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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没有变,见陈知隆看她,只是笑道:“陈爷家事,在下自然不好多说。”
这话说的,张大叔又看桃姑一眼,陈知隆先是有些恼,但在桃姑低头下去的时候看到桃姑眼里的一丝笑意,明白了些,也低头笑一笑,故意看着张大叔道:“那王家六姑娘是哪一家的?”
张大叔没料到陈知隆会这样问,肚里思量一下抬头看见陈知隆脸上有些促狭的笑容,心里顿时明了,这样的事,怎么会是自家大爷做出的?但既然问了,自己也要回答:“王家六姑娘就是王三爷庶出的妹妹,今年十六岁,听的相貌秀丽,性子柔顺,三老太爷说,这样出身,性 子恰配大爷。”
十六,相貌秀丽,性子柔顺,陈知隆的艳福可真好,桃姑虽知道陈知隆定不会答应这事,但心里开始慢慢有酸意漫上来,用手敲敲桌子:“此是陈爷家事,在下今日倦了,先下去歇息。”
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她话里分明是含着酸味的,陈知隆虽知道桃姑心里有自己,但是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占了多少分量,此时听的她话里含着酸味,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见她起身要走,忙让张大叔下去,上前拉住桃姑:“楚兄且站一站。”
桃姑重又坐下,陈知隆方才还有千言万语,此时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半天才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没人能改。”
桃姑心里也一样乐开花,却只抿嘴一笑:“我知道。”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吗?陈知隆觉得就像夏天喝了一碗酸梅汤一样沁心,眼灼灼的看着她:“那可是十六岁,姿容秀丽的少女。”
桃姑又笑了:“可是这样的女子你要娶早就娶了,贤良淑德,天生就适合做人家的主母,可是你没娶,这次自然也不会,更何况,”桃姑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说出来,脸上又开始热辣辣起来,更何况什么?陈知隆还是看着她,眼里含着的情意更明显了,这样的女子才是自己要的,能陪自己一直飞翔的女子。
桃姑的头低下去又抬起来,鼓足勇气道:“更何况,现在你有我,我虽貌不如人,家世也不好,但我是和她们不一样的女子。”说完这话,桃姑觉得浑身轻松,这些话一直以来桃姑以为只有刘夫人这样的女子才能说出来的。
当日刘夫人却笑着道,自己也能做到的,这些无关容貌,无关家世,而是关乎内心,当日自己不明白,现在说了出来就明白了。
陈知隆看着她的笑容,轻轻拉起她的手,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换成女装吧,我想瞧瞧你穿女装什么样子?”
桃姑先说了声个好字接着又道:“到时候你嫌不好看我可不管。”陈知隆又笑了,却没有说话,桃姑看着他的脸:“有件事你还要答应我。”
此时别说是一件事,就是一万件陈知隆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只顾着点头,桃姑道:“裘家负我,我不能忘,无关其它,故此对裘家我定要回报十倍。”
原来是这件事,陈知隆已经到了嘴边的例行反对又止住,变成这样一句:“是不是你不去报的话心里极难受?”桃姑点头:“那是一个疤,不想起倒罢了,一想起就恨不得食肉寝皮,我知道现时有了你,我可以不管原先的事,可是若任由他们在那逍遥,不得亲手去抱,日后就算他们受了天报,我也只会恨天报来的太迟。”
陈知隆长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把桃姑的话想了只怕有万遍,易地而处,若有一个女子这样对自己,日后就算自己有了娇妻爱子,日子过的极美满,人人称羡,若不去亲手报了,午夜梦回时候还是会有些坐立难安,自己一个男子都会如此,更何况桃姑这样的女子?何必要为自己一点酸意就阻了她呢?只是微一点头道:“好,你要报,我陪你去报。”
见他终于答应,桃姑脸上露出笑容:“谢谢。”陈知隆的手抚上了她的脸:“你是我的妻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说谢?”话说的真好听,桃姑觉得心里又开始有小鸟在唱歌,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就像是在云中飘荡,陈知隆摸着她的脸,为什么这样稍微带有一点粗糙的脸,自己却怎么也摸不够呢?
还乡
在漳州住了数日,带回来的货物都出脱了,桃姑囊中又多了六千两白花花的银子。陈知隆还寻了银匠来,打了对金镯,把那对红宝石镶到了金镯上。
金镯送来的时候,桃姑正在和陈知隆说话,虽说陈知隆要桃姑复了女装,此次回乡路途遥远,换了女装也不方便,桃姑还是着了男装,当一打开匣子,桃姑只觉得眼前一亮,那镯子却不是平时那种用金子打了再在上面雕刻出花纹或者鱼鸟,而是先抽成极细的丝,然后那些细丝再缠成花纹,中间还攒出一朵牡丹花来,那蕊用的就是红宝石。
桃姑不由赞道:“好精致的活计。”那银匠打这一对镯子也是下了手艺本的,恭敬笑道:“回爷的话,这是小的祖传下来的独门技艺,叫虾须镯,平常打对镯子不过就是五钱银子,打这样一对,却要足足二十两,小的自学会了这门,也不过打了三对而已,只是再没哪对似这对上面的宝石一样光辉。”
这对镯子的手工就要二十两,平常人家一年的开销,桃姑再细一瞧,那丝果然细如虾须,难怪要叫虾须镯了,陈知隆已经唤过张大叔让他带着银匠去支银子。
回头见桃姑还在拿着那对镯子端详,坐下笑道:“你若喜欢,就再让他打一对,这东西也不过就二两重。”桃姑把匣子关上,白他一眼:“这工钱都赶上这镯子重,日后再休如此,你就算再有许多钱,这样花起来也不够糟蹋的。”
陈知隆愣了下然后笑道:“原来是为我心疼银子,这你放心,虽说在海龙寨那里折了十来万银子,却也没动根本,我若连你的头面首饰都凑不齐,还叫什么男人?”
桃姑心里甜丝丝的,但面上还是没露出来,只是拿着匣子自去房里收好,陈知隆瞧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种奇怪感觉,若是别的女子说这样的话,只会当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为何桃姑说这样的话,会觉得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大爷。”张大叔打发了银匠转身进来,却见陈知隆呆望着一处动也不动,打磨双眼瞧瞧,那地方也是空无一物的,这大爷是怎么回事?在旁边等了些时候不见陈知隆理他,忙连唤数声。
陈知隆这才醒转,回头看见张大叔探寻的眼光,忙坐直身子:“那银匠打发了?”张大叔恭敬应是:“这里事情也了的差不多,随时可以回去。”此时是十月,回到家时差不多已是十一月,这眼看就要过年,忙碌着过年只怕就要耽搁娶亲,看来这婚事要等到年后再办。
张大叔见陈知隆又皱眉,还当他是担心族里的长辈们有什么话说,恭敬的道:“大爷,容小的说句放肆的话,陈家全族,还不是要仰仗大爷鼻息,三老太爷不过是摆摆长辈架子,王家那边又没有说定,你不肯娶,又有谁敢压着你娶不成。”
虽说两人担心的是一件事,只是担心的都不在一起,陈知隆只是微笑一下:“我不过在算日子,等回到家时要忙着过年,年前匆忙,我又不忍委屈了她,并不是担心三叔公那里。”
委屈?自家大爷肯娶她一个下堂妇,还有什么委屈不委屈,不过这样轻薄的话张大叔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笑着道:“大爷想要风风光光的娶大奶奶过门,自然也要准备的妥当些,拖后几月也没什么,再说大奶奶这边,想必也要置宅子,办家具,总要忙些时候。”
这话提醒陈知隆,他想起当日桃姑曾说过,当初她哥嫂对她也不怎么好,不然她一个孤身女子也不会想到男装出海。
一思及此,陈知隆就问张大叔:“楚家那边,你可去打听过?”一提起桃姑的哥嫂,张大叔就摇头:“大爷,当着大奶奶的面小的也不好说,去大奶奶村里问过,她的哥嫂半点也不在意她是死是活,那哥哥倒罢了,嫂子还说过,当日怎么不一根索子吊死在裘家,也好能赚些银钱。”
张大叔话没说完,陈知隆就猛拍桌子:“怎的如此可恶。”张大叔连连点头:“正是如此,小的也没说要提亲的话,只是大爷也要去和大奶奶说,横竖是二嫁,自己做主也就罢了。”
还是张大叔想的周到,这些事情,陈知隆是不会想到的,他点头称是,挥手让张大叔下去,自己想了想就往桃姑住的地方走。
一路上只是在想怎么和桃姑说,这样直说出来,会不会里间他们兄妹之情,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她亲哥哥,他轻轻用手拍着头,别人还说自己是智多星,怎么一遇到桃姑的事情,就会慌乱起来。
“你在做什么?难不成还要过门不入?”桃姑取笑的声音响起,原来自己已经到桃姑住所,她正坐在院里石桌上看着自己,丫鬟行礼后进屋取茶去了。
陈知隆坐下望着桃姑一时不知该怎么说,直到丫鬟把茶送上,喝了一口也没想出来,桃姑知道他定是有话说的,笑道:“是不是过几日就可以走了,要不要先把东西收拾起来?”
陈知隆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是这样的,方才我问张大叔,他说你的哥嫂好像有些?”下面的话陈知隆又不好说出口了,桃姑已经明白,那日哥嫂如此待自己,临走时嫂嫂还要拿走自己最后活命的银子,此时也可称衣锦还乡,嫂嫂定会似苍蝇见了血样的寻上门。
按了情理,自己当照拂一二,可要按了本心,桃姑恨不得终生不理哥嫂,怎还肯照拂,想了半响桃姑叹气道:“我的哥嫂,我却是无话可说的,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横竖咱们以后都是出海的时候多,在家的日子少。”
这样的话,陈知隆抬眼看见桃姑眼里的一抹落寞,那些都是她在世上的亲人。按了那些老夫子的话来说,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打的脱的亲戚,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了钱把兄弟逼上绝路的事情陈知隆又不是没有见过,当初若是她的哥嫂肯照拂她,她也不会男装出海,吃那么多的辛苦。
主意一定,陈知隆就笑道:“既这样,等我们回了乡,就在县城里置个宅子,你住在里面,我派人去和你提亲,等过了年,定了日子迎你过门可好?”
桃姑唇边露出笑意,怎么不好?陈知隆舒口气:“到时你的哥嫂若寻上门来,你要认这门亲也由你,不认也由你,随你高兴。”
桃姑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否极泰来是有道理的,当初被裘家休弃在街头被辱骂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陈知隆看着她脸上的笑,哎,这婚事还是赶在年前办比较好。
又坐上了船,这次越走就越冷,好在这边还算暖和,也没有结冰,听张大叔讲,在辽东一带,一年只有三个月会暖和,不到数九寒冬就冰天雪地, 还在八月里就飘雪不止,人到了那里穿寻常的棉衣是抵不了多少,非要穿皮衣大氅。
桃姑一路听了这些新鲜,细一想倒笑了:“往北极寒,往南就极热,那往极南的地方去,岂不更是热的要死人。”
这个张大叔是从来没想过的,况且也没人往极南的地方去,只是皱眉道:“物极必反,说不定那极南之地也会冰天雪地。”说的也是,桃姑点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往那极南之地去了回来?
一路平顺的到了家,张大叔在前十日已经下船,赶陆路回去,除了通知陈家那里做好准备,还要给桃姑赁间宅子,动用的家伙器物,使唤的丫鬟仆妇这些都要预备起来。
船一到了码头,陈二爷已等在那里,见到陈知隆下来,忙的行礼道:“大哥辛苦,这一去想不到就是两年功夫。”说话时候只是往陈知隆身后瞧,陈知隆不觉奇怪:“兄弟你是瞧什么?”
陈二爷微一愣:“不是说大哥要娶的嫂子也是同船回来,怎么不见下船。”原来如此,陈知隆微微一笑,并没说旁的,桃姑在旁听的也只是笑,幸好自己着了男装,上前行礼如仪:“既已到家乡,在下就此别过两位。”
陈二爷忙的还礼:“这位瞧着眼生的很,想是附船回来的?”虽一样身着男装,但已过了将近两年时间,桃姑早不是当初那个干瘪瘦小,穿着簇新而不合身衣衫,站在一边有些局促的乡下小子模样,举手投足之间也添了从容和气势,听陈二爷动问,笑道:“在下既是当日附船的楚陶,二爷不记得了?”
陈二爷还记得一些,只是这楚陶的变化太大,忙的又重新行礼,寒暄一阵,陈二爷还要张罗着请桃姑也去陈家赴宴洗尘,桃姑想着回到家乡,就要换了女子的装束,婉言谢过。
寒暄一阵,张大叔上前报已经预备好车马送桃姑回去,桃姑又谢过陈家兄弟,上车而去。
景物依旧,人却不同,桃姑长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