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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妖-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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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问过她为何要开药铺,为何把药铺叫做绿字堂,他也笑闹地说过这是驴子堂,可白桃对此一字不提,终日消沉,寥无笑颜。
  后来,他便学乖了,懂得拿银子来讨好她。
  “怎么样,小白桃?这些银子长得很可人吧,这可比你那些个红肥绿瘦的美人们实在多了。”
  “好像比前日少了一两。”
  “什么?这怎么可能?……啊,我想起来了,刚才在街上看见个卖葡萄的,那葡萄可好看了,你肯定喜欢吃……”
  “那葡萄呢?”
  “啊,那个……本少爷吃了。”
  织墓崖,青碧宫。
  凰花跌跌撞撞跑出井兔公子的卧房,迎面撞倒端药而来的弓彩。
  弓彩扶起她来,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他没、没没有了脉息!”
  “公子?”弓彩推开她跑进门去。
  殿室里一张偌大的镂空雕花冰床,帷幔垂落,花瓣铺地。
  月白长衫的男子静躺在床侧,白发散落,双目紧闭,他安详的好似睡去了一般,那落在他唇上的月白花朵缱绻轻动,惹人怜爱。
  弓彩疾步走来,却在见到眼前一幕时敛了心神,她小心地弯身为他把脉,生怕气息凌乱惊扰了他。
  没有脉息!弓彩手指一抖,跌坐床边。
  “公子。”她愣愣地望着他的面容。
  他好似听到了她的声音般,睫毛一动,缓缓睁开了双目,目里柔情悱恻,含着浓雾。
  “弓彩么?”他轻笑,转头望向她这边。
  “公子你……”她惊惧不已,明明没有了脉息,为什么他还醒来?
  “是我睡了太久么?”他坐起来,薄被滑落,露出一片瘦削的肩骨,他勾着一抹温淡的笑容,呢喃般的声音一下安抚了弓彩淆乱的心。
  “刚才为公子把脉,以为公子……”她顿了顿,没吧“死了”二字说出来,端了药碗递上去,“公子喝药吧。”
  “或许以后常常会如此睡着,可能会睡许久,弓彩习惯了便好,不要告诉井歌。”他接过碗来慢慢喝着,像在品茗一杯好茶。
  他渐渐看不清任何东西,睡眠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没有脉息,喝再多的药汤也从不皱一下眉头,他极少说话,常常一个人站在树下,花雨纷落,侧影萧索。
  他无大喜也无大悲,轻的像一团雾气。可他关心流荒当歌,他怕他寂寞,所以他放他离开织墓崖,他怕他伤心,所以留个白姓女子在他身边。他那么那么孤寂的一个人,却把温暖都推开了。
  弓彩看着他,眼里滚了泪出来,她在青碧宫里三年,看着他三年,她知道他许多,心疼他许多,也爱他许多,可他从来都看不见她。
  瞎的时候看不见,没瞎的时候亦看不见。她不姓白,即便神似,也不是那人。
  他的眼里容下了一个人,便再容不得多余。
  弓彩掩不住喉口涌上来的酸涩,一个哽咽哭出了声,她急忙捂着嘴转向一边,背对着他。
  “不要哭。”一只白玉般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润好听,惹得桂花轻落,飘香四溢。
  她张口咬在手背上,紧紧地,忍住了哭声。
  井兔公子,你知不知道你时时藏着一撮焦发在心前的衣里,你时时攥着一个白玉脚镯在手里?你可知你做这些,都是为了给那人思念?
  若你真的爱她,你为何看着她去死?若是要她活着回来,为何又忍心推她到绝境?你瞒得了别人,可你瞒不过我,你的眼睛啊,那不过是术法反噬罢,你为了那人幻术织景,逆天改命,你不怕,遭了天谴么?
  你做这些,弓彩不懂,但弓彩爱你,你所做的一切,便是对的。

  一棵桃树妖娆出墙

  流荒城又到了阳春三月的日子。
  白桃慢吞吞地从月白楼后院经过,一棵桃树妖娆出墙,朵朵红嫩的叶瓣缀满枝头,美不胜收。
  她一个翻越进了月白楼后院,站在树下仰看着一树红朵,怔怔出神。
  忽听一句婴孩的哭啼响彻在屋角,一个披发的女子踉踉跄跄开门出来。
  白桃急忙侧身躲在树后。只见那女子一身白裙,裙上片片血污,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跌跌撞撞奔到井边。
  “孩子,娘亲对不起你,可你不该来到这世上……钱老爷骗了我,他根本不想娶我进门,却要我怀他的孩子!他做梦,他做梦……”女子呢呢喃喃举起手中的孩子,扑通一声,那刚出生的婴孩跌进暗井里,淹没了声息。
  女子跑回屋里,紧紧关上了房门。
  什么都没发生,对不对?
  白桃从树后出来,依然仰头看着满树桃花,怔怔出神。
  绿字堂。
  弓彩在铺里捣着药材,忽然见白桃抱着一个婴孩回来。
  “哪里来的孩子?”弓彩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去问,却见白桃浑身湿湿漉漉,衣摆滴水,像是刚从水里出来一般。
  “你救他……”白桃把孩子抱给她,进了里屋。
  弓彩忙把孩子抱紧在坏,温暖他冻僵了的小小身子,细细作了一番打量,她知道这个孩子若是再晚一分钟便回天乏术救不回来了。
  白桃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她见孩子在弓彩怀里睡着便问:“他会活吗?”
  弓彩叹息:“怕是活下来了也要在床上瘫一辈子。”
  白桃突然问:“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儿?”
  “啊?”弓彩一怔,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不解道,“谁要杀死亲儿?”
  “月白楼里的姑娘。”
  “这孩子是月白楼姑娘扔掉的?”
  白桃点头,说道:“她把孩子扔进井里,说钱老爷骗了她。”
  弓彩幽幽一叹,抱紧怀中的孩子:“因为恨罢,被人抛弃、欺骗,所以怨恨了吧,这恨便连累了无辜的孩子,没有谁会对烟花女子动真情的,那女子太痴傻。”
  白桃点点头,到一边擦起银子来。
  月白楼,莺燕阁。
  梅香轻叩月红小姐的房门,许久不见有人应答。
  推门进去,一具赤条条的尸体躺在眼前,那血流了一地,触目惊心。
  月红姑娘握着一把匕首瘫软在地,面上尽是可怖的神色。
  梅香惊得大叫:“杀人了!月红姐杀人了!”
  喊声惊天动地,传遍了月白楼。
  “出事了!”花娘娘心里一个咯噔,匆匆赶到莺燕阁,乍看到眼前的景象,也不禁吓得软了手脚,“这、这不是……钱老爷么?”
  月白楼死了寻欢客,月红姑娘杀人后发了疯投井自尽。
  一下子去了两条人命,月白楼的生意再做不下去,花娘娘只好遣散楼里的姑娘,离开流荒城。
  夏初,绿字堂后院。
  流荒当歌在院子里安置了一张小榻,他请人搬来大块的冰石,日日闲在绿字堂吃葡萄乘凉。
  因那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他被白桃无视了许久。
  “流荒当歌。”白桃抱着婴孩出来,她踢了踢流荒当歌,示意他让出凉榻。
  流荒当歌很是委屈得爬起身让出凉榻,一脸受伤小兔的模样,他瞅着白桃说:“我闲得都发霉了,你陪陪我。”
  “我要照顾小水井,很忙。”
  “你如此用心也是无用,弓彩说了他是要瘫一辈子,你也照顾不了他一辈子。”
  白桃抬头认真看他:“我救了他,不对么?”
  流荒当歌展开琴扇,手指齐动,百弦和鸣,他轻语道:“他如此活着也是受累,倒不如死了好。”
  她低头去看坏里熟睡的孩子,热辣的阳光照在他苍白的小脸上,显出一片柔软的红晕。
  白桃俯脸在小水井的面颊上印下一吻,她的举动惹得流荒当歌不悦来挡。
  “小白桃,我们几时去故地重游一番,好让你想起我们深厚的情谊来?”
  “我不是那个人,你我并无情谊。”
  “你……”流荒当歌黯然遮眼,不再说话。
  小水井忽然大哭起来。
  白桃把孩子抱给弓彩,弓彩一边轻哄着他一边回了里屋。
  沉默许久,流荒当歌忽而吟吟笑着,上来缠着白桃:“我们去游山玩水可好?”
  白桃脑里忽然跳进一张脸来,她黯然低语:“好,井歌想怎样都好。”
  他眸里含伤,却因她眼底一片凉薄的笑意而失了神色,张了张口,他终是什么也没说。
  这时,弓彩从屋里出来喊:“小水井没气息了!”
  他们身形一震,什么话也没有。
  白桃侧眼去看天光,明晃晃的,照着双眼生疼。
  那个被丢弃的孩子,终是活不下来。
  死了,也好。

  他不想活了,整个织墓崖便给他陪葬

  织墓崖。
  已近深秋,凉风扑面,残花满地。
  她扫着阶上的落叶,抬眼看了看天色,放下扫帚转身进了内殿。
  镂空雕花床上,那人静静躺着,无声无息。
  这一回,他睡了半个月。半个月来,一次也没醒过。
  她不懂得他得了什么病,不懂得他为什么会这样睡着,她心里很恐慌,怕他睡去了便再也醒不过来。
  会醒不过来么?那样清冷的像仙人一样的男子,应该不会死的吧。
  弓彩把药汤放在一边,轻轻为他掖好被角。
  她的药早已没有任何用处了,她治不好他。可他每次醒来,都习惯了去喝她的药。因为井歌希望他喝,井歌说喝了会好,所以他每次醒来,其实只是为了喝这药,喝了便又睡去。只是井歌想怎样便好,井歌的事才算事罢了。
  弓彩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看着他睡,有时一看便是一整日,直到泪痕都在脸上干透。他,是个她看着便要哭的男子。
  “弓彩。”那人幽幽醒来,喉音轻柔,好似从来没有在睡的样子。
  她喜极而泣,忙扶了他起来,递上汤药。
  “现在是什么时日了?”
  “公子,是九月九,再过一个时辰天便亮了。”
  “井歌他好么?”
  “公子放心,城主昨日来了,现在应该在刺啬大人那里吧。”
  他轻轻哦了一声,便躺下身去,闭上了双目。他又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
  弓彩收好药碗刚要退出去,却听见他的说话声,他没有睁眼,只是轻轻说着:“把她们都遣下山吧,你也不要来了。”
  “公子!”手中的药碗一个不稳翻碎在地上,她呐呐问他,“你不要弓彩了?”
  “不要了。都走了吧,谁都不要再回来。”
  弓彩蹲下身去收拾碎片,泪水涟涟,她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公子说不要便不会再容许她们出现在青碧宫,她们不是井歌,所以没有撒娇的权利。
  抬着眼去看床上的人,她满心不舍,可又如何呢,终究是再不能见面了。
  流连地退出去,打开门,天光熹微,室内烛火熄灭,剩一层残余的暗影,她回头看了一眼,终是合上了门。
  “公子……”她哭得蹲到地上去,总觉得井兔公子一句不要便断了她的前路,她不知今后还要做什么,她觉得生再无意义,不自觉地,她已握紧一片碎瓷划在手腕上……
  腕上蓦地刺痛,她清醒过来,脑海里闪现过他的脸,蓦地站起:“莫非公子不想再醒过来了?”心下徒然一片锥心的害怕,她转身去推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了,无论她使多大的气力,那扇合紧的门始终纹丝不动。
  她忽然明白过来,那个人不会再醒了,他谁也不要了,他不想再醒了,他没有病,他只是不想再多活了,他不愿意活了啊……怎么办?
  弓彩颓然坐倒,灵动的大眼似浇熄的残烛,徒剩灰烬。
  天光破晓,织墓崖上终年绽放的桂花在第一道光里瞬间凋零,残瓣落地,顷刻间化为腐泥,桂枝枯朽,只是一句叹息,便震得满树断裂。
  本桂香满盈的织墓崖,一夕之间,弥漫着浓烈的死亡之气。
  桂花凋零,这在崖上代表什么?是灾难,是毁灭罢。
  一时之间,崖民集聚,齐齐跪在青碧宫外,只是那雕花的木门深锁,无人来应。
  刺啬在高墙上见到这一幕,眉心紧锁,现出一片忧虑的神色来。
  他跃下墙头,几个身形的转越便去了他的梅花酿酒窖。
  “小当子!”他大声唤道,酒缸后探出一个头颅,流荒当歌醉眼朦胧地瞅着他看,“干吗?”
  “快跟我走!”刺啬过去拽起他,硬拖着他出了酒窖。
  “去哪里?”
  他被刺啬夹着带到了空中,有些不满的嘟喃道:“什么事把你这把老骨头急成这般年少气盛?”
  刺啬抿着唇不说话,几个云跃挟着他飞入了青碧宫。
  他的眼里,青碧宫四处画了符印,层层封闭了里面的人。
  “进不去。”他低低说了一句,丢开流荒当歌,张手便结了一个符印四下打开去,弹在那房壁上一下子又凝了光反射回来,他侧身避过,一脚踢在流荒当歌身上,大吼:“起来!”
  流荒当歌让他这般一吼,吓得酒醒了七八分,他一个翻越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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