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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之形-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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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误以为是酒味。”

    “我没有。我只告诉贾克说她臭得一塌糊涂。是他自己误认为是酒味的。”

    “你有闻出那是尿骚味吗?”

    “有。”

    “哦,我的天哪!”我双手拍在桌上。“你知不知道每次我叫德鲁里去问问
她外套上为什么会有尿味,他总是回答邻居说这很正常……说她又脏又恶心,而
且总是浑身臭味。”

    他突然将头埋进双手。“当时我觉得很好玩,”他可怜兮兮地说。“你的年
度好人好事对象……他妈的疯子安妮……在你门前尿了裤子,因为她醉得控制不
住小便。我回家后为这件事笑了十分钟,然后才想到最可能发现她的人就是你。
我猜你会把她带进屋里来清洗,当时我想,今天我的婚姻就要完蛋了。”

    “为什么?”

    他从鼻子使劲喷出一口气。“她知道莉比的事——我想她一定曾经看到我们
在一起,因为她老是在路上从我后面悄悄走上来,骂我‘肮脏的男人’。”他勉
强讲出这些话,仿佛性命攸关。…肮脏的男人,你今天是不是去干了那个骚货?
‘’肮脏的男人,你身上是不是那个骚货的味道?‘’肮脏的男人,你家里明明
就有个漂亮太太,你还跟那种垃圾在一起干嘛?‘我恨死她了,因为我知道她说
得对,所以当我发现她满身臭味躺在水沟里——“他痛苦地讲不下去——”当我
发现她满身臭味躺在水沟里,我踢了她一脚说,’现在看看是谁肮脏?‘“我看
着一滴泪水渗出他指缝落在桌上。”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活在地狱里,因为我好想
收回那句话,但为时已晚。“

    我看见侍者从厨房里走出来,举起一个外带的袋子表示我们点的咖喱好了,
我记得当时我在想,命运全都取决于时间点。要是那天晚上我没有跟家长开会…
…要是莎伦8 点半没露面时,贾克就离开酒馆……要是食物没有在不凑巧的时刻
送上来……

    “我们回家吧。”我说。

    两天后,莫琳·史雷特打电话来。她充满了怒气和疑心,因为艾伦告诉她我
在他家里拍了照,她质问我打算拿什么东西来交易。我重复星期一告诉过她的话,
也就是如果她不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就会将齐维克珠宝商的供词交给里士
满警局……再加上艾伦家客厅里的那些墨西哥工艺品。没有人会不相信他们是贼,
我说。惟一的问题在于,他们是否也是杀人凶手?

    她告诉了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但她决定不说出来的部分反而更有趣。

    写给詹姆斯·德鲁里警佐的信

    时间为1999年

    多尔切斯特附近的里芬南农庄

    多塞特D12 XXY

    1999年8 月13日,星期五凌晨4 点30分

    德鲁里先生:

    发现垂死的安妮,带给我的负面影响之一就是我的睡眠模式完全被破坏,现
在要是我能连睡四小时不醒,我就觉得自己很幸运了。我一直都希望这些年来你
会因为良心不安而同样睡不安稳,但我想这恐怕是太乐观了。一个人只要有半点
良心就必然会偶尔扪心自问,但就算再怎么匪夷所思,我也想像不到你会做这种
事。

    在我把这封信和附件放在“水手休息处”时,早就知道你不在那里。这样似
乎比较公平,让你有时间考虑该如何回应你我之间当前悬而未决的事情。毕竟,
我已经有整整20年的时间可以考虑。

    拉内莱敬上
二十

    那天晚上10点半我踏进“水手休息处”的入口,德鲁里正在等着我。由于这
是夏天的星期五晚上,酒馆里挤满了度假客和停放在小艇码头那些游艇的船主。
我走近时看见他眼里闪过担忧的神色,这让我小小地自我满足了一下子。

    我还没走到吧台旁,他就从后面绕了出来。“我们到后面去。”他简短冷淡
地说,头撇向角落的一扇门。“我才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事。”

    “为什么?”我问。“你怕有人会看见?”

    他愤怒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的手臂把我硬扯到后面去,但其他顾客好奇
的眼光让他改变了主意。“我不想场面难看,”他低声说,“不要在这里,尤其
今天是星期五晚上。你说你想要公平……那就公平一点。要记得,我是靠这个过
活的。”

    我浅浅一笑。“你可以当我是个骚扰分子报警抓我,然后告诉你的客人说我
疯了。”我提议。“上次你就是这么做的。”

    他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是朝门走去,让我自己决定要不要跟。我尾随其后。
“后面”是一间破旧的办公室,满屋子都是积着尘埃的档案柜,一张灰色的金属
书桌上堆着用过的保丽龙咖啡杯和一叠叠纸。这就像是贾克办公室的缩小版,德
鲁里比个手势要我坐在书桌前打字员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角落的一堆箱子上。
为什么男人总是要在与工作有关的环境中才会显得比较自在?

    他仔细看着我,等我开口。“你要什么?”他突兀地质问。“要我道歉?”

    我把背包放到地板上,用指尖把一杯已经凝固的半满咖啡推开。“为了什么
道歉?”

    “随便,看你喜欢,”他冷淡扼要地说,“只要能让你不再来烦我就好。”

    “那样没有用。我不会接受的。”

    “那你要什么?”

    “正义,”我说。“从头到尾我就只对这个感兴趣。”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

    “你是说安妮还是说我自己?”我好奇地问。

    他一手按在书桌上那个已打开的棕色信封上。“都是。”他自信地说。

    我纳闷他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因为他的话中已表示他知道有正义待伸张,
包括安妮和我。“那个信封里装着21年耐心研究的结果,可以证明有人杀了安妮。”
我轻蔑地说。

    “全是一堆屁话。”他侵略性地俯身向前。“你每找到一个说那些淤血是在
安妮死前造成的病理学家,皇家检察总署(CPS )就能找出五个同意原来验尸结
果的病理学家。这是预算运用问题——向来都是——起诉是很花钱的,纳税人对
于经费短缺一向是锱铢必较。光凭这个就想要重开案子,还早的很”

    他的距离近得令我不适,我往后坐离他远点,他身上涌出的一波波能量令我
反胃。这跟20年前截然不同,当时同样的能量——代表权威、有能力,可以安抚
人心——让我重拾信心,否则也不会那样畅所欲言。犯一次错学一次乖,这句老
生常谈一点也没错,而我跟安妮一样,从此之后再也不信任身穿制服的男人。

    “自从史蒂芬·劳伦斯的案子之后,整个风气已经不一样了。”我不愠不火
地说。“我想你将会发现,CPS 对于黑人女性遭到杀害的案子会是如何重视,不
管那是多久以前发生的……尤其是又有证据显示,当时负责这案子的警佐是个种
族歧视者。”

    他一拳捶在另一手掌中紧紧握捏,指节像迷你鞭炮一样劈啪作响。

    “就凭一个女警写了封宣称性骚扰、种族歧视的信,而且当时又没得到证实?”
他嗤之以鼻。“那是站不住脚的。安德鲁·昆廷的记录也一样。看在老天的分上,
那家伙都已经死了,而且他是怀恨在心,他把没办法升迁都怪在我头上。”

    “事出必有因,”我说。“你从来没说过他半句好话。”

    “他是个怪胎。”

    “是啊,呃,他看你也不怎么对头。”我打开信封拿出安德鲁的那份记录,
列出德鲁里在1987到1989年间拦路搜身逮捕的非裔加勒比海和亚裔人士,详细描
述了德鲁里惯常使用的“问候语”。“就算他真的怀恨在心又怎么样?”我好奇
地问。“这份记录清楚明了,要是其中有错误,你完全有权利质疑。”

    “他没有记下我拦下来搜身的那些白人的名字。”

    “他列出了数据,你的黑白比例远高过当时里士满警局的任何人。如果安德
鲁的数据是错的,那么你会重获清白。否则他做的结论就不容忽视,那就是你利
用拦路搜身的职权来遂行种族歧视的消遣。”

    “错,”他立刻反驳。“我只是在尽我的职责,就跟别人一样。你大可扭曲
数据,用来支持你想要的随便什么结论。我也同样可以轻轻松松证明,他列出那
张单子的动机是出于恶意报复。大家都知道我们两个不对盘。”

    “那么那个让你打断颧骨的17岁亚裔男孩呢?”

    他愤怒地咬紧下巴。“那是个意外。”

    “警方付了数目不详的赔偿费。”

    “那是标准程序。”

    “太标准了,”我讽刺地喃喃说道,“所以在内部调查期间你请了病假,之
后又马上提早退休。”我拉开背包前袋的拉链,取出一张折叠的纸。“这个我没
装进信封里。这是安德鲁寄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是你上司对你做的机密评估。
他说了很多,其中包括‘暴力,有极端种族歧视的观点,不适合任职于都会警局
’。”

    他抢过我手中的纸撕成碎片,脸上的肌肉愤怒地抽动着。他的脾气跟萨姆正
好相反。这是个怀恨在心、积怨难消的男人,也是个将丢脸视为弱点的男人。

    我伸脚拨拨碎片,想着我去捅毒蛇窝可能还比较安全。“你都是这样处理你
不喜欢的证据吗?撕成碎片?”

    “这是于法不容的。我退休时的条件之一就是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光是手上
有这分东西就足够让你吃上官司。昆廷也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嗯,也许我觉得就算吃上官司也值得,”我喃喃说道,“只要把它摊到大
众面前就好。我明天就可以发出去个一千分,把你的名声搞臭,到时候大家就会
怀疑你将安妮之死列为意外到底有什么动机。”

    “那他们就会看到你的真面目,”他警告,“一个怀恨在心的女人,因为私
人恩怨跟警方过不去。”

    “说一个警察还有可能,”我同意,“但不会是整个警方。安德鲁帮了我太
多的忙,不会有人认为我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无论如何,谁会告诉他们这是私人
恩怨呢?你吗?”他的表情引我发笑。“你打算怎么解释我为什么会有私人恩怨?”

    他伸出食指戳着太阳穴。“都写在你的证词里,”他说。“你当时神经有问
题……有被迫害妄想症……恨母情结……厌食症……广场恐惧症……性幻想……
不然我当时该怎么样?在你大哭大叫时坐在你床边握着你的小手?”

    “你可以质疑一下自己的判断。”我建议。

    “那你只能怪你自己。”他尖锐地反驳。“要是你稍微往后退,也许我就会
比较认真看待你。我不喜欢别人一天到晚堵在我面前。”仿佛为了证明这一点,
他重重往墙上一靠,半闭着眼睛盯着我。

    我避开视线。“那你为什么不让别人接手?为什么不准我跟安德鲁谈?为什
么把他挤出这个案子?”

    “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告诉他什么他都信。”

    我们两人都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但我没继续追问。“因为我说的都是实
话。”

    “你是说像这样。”他下巴朝棕色信封一抬。“里面没有谋杀的证据。只有
不同的看法。”

    “那只是我手上信息的一小部分。”我说。“你总不会以为我会把手上的牌
都亮出来吧?”我从背包里拿出贝丝和艾伦·史雷特家的照片。

    “有充分的证据显示安妮的东西失窃了。”我把照片递给他。“莫琳·史雷
特承认,安妮死后好几个月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放在她家里……说你看过这些东西,
有一次甚至还回去找她,要买那幅羽蛇神的镶嵌画。这表示就算你只看出史雷特
家人偷了她的东西,都应该把安妮的房子当作犯罪现场处理。”

    他敷衍地瞥了那些照片一眼。“莫琳说那是她从旧货店买来的。”他淡然处
之地说。“我没有理由不相信。”

    “她连去自助洗衣店洗衣服的钱都没有,哪有钱买画?”

    “那不是我的问题。这些东西都没有失窃记录。”

    “打一开始,阿诺德医生问起安妮的东西到哪去了的时候,你一定有想到那
幅羽蛇神镶嵌画。”

    “没有。”他粗鲁地说。“那时候已经过了四年。你知不知道在这段期间我
进过多少间房子?我连一个星期前看过的画都描述不了,更别提那么久以前的事。”

    “你出了20镑要跟莫琳买,”我提醒他,“所以它显然让你印象深刻。”

    他耸耸肩。“我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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