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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恒雪用手死死抱住门框,道:“我要去问问我姐姐,你放开我。”
孙许氏抬脚就要跟着杜恒雪往角门里面走,道:“咱俩一起去,你姐姐见了我,自然会答应的。”
杜恒雪隐隐觉得,她姐姐不会高兴见到孙许氏,忙道:“您不能进去,我去问问姐姐就回来。”
孙许氏耐着性子求了杜恒雪半天,见她还是不松口,不由大怒,扬手就将杜恒雪推了个趔趄,抡起袖子道:“我看你是反了!公公婆婆在这里求了你半天。你还拿架子,你可知道不孝的人是会天打五雷劈的!”
许言邦看到这里,才放下胳膊,忡然变色。
这孙家的老头老太太,怎会是这个德行?
还有杜恒雪的大丫鬟知书,怎地已经跟她夫婿偷上,还怀了孩子?
许言邦大步走了过去,扶住踉踉跄跄的杜恒雪,转身堵在角门门口。对孙许氏和孙正平问道:“你们是孙家的?”然后又转头问杜恒雪:“他们是你的公公婆婆?”
杜恒雪迟疑一瞬,缓缓点头。
孙许氏见杜恒雪还认是孙家的媳妇,心头大喜,她觑着眼睛看了一眼那站在杜恒雪身前的高大男子,怒道:“你是我孙家的媳妇。做什么跟外男拉拉扯扯,你还要不要脸?”
见柱国侯府门前围着的人越来越多,孙许氏心里一动。她知道这里住的都是勋贵,都是长安的世家高门,如果在这里将杜恒雪的事情宣扬出去,她这辈子都别想嫁给别人了。
孙许氏就大叫着道:“你不守妇道,不敬尊长。我们看在你家长辈份上,对你礼敬有加,没想到却惯出个祖宗!你赶快跟我们回去,否则的话。我就把你的事都抖出来,看还有没有男人愿意要你!——你以为你了不起,你不过是只不会下蛋的母鸡!我们孙家四代单传,可不能折在你的手里!”
杜恒雪泪流满面。拼命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去找我姐姐!”
许言邦见状。抓住孙许氏的手腕,一抓一拧,就将她的手腕卸脱了臼。
孙许氏的右手立刻以一个奇怪的形状软绵绵的挂了下来。
孙许氏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杜恒雪的衣襟,嗷地一声嚎哭起来。
杜恒雪转身就想跑,结果却被许言邦一把抓住。
“你放开我!”杜恒雪大叫着回头,怒视着许言邦,“我要去找我姐姐!”
许言邦冷冷地道:“杜恒雪,你不是三岁小女孩了,动辄找你姐姐,你姐姐能帮你一辈子?”
“能!我姐姐能帮我一辈子!她能的!她会的!”杜恒雪最怕被亲人放弃,特别是姐姐。从小,姐姐就是她心灵的倚靠,只要在姐姐身边,她就能安全无恙。
许言邦本来还想刺她两句,可是看杜恒雪此时的神情有些不对劲,就将到嘴的那些话又咽了下去,回头看了一眼看热闹的那些人,正要发话,便看见一个青衣素裙,背着药箱的靓丽女子从人群中挤过来,一边挤,还一边道:“让一让,让一让,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挤在这里看热闹做什么?自家的戏看得还不够么?——散了吧,散了吧……”
杜恒雪抬头,看见是诸素素来了,像是看见了救星,哭得稀里哗啦,“素素姐……素素姐……救救我!”
诸素素定睛一看,见一个高大威猛,身穿玄色战袍的男子抓着杜恒雪的手腕站在她身边,杜恒雪却满脸泪水,全身都在发抖。
诸素素忙道:“你是谁?赶紧放开她,你吓倒她了。”
许言邦回头看见杜恒雪,果然是满脸惊恐,竟不像当年他吓唬她的时候,她那既害怕,又愤怒的样子,而是纯粹的怕,怕到全身发抖。
许言邦下意识松了手。——她真的那样怕他?
诸素素快步走过来,揽住杜恒雪的肩膀,轻轻拍她道:“没事,没事了,别怕,雪儿别怕。”
孙正平忙把孙许氏扶起来。他看着许言邦的样子,总觉得眼熟,就问道:“请问您是……?”
孙许氏忍着手腕的剧痛,也看向许言邦,这下子看清楚了,知道是许绍的二公子许言邦,忙道:“二公子,我是你姑姑……”
许言邦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道:“我姑姑早死了,哪里又来一个姑姑?”
许言邦的爹许绍只有一个嫡亲妹子,就是安子常的娘亲,当年被安子常的爹跟前朝的寡妇公主合谋害死,那公主想要嫁给安子常的爹安国侯做填房,被安子常一怒之下,带兵杀了前朝的大周皇帝昌业帝,同时将自己家里人也杀得干干净净。
孙许氏忙道:“我是你远房堂姑,你爹难道没有对你说起过?”
许言邦嗤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爹为何要说起你?”
“怎么不会?你爹当年专门上门,让我们求娶你那拖油瓶妹妹。”孙许氏说着,朝杜恒雪那边努了努嘴,“不然的话,我们孙家四代单传,怎么会娶一个连蛋都生不出来的女人!”
许言邦听得心头一震,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杜恒雪嫁给孙耀祖,还有这样一出。
看见许言邦愣怔不说话。孙许氏心头一喜,更加做张做致,“你爹感念我们娶了这个拖油瓶,就给我们耀祖撑腰,谋了个好缺。二公子。我跟你说,如果不是这样,你以为我们看得上这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啊?成亲前就缠着我们耀祖私相授受,给他送汤送水,连贴身小衣、肚兜都送了不少,我们耀祖哪里见过这个世面,自然被她迷的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不瞒二公子,我本是不愿的。我略通歧黄,那日一见雪儿,就知道她有不足之症。而且宫寒之症严重。从她嫁过来,我就专心给她补身。既然我们娶了她为原配正室,以后不管雪儿能不能生,他们绝对不会动摇她的正室之位。她的丫鬟知书见我们犯愁。便主动提出要帮她生孩子,以后都挂在雪儿名下。自己连名份都不要。结果雪儿知道了,犯小性儿,住到姐姐家不肯回去,耀祖不知惹了谁,居然又被人抓到大理寺的牢里。我没法子,正好主动过来向儿媳妇赔礼,只要她肯回去,把耀祖从牢里救出来,我们可以把知书送走,永远不出现在她面前……”
诸素素听得心头火起,怒斥道:“住口!——什么叫倒打一耙,贼喊捉贼,我今儿可算见着了!”
孙许氏正说得兴起,被诸素素一下子打断,很是不爽,握着自己脱了臼的手腕,大声道:“你是谁?长辈在说话,要你插什么嘴,真是没家教!”
诸素素上前一步,啪地一声一个耳光抽在孙许氏脸上。
孙许氏本就手疼,诸素素又手重,一下子被打得跌倒在地上。
诸素素本就对孙家憋了一肚子气,见孙许氏还敢在她面前颠倒黑白,索性一巴掌抽过去,将对方打倒在地。
孙正平看见吓了一跳,忙往旁边躲了一躲,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为何要打我的夫人?”
诸素素啐了孙正平一口,“啊呸!你夫人?她也配称夫人?!——真是马不知脸长!”
见孙许氏挣扎着要站起来,诸素素将杜恒雪塞到许言邦身边,道:“护着她。”然后大步走过去,半蹲下来,一手拎着孙许氏的衣领,左右开弓,又往她脸上抽了十来个耳刮子,嘴里一边伶牙俐齿地道:“好你个忠孝节义的妇人!你们孙家既然四代单传,你又看出来人家有宫寒之症,你为何还要求娶她?——当我们是傻子是吧?”
孙许氏被打得嘴角流血,气得满脸紫涨,嚷嚷道:“我略通歧黄,一直给她吃药调理……”
她不说还好,一说诸素素更加怒了,懂医之人当救人济世。用医术害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不住又扇了她一个耳光,“你也配说歧黄?!我问你,你说雪儿有宫寒之症,可知道宫寒有先天和后天之说?先天的宫寒无药可医,你既然同意娶了她,还用药给她调理,就是表示她的宫寒,不是先天,而是后天了。——雪儿从小养尊处优,家里一直有郎中请平安脉,从来没有郎中说过她在出嫁前有宫寒之症,怎么到了你们家一年,她倒是真的有了宫寒之症?!”
第216章 义绝
孙许氏被诸素素问得张口结舌,一阵心慌。她真没料到,这里还有一个真正懂医的郎中,可是就算真正懂医的郎中,又怎么会知道杜恒雪“宫寒”的真正来源呢?
孙许氏飞快地睃了杜恒雪一眼。
杜恒雪整个人都呆住了。
孙许氏说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一样,正一遍遍往她胸口里戳。
原来是她不知廉耻,主动和孙耀祖“私相授受”?
原来她有“宫寒”之症,这辈子会子嗣艰难?!
杜恒雪的脸色变得越加苍白,连淡粉色的双唇也褪去了仅有的一点血色。
许言邦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他站在杜恒雪身旁,轻轻握着她的一只胳膊,低声在杜恒雪耳边道:“这婆子胡说八道,你不要理她。”
杜恒雪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孙许氏,看着她的嘴一张一阖,努力想要听清楚她还在说些什么。——难道她说的还不够吗?自己真的坏到这种地步?
孙许氏眼珠子乱转,嚷嚷道:“那是我们孙家心肠好,我看她人还乖巧,也是从小没爹,没人教她……”
“你住口!”杜恒霜带着一群丫鬟婆子从影壁后面慢慢走了过来。
诸素素忙站了起来,对杜恒霜道:“这婆子不打不行,嘴贱的很。”
杜恒霜点点头,“劳驾素素了。”
孙正平忙走过去将孙许氏扶了起来。
杜恒霜冷冷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孙家夫妇,厉声呵斥道:“你们造谣侮蔑,也要有个限度!——明明是你儿子孙耀祖借做客之际,一直往女眷内院偷跑。因从我妹妹的丫鬟那里听说我妹妹有十万两银子的陪嫁,便死缠烂打,勾结我妹妹的丫鬟,非要我妹妹嫁给他。现在却说是被我妹妹缠着。我倒要问你。你们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我妹妹非要嫁你们不可?你还敢说我妹妹‘私相授受’,这种事,怎么会容得你两嘴一张,就红口白牙地乱说?”
“拿证据来。说我妹妹‘私相授受’,你们今儿不拿出证据,我就拉你们去见官。败坏女人名节,才是要天打五雷劈!”杜恒霜先前处置杜恒雪的陪嫁宅子,命人将孙家所有的东西都砸烂烧光,就是防着孙许氏她们会来这一招。
她自从知道是知书在其中穿针引线。撮合杜恒雪和孙耀祖之后,就知道孙家手里肯定有不利于杜恒雪的证据。小姐的贴身丫鬟如果反水,对小姐来说。简直只有死路一条。不管这些证据是真的,还是杜恒雪被诳着写的,总之他们是手里有东西,才这样有恃无恐。
所以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一了百了。断了对方所有的后路。
孙许氏见今天撕破脸了,一时气性上来,道:“你们卖了我们的宅子,烧了我们的东西,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居然说起嘴来了。”
杜恒霜怒极反笑。颔首道:“我今儿第一次听说,儿媳妇陪嫁的宅子,居然是你们的宅子。”说着脸一板。拂袖道:“我妹妹卖她的陪嫁,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还欠着我妹妹一万二千两银子的陪嫁,至今未还呢。——我警告你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知书听见这些话,明白她是再也不可能被杜恒雪收留了。遂横起一条心,泣道:“少夫人。您不能这样。不能看见大爷入了狱,就想一个人跑了……”
杜恒霜叹了口气,看向知书道:“我劝你还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积德吧。背主偷汉已经很不堪了,还想把脏水泼到主子头上。我看是我妹妹这一向对你太宽纵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知道,奴婢背主,打死都是轻的。”
知书一下子吓得缩了回去,不敢再抬头。
杜恒霜又道:“不过,看在你有身孕的份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如果你还想活着生下孩子,就不要再动歪心思了。”
知书更紧地闭住嘴,蹭到孙许氏和孙正平那边躲起来。
许言邦基本上已经弄清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心里震荡不已,闷闷地在一旁想心事。
听了杜恒霜的话,围观的各路人马都恍然大悟。
相对于孙许氏强词夺理的话,杜恒霜说杜恒雪有“十万两银子”的陪嫁,当然更有说服力。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承康坊勋贵家的世仆,自然知道,就算是在长安的世家高门,贵女们出嫁,有一万两银子的陪嫁,已经是很让人咋舌了。若是大家都知道杜恒雪有十万两银子陪嫁,别说孙家这样穷疯了的人,就连一般的高门,都会想尽法子娶她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