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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他走到列尸的地方,一下掀开了白布。
那些尸体,惨白的毫无血色。
白桃伸手撩起尸体的衣襟,果然,心脏上开着一朵花,根茎狰狞地扎在肌肤层里,皮肤表面已经有点点青色的尸斑。
方描禾沮丧地回来了:“你娘什么也不说。……咦?开花了?”他瞪大了眼盯着尸体上的那朵花看,“这是什么花?怎么会这样?……”尸体上开花?方描禾胃里一阵翻搅,跑到一边干呕起来。
“太恶心了……这些女人是中了什么毒,居然全死在这里?”方描禾一边呕吐一边对白桃说道,“会不会,是长琴人?”
白桃盈盈一笑,用刻木的扁平刀锋在尸上轻轻一划,皮肉翻起,却没有一丝血迹,检查了几具尸体,发现只有一具尸体的额心上有一点腥红的印记。
额心的腥红印记,和射夫的一样。
为什么其他人没有?
只有这一具,尸体身上的衣物,好像是袄绿颜色。
翻过来看,点点红色尸斑。这一具,比别的死了更久。
白桃突然问方描禾:“前日在桃木街上的那个死人呢?”
方描禾擦擦嘴角,站起来说:“烧掉了。那是金钩寨的盗贼,死了也大快人心,早一把火烧掉了。”
白桃有些遗憾,他盖上白布,对方描禾说:“这几个女人前日在马叔的面摊上吃面,后来说要去城郊的桃木林寻一个失踪的女子,究竟是怎么死的,我看要进林里看看才知道。”
“林里?”方描禾畏缩了一下,觉得毛骨悚然,忙摆手说道,“我、我不去。”
“嘻嘻。”白桃笑,“我知道你不敢去,我也没让你去。”说罢,他收了刻木的刀,朝桃木林里去。
方描禾在后面喊:“白桃少爷,你娘知道了会杀人的!”
贺离离爱子成痴,铁桃镇无人不知。
桃林深处。
入了桃林,曲曲弯弯的许多分岔小路,桃木林立,朵朵红花。
风越过,掀起一片花浪,在林里稀稀疏疏跳跃着许多声响。白桃一边走着,一边拈来一朵桃花,含在嘴里嚼了两口,闻到一股奇怪的花香。
花枝丛生,乱了来路,挡了去路。
白桃在桃木林里迷失了方向。
几个转越,眼前豁然出现一个屋子,掩在层层的桃花瓣里。
一个长发男子跪坐花地,腿上横着一把琴,眉梢清明,面容冷然。
看见白桃,他仰起脸来笑,风中好似传来了花铃的声响,叮叮当当,声动摇曳。
“白公子,你来了。”
“你是长琴人?”白桃问。
“我叫梨笛魇,叫我阿梨就好。”他没有理会白桃的问题,兀自说着,“我等你很久了,白桃。”
白桃笑着点头,盘腿坐下,裙袂扫过落花,带起一阵清香。
奇异的香味。
梨笛魇眼里泛起疑惑的波纹,他笑着问:“你怎么不惊讶,不问我等你做什么?”
“哈哈。”白桃大笑,“从我记事起,便有无数女子喜欢我,个个都说等我许久了,你说这话,我一点也不意外啊,白桃,本来就是让人喜欢的人。你杀那么多人,不会就是引我来对我说这话的吧?”
梨笛魇也大笑:“怎么,你已经认定是我杀的人?”
白桃反问:“难道不是?”
梨笛魇停下笑声,长指拂过琴弦,唇边带着一抹冷冷的笑纹,他说:“我不杀人,我只是下毒。”他摊开掌心,任一株白花开出,“这种花籽,养在血里,等它的根茎爬进心脏,开出一朵红花,人,就死了。”
白桃蹙眉,不语。
“我只是下毒,没有杀人。”梨笛魇冷冷笑着,风中飘荡起一阵花铃声。
这个,其实喜欢哭的男子
织墓崖。
流荒当歌在未名居的老梅树上躺了许久,终于等到刺啬从墙头上悠悠醒来。
“刺啬老头,”流荒当歌捏了一角丝帕,非常伤心地跑过去蹲在墙下,呜呜哭诉着今早在白桃那的悲惨遭遇,末了,问了一句,“你说,我怎么才能把她骗回来?”
“他爱不爱美人?”
一听,流荒当歌更来气:“她有很多美人,还会挣银子给她。”
“你有银子吗?”
“我有钱!”顿了顿,他忽然大笑,“对了对了,本少爷很有钱啊,我就用银子引诱她来!”
刺啬翻翻美目,伤神道:“你无故骗个男子来崖上做什么?”
流荒当歌一副“你是白痴”的模样,然后笑声嘹亮一脸得意道:“我觉得他就是她!”
刺啬不再理会他,在高墙上换了个身姿,又睡了过去。
曾经有个女子,她满头白发,发上一支乌木簪,穿着白碧流光裙。她也喜欢同他这样蹲坐在墙头上,戴着脚镯的腿一晃一晃,发出泉鸣的声动。
他看云朵,她看桂树。
那时候她问他:“刺啬,你为什么活了两百年这么久?”
他回答:“因为不想死啊。”
她说:“不想死的话就能不死吗?”
“不知道呢,但是你若想死,就一定会死。”
“刺啬,活着一点也不好。”她看着崖上的桂树,笑容敛伤。
“怎么不好?”他好笑地问。
她不答,只是低头说了一句:“若是你爱的人要你死,躲也躲不过。”
然后,她笑着抬起头,大力地拍他的肩头说:“来世,我要像刺啬你这样。”
刺啬在这满是浮云的高墙上睁开眼,望着一旁早已空落多年的墙墩,双眼微红。
那个女子,她其实什么都懂得吧,她懂的太多了,反而不知该如何面对,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于是面上挂着倾怜的笑,眼底含着瓷色的光,她掩着一切装作若无其事,只怕心里早就发了疯。
小当子呵,白妖已经死过一次,若你执意再去撕她的伪装,怕是银子也骗不回她来。她要死,你不敢拦。
她如今若要自毁,你又拦得住么?
长风静止,织墓的高崖上,只余着孱弱的呼吸,花瓣抖落,一个人踏着雾气而来。
刺啬坐起,望着他只是展开一笑,并不说话。
井兔站在墙下,两人默默对视,相顾无语。
彼此静默,时间仿佛静止,天空却突然坠下一朵月白小花,落在他的眉毛上,轻轻一动,滚进眸底浓浓的雾气里。
刺啬开口道:“眼睛,已经看不见了?”
井兔垂下眼睫,轻轻一笑,喟叹般说道:“是啊,看不见了。”
“你,”刺啬迟疑道,“是不是想做什么?”
井兔抬眼笑:“怎么,都两百年了,你还怕么?”他的眼里沉着浓雾,好像看见了什么遥远的事,眉梢微挑,竟好似佛视众生,于浮世辗转万年,有了看破沧桑的慈悲眉目。
刺啬看到他这样的神情,突然觉得万分悲凉,即便垂着眼帘,也掩不住眸里的泪光。
“仍是不原谅吗?都这么久了……”
井兔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转了身去,忽然道:“我想下山,去看看……”看什么,他没有说,或许他也只是想到自己根本已经看不见了,所以停顿着没有说下去,又或者,他想去看的人,是不能说出口的。
“你想我陪你,即使过去几百年,你也只是想我陪你,因为你会害怕啊,你若是不害怕,为什么不原谅我了呢,只是想有人陪着罢……”刺啬看着远天的云朵,自言自语道。
已经走出去好远的井兔忽然又回过头来说:“还是,算了吧。”
看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眉梢微低,那浓雾的眼里,盈满泪水。
这个,其实喜欢哭的男子。
他其实,根本不懂得如何掩饰。
还是,算了吧,白妖。
他,便颠倒了这众生
青碧宫。
崖上降起了大雨,那碎了的水珠打在花上便携了落花一齐坠地,溅起一片泥香。
他在亭里坐着,长指捏杯,轻微一动,那宽大的袖口跌出些许零落的月白花瓣。
远处有两个声音愈渐接近,他好似听到了井歌的声音,抬眼望去,眼前却蒙着一片稀薄的雾气。
“小白桃,你快点走,银子就在前面。”
“本少爷不是三岁小儿随你去骗,若不是你出了万两白银请我来,我才不理会你!”
“知道知道!”
隐约见到一抹模糊的金色光影晃动,井兔轻笑,张口问道:“是井歌来了?”
“哥哥,”流荒当歌拉着白桃过来,“我又请了大夫来看你。”
“是么?”井兔看不清来人,伸手去放茶杯,却哗的一声碰碎在桌沿。
真的,已经看不清了呢。
“哥哥。”流荒当歌担忧地上前去,却被他挥手拦住,他摇摇头表示没事,那看不清的双眼兀自放在了远处,不知在看什么。
白桃看着眼前这个月白长衫、一头白发的男子,心思恍然,模糊地自语着:“是瞎子么?真可惜呢。”
流荒当歌在他耳边低语:“哥哥有了眼疾,看不清东西。”
白桃点点头,正想问这与他又何关系时,流荒当歌又说:“我请你来是想医哥哥的眼睛……”
“我又不是大夫……”话才到嘴边便被流荒当歌捂着嘴拖到了一边。
“你要是真喜欢银子,就得装着大夫给我哥哥医治眼疾。”
“你是疯子么?我又不懂得医术。”
“你懂得骗人不就好了,白花花的银子啊,小白桃。”
白桃一展小桃扇,理了理湿乱的衣角,微笑道:“你如此算计你哥哥,可是有仇?”
流荒当歌立刻泪眼婆娑地扑到他身上,抽噎道:“我自小无父无母,就这么一个英明神武的哥哥照顾我,这些年来,若不是哥哥,我早就不活了,到了如今……”
“停停停……”白桃一手推开他搭过来的脑袋,“这番话怎么这般耳熟?你上次为绿壳小龟哭丧时用过了吧?”
流荒当歌万般悲摧地又黏了上去:“我是看你长得那般面善,心说你这样的有福之人在我哥哥身边,一定会……”
白桃用小桃扇隔开了他凑上来的脸,很是嫌恶地避开他的狼扑,口里道:“你总是胡说八道……”他退开几步离开流荒当歌的伞,“我不信你。”
流荒当歌一怔,也忘记了撑伞去遮他。多年以前,有个白发的女子笑吟吟地指着他的脑门说:“小当子,你总是胡说八道,我不信你。”
真的很像啊,不是么?
虽然不是那张脸,虽然是个男子身份,却真的很像那个人啊。自从哥哥的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他收罗了天下长得像那个人的女子来给哥哥治眼疾,他才不管那些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大夫,究竟会不会治病,他只知道,他的哥哥若没有那个人,那个人若不活着回来,他,便颠倒了这众生。
一只手忽然握在白桃的手腕上,白桃低头去看,那干净白皙的指骨轻轻抓着他的手腕,无名指背上烙着一朵小小的花印。
白桃抬起头,看见那个月白衫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雨里来,眼眸里映着莹澈天青般的光亮,就如雨后初晴的浅色天苍,干净无尘,一望无际。
“既然是井歌请来的大夫,我便留下。”他拉着白桃走,也不管白桃愿不愿意,反正只要是井歌喜欢的事,他便愿意成全。
“哥哥,我让白桃大夫留在青碧宫照顾你好不好?”流荒当歌在后面喊。
“好,井歌想怎样都好。”
你瞎了,还真是好
顺着光滑青碧的石地走,白桃被他扯着,忽然一个踉跄摔到地上去,那抓着他手腕的人已经松手,静立在一边,神色漠然。
“你!”白桃收拢指骨,微微一笑,“你废我轻功?”
他蹲下身与白桃平视,眼里却涣散着碎光无所凝聚,他轻声道:“一个大夫,不需要轻功。”
“我不是大夫。”
“井歌要你留下,你就得留下。”
“我若不呢?”
他轻笑,笑得桂花纷落:“我不让你走,你走得了么?”
白桃也笑,那如画的眼里忽然跌进满满凉薄的欢喜来,他说:“你瞎了,还真是好。”
说话间,一股清香铺天盖地袭来,白桃嘤呢一声,歪道在他的臂弯间。
醒来,在一片红花簇簇的温水间,白桃看见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一身绿裙,挽着一个斜髻,正蹲在一个浅池里摘着那红色花朵,池水粼粼,冒着白烟。
“你醒了?”那女子回过头来看他,露出一笑。
“那是什么花?”白桃问。
女子站起身举起花篮子问:“你说这个?这是十日红。你吸了麝香,公子带你来找我,这种十日红不仅能解麝香,还能除咒。”女子笑意愔愔,眉目里,隐隐有着那个瓷光女子的影子。
“你是谁?”白桃问。
“我是大夫,来给井兔公子治眼疾的。”女子提着花篮子涉水上来,俯身在他手上把脉,“我叫弓彩,三年前被流荒城主送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