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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始终往下凝视着,先从飞机的一侧看,然后从另一侧看,他没有看到任何着陆飞机的迹象。
索尔顿湖不知不觉地滑到了身后,下面是大片翻滚起伏的山脉,流沙形成的大山。那是一片根据口头传说、曾经有许多如今己不复存在的的乡村,是一片滋生海市蜃楼的神秘所在,它曾使冒险的勘探者们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显现在眼前的科罗拉多就像一条飞在沙漠中蜿蜒前进的发黄的蛇。尤马在阳光下伸展着,飞行员转向梅森请求指示。
梅森做手势要他着陆,飞机的机头明显地向的前倾斜着。马达嗡嗡的咆哮声渐渐减弱,变为一种哼哼的噪音,使梅森能够听到空气掠过飞机的刺耳声响,飞行员使飞机拐了一个长长的倾斜的弯,把飞机拉平,把马达开足,然后又将机头向前倾斜。过了一会儿,整个飞机的小震颤表明,那些轮子又一次着地了。
梅森看见两个男人挥动着手臂向他跑来。他看到,其中一人是肯特,另一个人是个陌生人。
梅森从机身中出现了,“发生什么事了?”他问。
肯特沮丧地说:“马达出了毛病。我们不得不被迫着陆。我以为我们要在那儿呆上整个上午呢。我们大约5分钟以前到的,这里侦探事务所的人和我见面了。他给你办公室打了电话,你的秘书说要我在这儿等着,你会在5或10分钟后着陆。她核实了你从洛杉矶起飞的时间,知道你差不多什么时候该到。”
“梅斯小姐在哪儿?”
“我打发她到旅馆去了。她想收拾一下,然后她会到法院去等我。”
梅森说:“我们都去法院,把结婚的事办完。这儿有出租车吗?”
“有,我让一辆车等着呢。”
“可这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梅森说,“在你上那辆车时一个警官可能正在等着拘捕你,我想在任何人和你说话之前和你谈谈,过来。”
他挽着肯特的胳膊,和他走到离那个飞行员与侦探大约30步远的地方,然后说:“现在,我说,说实话吧。”
“你是什么意思?”肯特问。
“和我说的一模一样——说实话吧。”
“我肯定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我告诉你的有关麦多克斯的情况是十分准确的。那个……”
“麦多克斯见鬼去吧,”梅森说,“里斯呢?”
“你是指我的异父兄弟?”
“对。”
“怎么,我把他的事都告诉你了。在涉及钱的事时,他实在是很没有能力。有时他相当激进,他赚钱的多次企图都失败了,于是很自然,他对于更为成功的人们很愤恨。他……”
“今早大约7点30分的时候,”梅森打断了他,“发现里斯先生死在他的床上。死亡是一把锋利的切肉刀穿透被子刺进他的身体造成的,那把刀显然是被人从餐室中餐具柜的一个抽屉里拿走的,而……”
肯特晃动着,紧抓着心口。他的眼睛睁大了,面色变得灰白。
“不,”他沙哑地小声说,可以看出,他在努力去讲话,“上帝呀,不!”
梅森点点头。
“噢,我的上帝!”肯特哭叫着,紧紧抓住梅森的胳膊。
梅森猛地一下挣脱了他说:“站好,而且别来这些戏剧性的东西了。”
肯特说:“你得原谅我,但我要坐下。”
他一个字没说,坐在地上。梅森居高临下地站在那儿,用冷静思索的目光注视着他。
“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大约7点30分时被发现的。”
“谁发现的!”
“我。”
“你怎么恰巧发现他的?”
梅森说:“我们在你床上的枕头下面发现了一把切肉刀。看了那个刀刃之后,我们开始对宅子进行了一番调查——进行普查。”
“我的枕头下面?”肯特叫道,但他并没有去看律师的目光。
“你知道,”梅森问,“昨天夜里里斯并没睡在他自己房里吗?他和麦多克斯掉换了房间?”
肯特的眼睛就像一头受伤的鹿的眼睛,他抬起头来,与梅森四目相对,他慢慢地摇摇头。
“是吗?”他问。
“他们调换了房间,”梅森说,“显然,只有你不知道这件事。地方检察官会声称,当你悄悄从餐具柜里拿出那把刀,蹑手蹑脚地在宅子里走时,你相信,睡在那个房间里的人是弗兰克·麦多克斯。”
“你的意思是,地方检察官会说那件事是我干的?”
“正是。”
肯特盯着梅森,他的嘴颤抖起来。他一只手捂住脸,就仿佛努力想抑制住肌肉的抽搐似的,他的手颤抖起来……
梅森很随便地说:“如果我要做你的代理人的话,肯特,你得做两件事:第一,你得让我相信,你并没犯任何故意谋杀罪。第二,你得终止这种假装抽搐的事。”
肯特继续抽搐着,看上去那种痉挛正蔓延开了他的全身,梅森就好像只是在随随便便的交谈中发表评论似地,继续说道:“凯尔顿医生说你没做对,你可能为糊口,开一个家庭医院,但是你糊弄不了精神病医生。因此,你可以看到,你演那样一出戏,正在使你的案子变得多么软弱无力。”
肯特突然停止了颤抖和抽搐。
“我做的方法怎么不对了?”他问。
“凯尔顿没说。他只是说,那是你演的一出戏。我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我——呢……”
“说下去,”梅森说,“你为什么这么做呢?”
肯特从兜里掏出一条手帕,擦擦前额。
“接着说,”梅森对他说,“起来,站起来。我想和你谈话。”
肯特慢慢地站了起来。
“你为什么演这出戏?”梅森问。
肯特用一种几乎昕不见的声音说:“因为我知道,我又在梦游了,于是我害怕……上帝,我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我会做这件事。”
“什么,杀死里斯吗?”
“不是,是杀死麦多克斯。”
“现在,”梅森告诉他,“你说的话有道理了……抽支烟吧。”
他把烟盒递过去,肯特摇摇头。
“接着说,把其余的告诉我。”梅森说。
肯特忧虑地四下看看。梅森说:“接着说,把它说出来。你不会有任何更安全的讲话地点的。现在,他们随时可能向你扑过来的。”他抬起手指,夸张地指着不过是天空中的一个小点儿的一架飞机,它正在向机场飞来。
“甚至那架飞机,”他说,“就可能装载着警官们呢。说吧,而且快快地说。”
肯特说:“上帝知道我梦游时做什么。”
“你杀死里斯了吗?”
“对上帝起誓,我不知道。”
“关于那件事你知道什么呢?”
“我知道,一年以前,我梦游过。我知道,从小,我就不时地梦游。我知道,在有满月的时候,还有我紧张不安的时候,就有这些发作。我知道,一年多一点儿以前,我梦游的时候,拿了一把切肉刀。可我不知道我当时打算拿那把切肉刀做什么,但是我怕——极怕……”
“怕你打算杀死你妻子吗?”梅森问。
肯特点点头。
“从那儿接着说,”梅森说,目光注视着那架正在倾斜着拐弯的飞机,“这最后一次发作呢?”
“我梦游了。我从餐具柜里拿了那把切肉刀。看上去,我并没试图用它杀死任何人,或者,如果我试图那样做的话,我的计划受阻了。”
“是什么使你这样认为的呢?”
“我早晨醒来时,那把切肉刀在我的枕头下面。”
“这么说,你知道它在那儿了?”
“知道。”
“你知道在那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推断出了肯定发生的事情。我进去淋浴,回来时,那把刀不见了。从大约那个时候起,艾德娜变得忧心忡忡的。那天晚上,我上床后,有人锁上了我的房门。”
“这么说,你知道了?”
“是的。我当时并没睡着。那一声微弱的‘咔嗒’锁门声。”
“于是你推测是艾德娜吗?”
“对,我确信一定是。”
“那又怎么样?”
“于是,当艾德娜开始拿出她那占星术的东西,提议我去见一个名字有五个字母、与石头有联系的律师时,我意识到了,她是在努力使我处于一个有利的地位,以防某种可怕的事真的发生。于是我把记忆中顶尖的刑事律师的名字过了一遍,提出了你,以符合她的心愿。”
“这么说你并不信那占星术的东西了?”
“我不知道。我以为它有某种道理。但是她一提起那个话题,我就充分认识到了在任何事发生之前来见你的有利之处。”
“而你出于同一个原因提议我找个医生吧?”
“对。我外甥女提出了那个建议,我看到了它的有利之处。”
“而这假装颤抖的事呢?”
“我想给你们两个人留下印象,就是我总是一阵阵地神经极度紧张。”
“于是你就演了那出戏,来给那位医生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你想那样说的话,是的。”
“你为什么不去见警方,或是进疗养院呢?”
肯特把手指拧在一起,直到手指都变白了,“我为什么不那样?”他问道,“噢,我的上帝,我为什么不那样?我要是那样就好了!但是不,我一直想,情况会好转的。你注意,我曾经把那把切肉刀放在枕头下面,而没有用它做任何事;于是我算计着,说到底,我并没有真的杀死任何人。你就设身处地地替我想想吧。我有钱,我妻子想抓住我的财产,把我关进疗养院。对于我来说,做任何事都会是故意把牌打到她手里。”
“我当时处于一种极糟糕的困境。对于梦游的忧虑几乎使我发疯。尔后,在我向你咨询以后,看到你处理事务那么能干,我感到很有把握,一切都会好的。于是我头脑中卸去了一个大负担。我昨晚上了床,睡得极好。在今天早晨闹铃响起以前,我什么也不记得……我因为要结婚很激动……我并没有看枕头底下。”
那架降落的飞机停了下来。梅森注视着正从里面下来的人们,说道:“好吧,肯特,我相信你。我要帮助你渡过难关,如果你已经把实话告诉了我的话,就去把你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吧。如果这件梦游的事,就像你妻子在她的案子里声称的那样,是你编造出来的,是为了使你有机会谋杀你想除掉的某个人的话,现在就说出来吧。”
“不是,不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梅森抬起手招呼着:“这边,警佐。”
霍尔康布警佐从飞机里露面后活动活动肌肉,听到梅森的声音,他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与站在他身边的地方副检察官布莱恩一起,大步向梅森和肯特走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肯特焦虑地用几乎是耳语的声音问道。
“坚持你的立场。”梅森告诫他,“把你的故事讲给那些警官和报纸。我们需要我们能得到的所有宣传……”
霍尔康布好斗地对佩里·梅森说:“你究竟在这儿干什么呢?”
梅森很温和地微笑着,挥手做了个姿势说:“霍尔康布警佐,请允许我介绍彼得·肯特先生。”
12
佩里·梅森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听着保罗·德雷克那拉长的声音低沉单调他说出一系列事实。
“……看上去梦游是你惟一的辩护方法。那把刀的刀柄上没有任何指纹,但是现在邓肯发誓说,他看见在月光下走来走去的人是肯特。邓肯真是极为充满敌意。绝不要对你自己开玩笑说,那个夸夸其谈的家伙不会给你造成什么损害,他能。我听说,第一次讲他的故事时,他说他看见一个‘隐约可见的人影’在梦游。现在他说那是肯特,之所以他认为那人在梦游就是因为肯特穿着一件长长的白睡袍。他……”
梅森转过身来面对着德雷克,“那件睡袍听上去挺可疑的,”他说,“肯特不穿睡衣吗?”
德雷克摇摇头:“什么都没有,佩里。我原以为我们能用那件睡袍的事使邓肯的说法破产呢,但是根本没有可能。肯特总是穿着一件老式睡袍。”
“我想地方检察机关抓住它作为证据了吧。”
“当然,他们在肯特床脚发现了那件睡袍,可能那就是他当时穿的那件。”
“上面有血迹吗?”
“好像没有。”
“难道不会有吗?”
“检方的看法是,由于那把刀是穿透被子扎进去的,那两条毯子使血没有喷射到凶手的手上或衣服上。”
“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梅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