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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其兰却转身向宁娥道:“嫂子,那个吹笛子的,是个何样人物?”
宁娥勉强笑了笑:“上回你不也在?何要细问,只待你二哥回来,我跟你一样,原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其兰眼皮有些轻微发颤,说话声音也是带着气音,飘飘忽忽地:“不是,嫂子,我是说,那人长得什么样?”
宁娥听见这话,方才正眼打量了她一下,正色道:“不过是个后生,能长得什么样?你一个名门小姐,这话是你说得的吗?”话到这里,眼角余光正见其筝望着自己,心里便有些发虚,后头的话也就接不下去。
其兰自是面红耳赤,强辩道:“我不过白问问,怎么了?我就不能问吗?我知道我是名门小姐,名门小姐就不能问问别人长什么样了吗?他不过一个乐师,大嫂这么跟我计较,敢是自己心里有鬼?”
这话一下打中宁娥心门,她大张着嘴不能回应,再冠冕堂皇的话也说不出口,因其筝正坐在她身边,而后者的目光,叫她心里害怕。
其筝心里只是叹息,便对其兰道:“才那丫头叫你用点小食,你听见没有?本就身子弱,还不听劝,韵波,盛上白饭来,其兰,今儿就别吃那些饼呀糕的,不容易消化,倒是这饭,还可养养胃些,且又不至于混了刚才那鲜味。”
当下宁娥命人收下酒菜,重新换上笋干及新鲜鸡米仁,野菜瓜茄做的小菜上来,众人略点过些许,也就罢了。
宁娥便带着其兰,其筝出来,又命人将花厅收拾干净,将那下剩的菜都散出去给园内众人。宋妈妈看着满席几乎没动过的佳肴,心里直摇头,嘴上却笑道:“这可好了,那些老婆子们该高兴了。”
子规由其身边走过,听见这话便抬头看了看她,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宁娥这里便让宜青好生扶其兰回去,路上风大,只拣那避风的地方就是,其兰因了刚才宁娥的话,心里还有几分不快,嘴上不说什么,却将身子一扭就走了,看也不朝宁娥看。
宁娥苦笑对其筝道:“你看你看,话也说不得一句了,当真是姑娘大了,要面子得紧呢”
其筝接过话来道:“可不是?大嫂子,我当回来时就觉得这丫头心思有些活泛,你可曾跟老爷提过没有?兰妹妹也是时候找个婆家了。”
宁娥摇头道:“尚未能说得,不过我私下跟芩姑娘说过了,也不知道她在老爷面前提点过没有?”
其筝见四下无人,方才小声对宁娥道:“大嫂子,不是我说,你们也太拿芩姑娘当回事了,当真她能做得老爷的主?”说到这里,语气有些重起来。
宁娥见她这样说话,倒有些奇怪:“大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芩姑娘对老爷是大家都看得见的,没得可挑,老爷对芩姑娘也好,又信任,又宠爱,若说这园子里还有人能在老爷面前说得上话的,也就只能是她了,难道你对此还有疑问不成?”
其筝心里有话,嘴上说不出,只好也笑笑附和道:“我自是没有疑问,你才说得也极是,我只是说,大凡有事,还是自己对老爷说较为妥当,芩姑娘一日事情也多,若托了她,一时忘了,可怎么好呢?”
宁娥拍拍其筝的手道:“大小姐只管放心,这事何等重要,我哪得疏忽,再者,就老爷心里,也是明镜儿似的,到现在还不曾提过,想是也没寻到合适人家吧?咱家安家的小姐都是尊贵的,哪能随便就找个人嫁了出去?总得要寻个配得上的吧?人才样貌自不必说,家世背景也得要好,这方圆八百里的,最近一个就被你挑走了,二小姐自然就落后了,还得再寻不是?”
其筝不好意思地笑了,口中嗔道:“看你这话说得,祁家就这么好?”
宁娥也笑:“哟,祁家还不好?别的不说,你只说祁家少爷对你如何?”
其筝笑容有些勉强起来,好在韵波这进走上前来,问了一句:“大*奶,姿姨娘那边,可叫送去螃蟹了?”
宁娥回头看子规,子规忙回道:“我们一到花厅,我就跟朱桃说了,她用过饭,若这里没事,就送盒子去姿姨娘那里,韵波姑娘放心,这会子,怕是已经用上了。”
宁娥再转过头来,看着韵波道:“如何?可放心了?也是,我忘了提醒子规,叫她们多带上点黄大肉厚的了,怕是委屈了你家姐妹了。”
其筝便对韵波嗔 道:“这小蹄子,光想着姿姨娘就忘了规矩了你怎么就质问起大*奶来了?”
韵波嘿嘿一笑,心想我还不是替你解围?好在其筝眼神飘过她身上,她心里明白,对方对此是心知肚明,且甚有感激的。
第百二十六章 寂静夜中寒声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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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二十六章 寂静夜中寒声碎
却说宁娥与其筝酒后携手,走回拢香院来,那其筝便要辞出,欲回鹿鸣院去歇晌,宁娥心有不甘,拉住她的手道:“好妹妹,这会子回去做什么?只是睡。才吃了点螃蟹,这会子睡下了,积在心里怎么办呢?不如过我这里,我泡一壶好茶来,咱们两人说说话,打打双陆如何?”
其筝忙摆手道:“罢了罢了,也闹了这好一阵子,我也该回去歇息歇息 ,今儿起得太早,路上只是颠簸,这会子骨头还疼了,好嫂子,放我回去舒散舒散筋骨吧。”
宁娥还是紧拽住对方的手:“筝妹妹,你这么久好容易回来一趟,我不知道攒下多少话要告诉你呢你也知道,最近家里大事小事总是不断,你大哥不在,我又没个地方说去,正好你来了,你是个心里有数的,我不说给你,还能说给谁?好人也憋坏了,是不是?你若嫌累,愈发就躺到我床上去,咱们二个歪着说话就是。横竖没外人,也不用守那些规矩。”
其筝听了这话,有些活动,又见韵波也在后头冲自己挤眉弄眼地使眼色,打手势,不由得笑道:“那我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别的不说了,你你看我这个丫头,在后头冲我杀鸡一样的做鬼脸呢”
宁娥立刻就挽紧其筝的手道:“可不是?想是她也惦念姿姨娘了,正好,你去我那边,她去东边,你主仆二人就都有了地儿了,也没妨碍了,快走吧”
当下子规示意朱桃将院门推开,众人便自进去,正巧书桐正坐在廊下绣花,见这里人来,忙将手中活计放下,笑盈盈地打起帘子来:“大*奶,大小姐回来了?”
宁娥笑着上来,书桐便又问道:“今年的螃蟹可好?”
韵波笑道:“好不好的,你不知道,这一院子的醋酸腥气,能瞒得了谁?敢是用过艾叶,就以为人不知道呢”
书桐笑着回道:“好个伶俐的嘴头子可惜这一遭你就猜错了。那东西送来后,我沾都没沾一下手呢,都叫送到姿姨娘房里去了。”
其筝也笑了:“你知道韵波跟姿姨娘感情好,想是哄她的吧?当真你就没沾?”
宁娥上来看了看书桐放在廊下的活计,子规也凑上来一看,已不是上次那个荷包,又换了个花样,是双桃红绸绣百花百果篮腰带,上面百样花自不必说,那果儿都是鲜嫩可口,看着色泽诱人的,粉红果绿,自成娇色。
其筝这时也上来,就着宁娥手里细细瞧来,口中啧啧作声道:“好个精细手工书桐,这是给谁作的?”
书桐嘻嘻笑着,却不说话,子规眼珠子一转,也笑了,却向宁娥看去,宁娥觉得了,笑开口道:“好丫头不枉我疼你了”
韵波哟了一声道:“正是吃了仙家瓜子儿,这里就开不得口了,到底打什么哑谜呢?小姐,她们只是这样笑,是欺负咱们外来户,门道不清呢”
书桐上来打了她一巴道:“亏你还是这园子里出去的,下个月我们奶奶生**不知道?哪里就吃了仙果了?我看你是上了天,就忘了地下俗事了”
其筝赶紧向宁娥陪罪道:“我竟忘了,好嫂子,别跟我计较”
宁娥笑容满面道:“这有什么?下个月呢哪里现在就计较起来?这丫头是个心诚的,却是打啖的吊眼泪,离那真实的还早得远呢”
其筝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说道:“也不是这样说,这东西做起来繁琐,若不提早,只怕到时候不得。书桐,我说得没错吧。”
书桐边笑边回道:“倒是大小姐说说罢。”
子规边扶宁娥进来边道:“怪道你中午没吃螃蟹,想是怕这里沾上腥气的缘故。”
书桐点头,说道:“可不是这缎子最是娇贵,若只染上一丝腥气就再难去掉,这整条绦事也就毁了。”
其筝正待再说,转身却不见韵波,一回头,见其屋外站着,只是笑着,却不进来,那接过书桐帘子的丹杏手都举酸了,望着她只是纳闷。
其筝先也不解,过后却笑了起来,手指住其笑骂道:“好个丫鬟为了你自己的姐妹,敢是连主子也不要了?”
宁娥也笑:“算了,由她去吧,我这里人多,保能将你伺候得好好的。韵波,快去吧。”
韵波乐得转身就走,其筝在其身后叮嘱一句:“留神哥儿,别光顾着玩,耽误姿姨娘看着哥儿”
宁娥笑着劝道:“没事,还有云姑和绮墨呢大小姐只将心放到肚子里就是她那里最是紧密,哪里就敢耽误那宝贝哥儿了?”
其筝见说,方才罢了,这里书桐上来,扶其坐下,宁娥开口对子规道:“你去里间,我床前拣妆里,有一小盒茶叶,是个黄杨三螭海棠式盒,你拿来就是。”
其筝见说,好奇道:“什么宝贝茶叶,就藏得这么秘密?”
宁娥这里回道:“说是宝贝,还真是宝贝。这原是上回淮安府新上任的巡抚查额浦,查大人送给老爷的,说叫猴茶。”
其稳一听,哑然失笑道:“猴茶?敢是猴子种出来的茶不成?”
书桐听了,一拍手笑道:“可不是猴子种出来的?大小姐可猜中了”
宁娥也笑,其筝只不信地睁大眼睛道:“真是猴子种得的?骗人罢了,也不知是那查大人从哪里得来的俗物,知道老爷讲究喝清茶,拿来哄老爷开心罢了”
宁娥便道:“这你可说错了,这茶正经是有名有目,有来历的呢。说起来,也是奇事一桩,据那查大人说,这茶原本产自四川高山峭壁,人难上得去的地方,也不知道是那路神仙在那上头种了几株野茶,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叫人发觉了,原也说了,人是上不去的,便训练了几只猴子上去,方采得一点子,所以叫猴茶。说到底,也不是猴子种的,原是猴子采得才是。”
其筝见如此说,又见子规将那盒子拿出来,宁娥便叫打开,其筝向里看了看,口中便赞道:“好金贵东西这一年能得多少?”
宁娥也点头道:“可不是?这可是宝贵的贡品,每年进贡时,只能按两计,不得按斤,因哪里得那许多出来?据说这茶,最是克滞消水,且能明目清脾,我想,如今喝来,不是绝佳时机?”
其筝笑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嫂子屋里的姐姐们动手,我也托嫂子的福,尝个鲜儿,开开眼吧”
宁娥便叫子规去取小炭炉来,口中却说:“这哪里是你托我的福?原是我托你的福呢老爷前几日知道你要来,特意让芩姑娘送了这些过来,说让你尝尝,你自己说,是谁蹭了谁的光了?”
其筝听了不好意思,只好笑笑罢了,当下宁娥又叫书桐去取旧年攒下的梅花雪水来,其筝听了忙拦住道:“这水罢了,换别的吧,这家里谁不知道,这是你为大哥留的?我可不敢擅自夺了去。”
宁娥边挥手让书桐快去,边淡淡道:“谁说我是为他?我只为我自己,如今你来,我也为你。再者,这么好的茶,用了别的水不是糟蹋了?也可惜了那些猴子的辛苦了不是?你大哥不配这水,倒是咱俩人,还凑合使得。”
其筝听了这话,先是沉默片刻,过后待书桐走了,方才小声开口道:“大哥也不容易,大嫂只别怪他,他只身一人在京里搏杀,心里也苦得很。”
宁娥听了这话,不嗔反笑:“咦,这话听着耳熟,哦,原来姿姨娘也曾说过。你大哥只身一人在京,难道我是有人伴着的?才那个小后生有一句唱得好:夜寂静,寒声碎。妹妹,这次第,你是不会懂得的。他再苦,身边到底有不少人在,姿姨娘带了个哥儿回来,琴丝这就又去了,听说,那边还有个梅姨娘。你说说看,到底是谁苦呢?”
其筝听了,口中自然不好反驳,可是心里到底清楚得很,有多少人在,也不中用,若不得一知心的,就是千万人当前,也是寂寞难言的。
当下二人也不多说,只静静看子规拿过小炉来,待书桐将那水取来 ,便扇起火来,火苗先是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