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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董翼,林婉听到自己胸腔里惶急的心跳,不行,这个时候不能倒下去,她不能睡不能逃避,她还有丈夫,她倒下去了,董翼该怎么办?这是个阴谋,除开伤害到她,她的孩子,更还会波及到其他人。在生死边缘的这刻,林婉骤然醒悟,她不能永远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生活在别人的宠爱保护里,面对蓄意的可怕阴谋,她必须化身成为勇敢的展示,张开羽翼保护自己所有的一切,自己心爱的人!
她发了狂,虽然眼帘几乎重若千斤,还是用尽毕生力气强撑开来:“董翼!”
董翼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她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有人要害我们。”
董翼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知道,我不会让他得逞的。唐进,他想要的就是那块地,他以为拿这事勒索、要挟你会让我分心,让我疲于应付没时间搭理他,我不会让他如愿的。刚刚张仁成打了电话过来,我已经让他临时改标的把那块地抬价投下来了,相信我,这只是个开始,我绝不会让他有任何冒头的机会!”
林婉一把反手抓住他,低声叫道:“不会这么简单,他的来意一定不会这么简单,他要我们死!他费这么多心思布这么恶毒的局,是要置我们于死地!”
秋风撩动了窗帘,雨的气息顺着风一起涌进来,秋末大雨里冰凉的寒意,让人觉得冬天提早到来了。
林婉又在医院赖了几天才出院,苏可跑来陪她:“住这干吗啊?你以为是酒店呢?老化都说不入医门不入官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婉说:“不想回去,房子那么大,空荡荡的怪不舒服的。”
其实是因为前天她接到了家具商的电话,说她订的婴儿床到货了,已经送到了家里。这个孩子是她和董翼期盼了很久的宝贝,就这么平白没了,她觉得简直没办法去面对那间已经逐渐成型的婴儿房。想一想,董翼是多么的从内心里渴望这个孩子的降临啊,她才刚怀孕,他就去买了好多大胖娃娃的相片贴在墙上,还买了十几个洋娃娃摆在客厅里、卧室里,每天晚上一定要看一段《新生指南》才肯入睡,看他那样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地做着这些事,她当时心里还在暗暗好笑。可是现在,就因为她的不小心,不坚强,让这一切成了泡影成了灰……
“不如然跟你妈住过来陪你吧。”
“妈妈今年刚退休,和爸爸出去旅游了,我怕影响他们的心情,还没告诉他们呢。”她看见苏可似乎有些担心,反过来安慰她:“不怕,今天就回去了,保姆已经找好了。”
苏可有些嗟叹:“唉,或许你和这个孩子没缘分,不过医生也说了,你还年轻身体又好,很快就能再要孩子了。待会董翼会过来接你是吧?那我先走,公司里还有事——还是你的事呢。”
“什么事啊?”
“这几天事多,董翼可能忘了告诉你,你那块地竟然有人要了,真奇怪。”
林婉吃了一惊:“谁啊?”
“不知道,前几天太忙,本来约见面我都给推了,结果那边竟然急了,问是不是要加价,还说价钱好谈。我真是太奇怪了,这行做了这么久,真没见过这么蹊跷的事情,难道那块坟地下面埋着金子?我回头得好好帮你查查。”
林婉此时已成惊弓之鸟,连忙点头:“是要好好查,我现在除开家里人和你真是谁都信不过,那不耽误你了,先送你下去吧。”
她本来不是什么大病大痛,只是因为心情不好又怕吵,所以主到了医院后面的疗养楼,哪里是给有钱有权的人住的地方,几乎像酒店一样清净周到,才四层楼高,两边都有扶梯下去,中间还有个漂亮的小花园。
她一边和苏可聊天一边送她下楼,苏可回头看一看,忍不住叹气:“你说人怎么会不想大把赚钱,有报道说几乎所有育龄妇女都最少有过一次流产,可见这是个小病,但是你看你老公把你安排得多周到。”
林婉啐她:“看你说的什么话!你想住我让给你好了。”
苏可也觉得这话不妥,于是赔笑道:“我这不是夸你老公会赚钱么。对了,你知道吧,他前几天把城东那块地投下来了,现在不知有多少人眼热呢。”
林婉说:“知道啊,他这几天特别忙又显得很累的样子。”
苏可迟疑一下:“可是我觉得老董这块地买贵了……他手上还有楼盘没完工,这么一下资金转得过来么?”
林婉轻声说:“还不是跟唐进扛起来了,男人,任性起来跟小孩子一样,他说去跟银行贷款。”她看了看苏可,欲言又止:“你说……这事真是他做的么?”
她没说这个‘他’是谁,苏可却自然明白,想了想方才回答:“那得问他自己。”
林婉不吭声了。
这几天天气怪异,这时又下起雨来,她看着苏可走了,拢了拢衣服,慢慢转身上楼。
走到病房门口,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林婉心想:“一定是董翼过来了。”
董翼在苏可走之前打过电话,说是十分钟后到,适才她送苏可走的是另一边,两个人错过了也有可能。
刚想推门进去,没成想房里竟然传出话语声,而且那把男声清澈悦耳,极为熟悉,让她不由得大吃一惊。
“我只是想来探望她。”声调平静自若,是唐进的声音。
董翼的语气和他差不多:“恐怕她并不太想见到你。”
唐进轻轻一笑:“她不想见我?还是你不想见我?”
秋天本来是干燥的季节,雁城这年秋天雨却反常的多,以致地面湿漉漉的,空气里也弥漫着濡湿的气息。雨滴落在树叶上的声音让林婉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她从掩着的房门偷偷往里瞧过去,病房里灯光敞亮,唐进正背对着她站着,董翼则面对她,脸上看不出有太多表情。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唐进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来,然后给自己点了根烟,吸了一口,淡淡笑了笑:“你错了,我倒是很想会一会你,你这样的人也算是人间难得一见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夸奖?”
“你可以自行理解,但事实上你应该庆幸,如果十年前你遇见我,今天不可能完好无缺地走出这张门。”
“我自然知道,十年前的董翼是令很多人闻风丧胆的老大——不过这事我知道与否不重要,关键是你现在的妻子是否知道。”
董翼低头吸了一口烟:“你对我了解得似乎很清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不也派人查了我的底?”
董翼并不否认:“我从不介意或者惧怕与别人的战争,既然你要挑起纷争,那么我便迎战!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这么做你良心安乐么?”
唐进沉默半晌,眼神黯然:“我对不起她,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又不得我选择,董翼,如果你真爱阿婉,就让她走吧,她是最无辜的,不该卷进来。”
“她是我的妻子,走与不走,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都不明白这场纷争的起因,如果只是为了利益,你没必要设计这么毒的局来陷害你曾经爱过的女子。你是为了钱么?”
唐进轻微地笑了笑:“为什么这么小瞧我?如果你跟林婉多打听一下我的过去,就该知道我这生最大的理想不过是和我父亲一样,在大学里做个好的教习,教导学生,桃李天下,然后娶一个心爱的女人做妻子,生个聪明漂亮的孩子,如此而已。我的野心没有你想象的大,理想也不如你所想的那么庸俗。”
“我很想相信,可是你的所作所为并不是这样。”
“你听过一句话叫世事弄人么?”
“那你听过一句话叫回头是岸么?”
“董翼,我的未来你暂时还是不要操心吧,你该看顾一下自己了。今天来,除开看望阿婉,还有也是想知会你一声,你曾经欠下的债,有人要向你追讨——这个世界是讲报应的。”
董翼静静地看着他,伸手将烟头掐灭在烟缸里:“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说这种话,让你的老板来见我。”
“你太自负了,董翼,到现在这刻你还觉得万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么?”唐进略带惋惜地摇了摇头:“好吧,有些事,也是时候该让你知道了。首先我要恭喜你,成功的投到了城东那块地,对于那块传说中的宝地,各界人士虎视眈眈,相信这样的恭喜你这几天已经听到了不少,不过我也相信,此时此刻的你,一定已经开始发觉不对劲。从始至终,对于那块地你是有兴趣的,但兴趣还没有大到肯让你冒风险,尤其在地产界的风向标刘氏退出之后你就更加谨慎。我知道你一直派人在摸我的标的,也知道我给了高价,就因为我想要,所以 本来不热衷的你决定跟我争下来,甚至不惜临时改标抬价——换了对手是别人你一定不会这么做,但因为是我,所以你就一定会这么做。这样做,能出一口恶气,当然是好的,心里也会痛快,不过你忘记了成本,现在的地产业,已经不像几年前,完全是个暴利行业,稍有不慎,是会赔钱的。”
他又淡淡笑了笑:“当然你不会怕,赔点钱算什么,能帮阿婉出气,能给我一个下马威,就算以本伤人也值得。工程后期资金不足也不需要担心,你跟银行关系良好,这个工程牵涉到地铁,任何一间银行都知道地铁物业有多金贵,到时候一定会争着给你贷款。这个想法很好也很完美,但是让我做一个可怕的假设好么?到底是谁告诉你那块地边上一定会有地铁通过?这个消息是谁传出来的?你看到文件了么?我可以告诉你,雁城要修地铁是事实,走城东线也是事实,但是——时间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正式下文?三个月?半年?还是一年?谁也不知道,商场入战场,分秒钟都能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何况这么久?一个谎言,如果是百分之百假话就不能让人信服了,怕的是半真半假的谎话,再老道的人也会掉进这种圈套里。而这个消息,我想在明天之内雁城的每间银行都会知道。”
“我们再来看一看你现在手中的盘,你的盛世华苑第一期刚刚建成,销售已经大到了百分之九十,非常好的成绩,应该再恭喜你一次。第二期目前在建,据说光看图纸和模型,你就卖出去了一半,业绩同样喜人。只是如果想用这些款项来支援城东的项目,那么就有待商榷了,因为你接下来的销售不会再一帆风顺,我收购了寰宇的同时,也接受了他的在建工程,我可以跟你保证,一样的地理位置、户型、质量和物业管理,不管你卖多少,我一定比你低百分之十!董翼,你可以以本伤人,我一样可以,我们甚至可以比一比,谁的资本更加雄厚。现在,你可以幻想一下你将要面临的困局了。”
面对他的滔滔不绝,董翼一直不发一言,只是靠在窗边望着他,神色晦暗不明,待他说完后,点了点头:“果然是个局中局,你应该花了不少心思,从林婉撞车开始就一直在诱我入瓮,你算准了她藏不住心事,用假死人、勒索信去吓唬她,甚至害到她流产,无非是想要扰乱我的心思,让我发怒,然后便看着我顺理成章地跳下来。你根本不是要害林婉,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我。”
唐进低下头去,略长的发丝搭在额边:“如果可以,我愿意避开一切伤害她的可能,流产是一个意外。”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夹仇带怨而来,到底为什么?你身后那个人知我甚深,跟我有着什么样的深仇大恨?”
“董翼,我不得不佩服你,兵临城下,或许你多年来基业就要毁于一旦,却还能这样镇定自若,也没乱了方寸,也算难得了。那个人倒是没有估错你,她要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如果你听完还能保持冷静,那就算是长进了。”唐进抬眼一字一句说道:“当你沐浴在幸福生活里时,不要忘记,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因为你在地狱的烈火里倍受煎熬。”
董翼猛然一震,小麦色的肌肤瞬间变得苍白,眼里却有奇异地光亮闪过:“她是……”
“还有一句话,如果你哪天有颜面、有胆量再提起她的名字,那么她就会与你相见,做一个了断。”
房间里突然传出一声轻微响声,是董翼将手中的银质烟盒捏得太紧,扣盖的螺丝竟然一下生生折断。
唐进看了他一眼:“请带我向林婉问候,对她,我很抱歉。”
他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一直躲在门外的林婉轻轻闪到一边,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脑子里如同有一堆乱麻却理不出头绪,刹那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虽然不知如何是好,虚弱地脚却不听脑子的控制,一步步跟了上去。
唐进走到前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