海鸥毫不费力地飞掠过海面,像一片片
面纸碎片。“骨瘦如柴……痛恨嫁给牧师……喜欢喝酒……想当艳舞女郎……看
起来像只秃鹰。”

    “那就对了。”我母亲说。

    “什么?”“尖叫。瘦子总是比胖子神经紧张。”

    这话听来合理,但我母亲说的话大部分都听来合理,至于是不是事实则另当
别论。我认定她这是在拐着弯骂我,因为她丰满而我瘦,但就这么一次,我选择
避开这个诱饵。“我一直在想不知道那样有没有用,”我气定神闲地说,“我的
尖叫向来都是无声的,在我脑袋里回荡好几天,直到失去动力然后销声匿迹。”

    “尖叫根本就是矫情做作。你应该学会平静地应付自己的问题,而不是拿来
大做文章。”我疲倦地叹了口气,心想我正是这么做的,她疑心地瞥了我一眼。
“我想这就是你带我来这里的原因了?好对着我尖叫?”

    “不是对着你,”我纠正她,“是对着风。”

    “那样只会让你自己很尴尬而已,”她说,“肯定有人刚好就在那时候从步
道走上来。”

    “也许问题就在这里,”我沉思地低声说道,“双重发泄。一口气让生理和
心理的肾上腺素激增。”我注视着一艘满载着潜水者的小艇,发动马达离开港湾,
朝西南方前进。“那会让你觉得尴尬吗?”

    “一点也不会。”她落座在一块石头边上。“20年前你举止像个疯女人时我
都不尴尬,现在当然更不会。”

    她的记性真差,我想,那时候她尴尬到了极点。我矮下身盘腿坐在她前面,
专心看着一丛顽强地长在缝隙中的粉红色海石竹。“那时候我没有疯,妈,我是
累坏了。每天晚上电话响个没完让我们没办法睡觉,就算换了号码也于事无补。
如果我们把那该死的话筒拿起来,就会有泥巴砸在窗户上,或者有人不停地敲我
们家大门。我们两个人都睡眠不足,就像行尸走肉一样。但是不知为什么,你认
定萨姆告诉你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而我说的每一件事都是谎话。”

    她仔细看着海天蓝成一片的遥远地平线,我想起她曾有次告诉我说,女人跟
淑女之间惟一的差别在于,女人讲话不经大脑,而淑女在开口前总是会三思。
“你又叫又喊地说你们家楼下的洗手间里有老鼠,”最后她终于说,“你敢说那
不是真的吗?你往马桶里倒了一大堆漂白水要杀死它们,然后歇斯底里大叫说它
们跑到客厅去了。”

    “我没有否认我说过一些奇怪的话,但我没有说谎。我是真的听见有东西在
抓的声音,我只能想到是老鼠。”

    “萨姆就没听见。”

    “他当然听见了,”我反驳她,“如果他告诉你说没有,那他就是在说谎。”

    “他为什么要说谎?”

    我回想当时。“有很多很复杂的原因……我想,主要是因为那时他不太喜欢
我,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他说那声音是我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而自己弄出来的,
还说他绝对不会再迎合我的幼稚行为。”

    她皱眉。“我记得他说他找来了捕鼠人,试着说服你那全是你想像出来的。”

    我摇头。“找捕鼠人来的是我,而且理由正好相反。我想要证明的确有老鼠。”

    “结果呢?”

    “没有。那人说没有老鼠肆虐的迹象,没有老鼠窝,没有食物被吃过,也没
有老鼠屎。他还说如果我们家有老鼠,那我们的邻居也会抱怨。”我手指轻轻抚
过那株海石竹,看着粉红色的花穗颤动。“第二天萨姆就打电话告诉你说我疯了,
说他要离婚。”

    有好几分钟她一言不发,我抬起头看着她,她脸上是一副困惑的表情。“呃,
我完全糊涂了。如果你和萨姆都听到,但既不是老鼠也不是你自己的想像,那到
底是什么?”

    “我想可能是猫。”我说。

    “哦,拜托!”她恼火地断然说道。“要是你家里有猫,你怎么可能会没注
意到?”

    “不是在屋子里面,”我说,“是在底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想通,因为
我对建房子的事一窍不通。我结婚时连个插座都不会换,更别说了解地板下通风
系统的重要性了。”

    她的嘴马上抿住。“我想你这是在挖苦我和你父亲。”

    “不是,”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我只是实话实说。”

    “这跟猫有什么关系?”

    “建房子时通常会在地面下的墙壁上留洞,让空气可以在地板下流通,防止
木头腐烂。通常那些洞是用通风的有孔花砖砌成的,但葛兰姆路的房子是19世纪
80年代兴建的,当时用的是锻铁栅栏以突显设计特色。捕鼠人离开之前曾提到,
我们屋子后面有一个铁栅栏不见了。他说这种事常发生,因为这东西在建筑废料
市场上相当好卖。那个缺洞没有问题,因为有人在洞上卡了一个金属耙子,但他
建议我们找时间重新装个铁架,以免日后发生问题。他一直称那东西为通风架,
我以为他说的是某个跟楼上浴室抽风机相连的东西,因为我所知道的通风口就只
有那里。”

    我沉默下来,她做了个不耐的手势,像是在说:讲下去啊。




    “那时候我并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想证明有老鼠——所以听完就忘了,因
为不管少了的是哪部分,似乎都没有影响到抽风机的风扇运转。等我们搬到悉尼
之后,有一天我看见邻居家的杰克罗素在我们房子旁边的花圃里挖了一个洞,钻
到房子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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