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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想,他们一定是吵架了,或者出了别的问题。不管怎样,我不想看着他失去机会,即使她真的不想来。
“该死的母牛。”
“要不要我去把她找来?”我问。
代弗叹了口气说:“不用啦。”他战战兢兢地试着让那条受伤的腿着地。他说:“我想我伤得不会太重。要是你愿意,可以到上面去给我拿些菜叶和绷带来。”
“好吧。”白菜叶对治疗肌肉损伤很有好处。
“对了,如果你看见杰里,告诉她我想以后找个时间跟她谈谈。如果她问,就说‘只是谈一谈。’”
我连忙点点头,“然后朝楼梯跑去。闷热潮湿的空气迅速包围了我,等我爬到楼顶的时候,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了。我经过允许才拿到了菜叶和见到了杰里本人。她正在一个园子里忙着,她那饱经沧桑的身体很容易辩认。
当她直起身看见我时,我惴惴地跟她打了招呼。我跟她说我需要一些菜叶,并告诉她代弗想见她。当她听说“只是谈谈”的时候,皱了皱眉。我也没有追问他们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
“他没伤着,是吧?”她问。
“没什么,他会好起来的。”我说。
她贴近我的耳朵小声问:“收音机还好使吗?”
我皱着眉头问:“什么?”
“没关系,告诉他我会抽空下去的。”
我点点头就下楼了,手里紧紧抱着她给的菜叶和绷带。
我发现代弗还呆在原来的地方,只不过他已经靠墙坐在地上了。我们一起包扎了他的伤口,并设法让他上了吊床。这时我问他:“代弗,‘收音机’是什么东西?”
他茫然地望了我一会儿,然后说:“当然啦!你不会记住的——你太年轻了,天啊。”他拉住我的胳膊说:“帮我站起来,我让你看看。”
他忍着疼痛一瘸一拐地走到工作台那儿,他打开那架神秘的机器,调试了一下,就传来了电波的声音。我简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来。通过用电来进行远距离之间的谈话,对我来说,真是不可思议。但是代弗自信的样子让我相信那不是不可能的。”
“那只是一架CB-V型老式收音机,是我组装的,但是很好使——这很重要。”他不停地摆弄着那上面的按钮和金属杆。
“好啦,听吧。”他拨了一个旋钮,然后传来一阵清晰的嘶嘶声。我们俩都贴近机器听着,我想听到说话的声音,他想听别的什么。可是最后,我们俩都失望了。
“见鬼,”他翻遍了工作台,想找一根长一点的电线。“地震可能损坏了电离层。”他说着拆开了一根金属小杆,然后把它的一端接上电线。他把东西递给我说:“把这个拿去挂在窗外。尽量别让人看见。”
我眯着眼睛对着太阳光,小心谨慎地把电线举到窗外。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我屏住呼吸把金属杆固定好。他招手示意我回去,我连忙跑回他身边。
他又拨了一阵旋钮,最后,满意地长出了一口气。他示意我仔细听。嘶嘶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接连不断的声音甚至淹没了我的意识,让我不知所措。
“听见吗?”代弗大声喊着,他的一只手还不断地一张一合。我一边看着他的手,一边听着。杂音里传出一串与他手势的节拍相符的规则信号: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
我迷惑不解地望着代弗,并不停地点着头。我能听见那声音,但却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代弗得意地对我笑了笑,把声音关掉了。
一下子沉寂下来让我觉得怪可怕的。这时代弗说话了:“那是一种信标。”他由于激动声音都发抖了。
“那是什么?”
他想尽力对我解释,看得出我的无知令他很失望。“设想一下你在你们那个楼顶上,我在我的楼顶上。如果你想跟我讲话,但是我们离得太远,光喊叫是听不见的,而你只有一面镜子,那你怎样才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想得用镜子。”
“当然,靠镜子反射太阳的光线,直到我看见你。那就是信标:只不过把光线换成了声音。”
“这么说…”我几乎要喘不过气了。
“这么说外面还有人。”
“他们正设法同我们联系?”
代弗神情严肃地回答说:“可能吧,我希望如此。你看,这台老式CB-V型收音机的最大优点在于它不仅能接收信号,而且还能发射信号,能跟他们交谈。如果我们愿意,我们还能查出他们是谁。”
“那有什么不愿意的?”
“我……我不敢肯定。”
“你试过吗?”
他张嘴回答我的问题时,显得很不安。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号声,声音由低到高再由高到低,最后一个长音便嘎然而止。接着又传来几声作为回答的号声。号角声响彻整个城市,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这么说,”代弗说着,痛苦地把受伤的腿放在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上。我敢断定他脑子里除了疼痛还有别的。“这就是他们一直等待的借口,他们已经成立了一个顾问团。”
“地震之后,他们总要这么干。”
他苦笑着说:“但并不总是为了查清究竟死了多少人。”
“我不明白。”
他又感到疼痛难忍,我建议他回到床上去。他不情愿地关掉了收音机,然后让我扶他上了吊床。
“你能帮我个忙吗?”他问,我点头同意了。
“今天晚上我得参加全体居民的大会。你看你和马克斯能不能把我送到那儿去?”
“当然可以。”
“谢谢。”他躺在吊床上,眼睛半睁半闭地望着我说:“你现在快去忙吧,那些该死的官僚们会耽误你一夜的时间。”
虽然我很不情愿离开这间堆满杂物的屋子,但我还是同意离开了。
“你是个好孩子,”在我离开之前他又说,“别告诉任何人我给你看的东西。”
我一边犹豫着,一边踏上了返回马克斯住处的索桥。那些信号与地震一样危险,但它们要比耕种土地和杀害昆虫更有意义。我一口气跑过了索桥,尽量不去想刚才那些神秘的东西,但是我无法做到。
那天下午过得很慢。我帮马克斯整理了蕃茄地,然后我们把一些成熟的蔬菜搬到大楼的下层,那里比较凉爽,便于蔬菜保鲜。这样,那些比我们更需要菜的人就可以来拿了。我干着活,可是我的心思已经飞出了楼顶,飞过了大洋。我不停地想,如果海的那边真有人要跟我们联系,那他们会是谁呢?
海水向西延伸,远处一片藏青色,然而在东面靠近海岛的水域却越来越浅,颜色也越来越淡。白色的海浪拍击着长长的海岸,仿佛一只巨大的手在挣扎着伸向陆地。鸟很少,而且高我们很远。每当暖潮袭击我们的时候,那黑糊糊的湖水就会打破海面上的宁静。
就在四年前,我、马克斯还有几个人就到离我们最近的巴克岛上做过探险。我们拣了一些木柴,打算在委员会的塔楼上燃起火把——这是一个叫凯莫龙·丹尼斯的人的主意,他想看看我们附近还有没有幸存者。委员会禁止我们使用城里储存的木柴,我们只好到岛上去拣柴禾,否则,我们是决不会去那儿的。
我们比平时更加小心谨慎。我们用旧塑料和皮革把自己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深怕那里的土壤和水毒害我们。我们的口罩要比平时厚三倍。即使这样,在我们砍树枝的时候,土壤里的毒素还是没有放过我们。我们中的一个人被斧头划伤了手,两周后,他发高烧死去。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们返回阿德莱德的路上,三个强壮的男人——包托马克斯奋力划着船桨,因为船上的东西太重了。我缩在船头,注视着前方,落日的余辉映衬着我们家园的剪影。
海面上风平浪静,岸上的建筑物仿佛屹立在光芒四射的镜子上,它们的倒影深深地影在水中,阿德莱德好像成了固定在地球中心的水晶城,牢不可破,稳定如泰山。偶尔,一束火一样红的光,照亮了空荡荡的楼层。这情景让我心潮起伏。
后来光线暗了下来,高楼变成了黑魆魆的柱子,就像一个庞然大物,叉着几条后腿,站在海里。我从没见过墓碑,也没见过火化尸体,或把尸体抛入大海,但我却领悟了眼前这片景象的深刻含意。那个我们称之为家园的地方只不过是我们肉体归缩的象征。现在生机勃勃的大楼,将来必定埋葬我们的坟墓。十年或二十年之内,很多人都会死去,除了我和其他一些年轻的人外。再过一段时间,由于酸性物质的侵蚀,大楼就会倒塌,在海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日落西山就像关上了一扇门,把一切都关在了黑暗之中。
我们一到阿德莱德,就马上把木头卸下了船。然后把它们拖上塔楼。堆在一块水泥地上。可是最糟糕的是,由于化学物质浸入了木头的深处,不管我们怎样努力,就是点不着它们。最后只好把它们扔进海里。寻找其他幸存者的尝试失败了。
大弗莱德钟响的这一天,当太阳慢慢落向地平线的时候,我又想起了那次冒险。
当马克斯就要忙完他最后一些工作的时候,我问他:“你认为外面还会有人吗?”
养父看着我,灰色的眼睛流露出一丝悲哀:“我想不会的,孩子。你干嘛问这个?”
“我想只是好奇。”
太阳落到地平线后面了,棕红色的晚霞很美。
“凯莫龙·丹尼斯怎么了?我有好久没见着他啦。”我问。
“点烽火的尝试没成功,他自杀了。”
“噢。”我本打算问问他是怎么自杀的,但我已经猜到了答案。多年来,人们自杀之最好办法就是跳楼,从高楼上跳进乌黑肮脏的水里。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这时夜空中出现了几颗星星。日落后最先出现的是那些“怪星”:北方地平线上升起的三颗明亮的星星,它们总是最亮的。这些“怪星”有它们自己的轨道,与其他天体完全不同,它们总是深深吸引着我。在我的幻想中,它们是神秘的,多变的。
我怀着新的兴趣,遥望着它们,这时马克斯交给我一袋肥料。
“把这个拿到储藏室去,”他说,“然后我们就去开大会。”
我顺从地朝楼下跑去。等我回来,马克斯已经准备好了一个包,里面装满了我们的剩余产品。
我们过了桥来到代弗的大楼。我的朋友正焦急地等着我们呢,他拄着拐杖在地上来回走着。杰里不在,代弗说她已经去了会场。
“她是个好心的女人。”马克斯说,“也许对你这样的人来说,有些好过头了。”
“你的意思是她任人摆布。”代弗大笑着说,“老家伙,你说得很对呀。”
我们三个慢慢地爬了四层楼,在那一层上有一架桥通向下一座楼。我拿着拐杖和兜子,马克斯把代弗背起来,代弗在马克斯背上像个大孩子。我们慢慢地小心翼翼地过了桥,我心里不停地祈祷,但愿此刻别发生白天那样的地震。
没有发生地震。一阵轻风吹起,驱散了水面上升起的迷雾。夜晚清爽宁静。我们周围是参差不齐的大楼的黑影。又过了五个桥,远处传来集会人群的嘈杂声。
“你怎么看,马克斯?我们会死在这里吗?”代弗问。
马克斯呻吟了一声,没有回答。我们沉默着走完了剩下的路。
会场很热闹。我平时只与马克斯在一起,有时也见见代弗和杰里,所以面对这么多人,我很不适应。在我眼里,阿德莱德这一百多个公民真是一大群人。大多数人都那么苍老,疲惫,面对集会一些人公开表现出悲伤的样子。
这种场合让我觉得痛苦、紧张。每个人都戴着防毒面具,与其说是全体聚会,还不如说是一群没有血性,没有面孔的怪物凑到一起了。
只有十来个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代弗、杰里和我算是其中的几个。其余的人一律在四十五岁以上,五十九岁的马克斯岁数最大。每次会议的主席,克里斯帕克,四十七岁,几乎完全秃顶了。他皮肤粗糙黝黑,目光敏锐深送,我总有些怕他。
“秩序!”他喊道。人群慢慢安静下来。他在面具后面微笑着向围着他坐下的人群示意。大会是在委员会大楼顶上召开的,灯光昏暗,人影绰绰。
“首先,欢迎大家到这儿来,感谢那些带来礼物的人。剩余的东西,会后将发给那些需要它们的人。其次,名单显示三人缺席。”
克里斯点了三个缺席者的名字,人群中有人在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来开会。一个正在发高烧,另一个几星期前死于心脏病,最后一个地震时从楼顶菜园子上掉下去了。
想起死者,人们沉默了,但没人流泪。我记得每次开会前都要点死者的名字。我们都习惯了这个事实——我们的人数在逐渐减少。
克里斯摆弄